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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泓攥着袖子里的那封信,手都沁出了冷汗,却尽量平静了下来,说道,“鸿宣太子派了人找到我,说是愿以白壁关相换请咱们帮忙找这个孩子的,如今……”
此事,即便他不说,当时在三江城见过况青的黑衣卫也会向他禀报,索性他自己先说出来。
不过,那封关于死去孩子身世的秘信,他却没有拿出来,也没有提只言片语。
既然他现在不知道,索性这一辈子也别知道了。
这天下,还有什么比弑杀亲子更残忍的悲剧。
夏候彻闻言一震,眼底蔓延出无尽的悲戚,他们要他帮忙找回孩子,到头来……却是他亲生杀了那个孩子。
“他们现在……还在岳州吗?”
“在西岳城的一家客栈里。”原泓说道。
“你先带人到驿馆等着吧,朕办完事再去与你会合。”夏候彻道。
“还是我跟你一道过去吧。”原泓道。
他要办的事,想来也是去客栈见凤婧衣那女人吧,万一言语之间对方说出了那个孩子的身世,那该如何是好?
“不必。”夏候彻说罢,独自转身先行下了山去。
原泓没有再跟下去,侧头望向崖下灼人的岩浆,一扬手将手中的信扔了出去,薄薄的信封在风中几番旋转飘摇,落入了岩浆之中化为灰烬。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岳州城,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多了,可是客栈一片沉寂的房间却仿佛隔绝这个世界所有的繁华与热闹。
萧昱坐在床前,看着沉睡中眼角也不断滑出泪的人,揪心不已。
她已经好多天没合过眼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做都是无可挽回了。
若让她再醒着面对这样的悲剧,只会让她痛苦崩溃,所以他点了她的穴,能让她睡一觉,哪怕她睡得并不够安稳。
“太子殿下,有人在客栈外面。”况青进来禀报道。
萧昱沉默着没有说话,但也猜测到了来的人是谁,望了望床上眉头深锁的人,搁下手中的药碗起了身。
“他在外面站了已经一个时辰,但也没有要进来的样子。”况青如实说道。
“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看看。”萧昱说着,楼下而去。
夏候彻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命锁,站在客栈外却始终想不出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他该怎么去见她。
“你还来干什么?”萧昱站在门口,面目冷然地望着来人道。
夏候彻沉吟了一阵,道,“朕来见她。”
萧昱也知,此事是被人所陷害,可如今还有什么用?
“进来吧。”
夏候彻怔了怔,举步跟着进了客栈,两人上了二楼,到了靠窗的雅室坐下,因着客栈被包了下了,所以并未再有其它的客人,显得格外清净。
萧昱沏了两杯茶,一杯放到了夏候彻面前,一杯留给了自己。
“她已经好些天没合眼了,现在没醒。”
可即便醒了,让她再面对他,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朕并非有意要杀那个孩子。”夏候彻道。
如果他早知道那是她的孩子,他绝对不会下手的,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萧昱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看着他神色之间有些愧色,却并未有其它的情绪,便也猜测到那封信还未到他的手里。
况青回来说,信是交到了原泓手里,想来那个人知道了孩子的事,并未将信交给他。
不过现在,他知不知道,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夏候彻伸手,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长命锅放到了桌上,说道,“这是我在断崖上捡到的,从孩子身上掉下来的。”
萧昱伸手拿了过去,低眉摩挲着,喃喃说道,“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未赶到生产之前回去,她难产都去了半条命,这个孩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不到一个月就送到了金花谷调养,最近才准备接回去的,现在……他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没透露孩子的身世,只是告诉他,这两个孩子的存在。
夏候彻紧抿着薄唇,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嫉妒,却不知坐在对面的人也在嫉妒着他。
“事已至此,朕无话可说,不过傅家朕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萧昱望着手中的长命锁,冷嘲地笑了笑,“便是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朕要起程回京了,这件事总有一天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夏候彻说着,起身准备离去。
“不送。”萧昱漠然说道。
他是真的很痛恨此刻他说话这般轻松的姿态,而阿婧却一个人承受痛苦绝望,他甚至想说出那个孩子的身世,让他也尝尝阿婧此刻的心痛。
可是,他终究忍了下来。
纵然一切非他所愿,若是他与她能就此了断前缘,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可惜了那无辜的孩子。
夏候彻一步一步地下了楼,出了客栈回头望了望,虽然他想自己能在她身边,但如今的他在她身边,只会是在折磨她吧。
事已至此,他说再多也是无用的,这个仇他要找傅家和冥王教的人讨回来,也要替她讨回来。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别自己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她相见了。
☆、一寸相思一寸殇35
整整两天,凤婧衣都在昏昏沉沉的梦境中,她耳边总是会听到孩子的哭声,可是她怎么努力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熙熙在哪里。
只有孩子痛苦的哭声,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响得她心都在滴血。
“熙熙!”她惊叫着坐起身,从恶梦中惊醒过来。
萧昱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她含泪的眼睛,唤道“阿婧……”
“熙熙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凤婧衣慌乱地说着,一掀被子便要下床去找眇。
“阿婧,熙儿不在了。”萧昱抱住她,哽咽地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
凤婧衣惊惶地摇头,眼底的泪夺眶而下,“不是的,我刚刚还听到他在哭,我刚刚还听到的,他还在附近,他一定还在附近……”
“没有,他也没有在附近,阿婧……镣”
凤婧衣僵硬下来,这才发现周围死寂一片,根本就没有孩子的哭声。
萧昱咬了咬牙,伸手将长命锁交到她的手里,说道,“这是熙熙的长命锁,夏候彻在西山寨捡到送过来的。”
凤婧衣惊恐地望着他,颤抖地握住手中冰凉的长命锁,缓缓忆起了西山寨发生的一幕幕……
她的孩子,就在那里死在了他亲生父亲的手里,尸骨无存。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啊……”
难道,自己瞒着那个人将孩子留在身边,真的是错了吗?
萧昱心疼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安抚道,“阿婧,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努力在保护他了。”
他相信,孩子被掳走之时,她是真的不惜一切去保护了,只是情势所逼,她不得不放了手,要怪只能背后用心险恶设计这一切的幕后凶手。
她对熙熙,本就照顾得少便也牵挂得多,如今母子重逢才短短几日便成永别,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凤婧衣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命锁,一想到那一幕幕的画面,满心都是撕裂的痛楚。
“阿婧,瑞儿还在等着你回去。”萧昱温声道。
所幸,还有一个瑞儿。
凤婧衣从他怀中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道,“我想去西山寨看看。”
“阿婧……”萧昱实在不忍心,让她再去那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即便是要走,我也该去看看。”凤婧衣哽咽道。
她不能再这样一直消沉痛心下去,那样就真的如了傅锦凰的意了,她一定要把她揪出来,亲手把她找出来,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你先把药喝了,吃些东西,我让人准备一下就过去。”萧昱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说道。
凤婧衣默然点了点头,接过他端来的药碗,木然地喝下了满碗苦涩的药汁,端起粥一口一口地吃着,吃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是机械一般地自己往嘴里喂着。
萧昱起身,让人准备了一此祭拜用的东西,再回到房内时,凤婧衣已经自己下床穿戴好了,回头望向他道,“走吧。”
两人出了客栈,上了马车,萧昱开口道,“夏候彻昨天把长命锁送过来就走了,说会找到傅家的人给你一个交待,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孩子的身世。”
凤婧衣静静望着手里的长命锁,喃喃道,“或许这就是天意,现在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况青是将信送到原泓手里的,他应该没有交给他。”萧昱坦言道。
“现在,不要再提他好吗?”凤婧衣低声道。
她不想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起码现在不想,一听到她就忍不住会想起西山寨的一切,想起她的熙熙是怎么在他手里的。
萧昱沉默地握住了她的手,没有再说话。
马车到了西山下,两人徒步上了山,西山寨当日的死尸都已经被人处理干净,但地上一块一块被血浸过的痕迹还残留着,空气中都还带着血腥发臭的难闻气味。
凤婧衣径自寻到山寨最后的崖边,一扬手将篮子里的纸钱洒了下去,白色的冥钱漫天飘飞,独立在崖边的人背影看起来了更显悲凄。
她看着看着,颤抖的手一松,装着冥钱的篮子便滚落到了崖下,她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悲痛地掩面而泣。
从一出生,她就让他受了苦,她还来不及好好照顾他一天,还来不及听他开口学说话,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了他。
下面那么烫,那么灼人,他掉下去的时候,该有多痛,该有多害怕。
萧昱看得揪心,上前扶住她,可是这个时候什么样安慰的话也都无济于事,他只能默默地陪着她,陪着她走出这段伤痛。
过了许久,凤婧衣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望着崖下暗红涌动的岩浆,说道,“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萧昱应声道。
但关于政务上的麻烦,却并没有向她提起只字片语。
“你跟我在这里已经耽误好多天了,你先回丰都吧,我想先去一趟金陵。”凤婧衣道。
她不想这件事往凤景身上想,可是她来大夏的这条线路是隐月楼安排的,隐月楼的人现在也听他的安排,再一想孩子出生之时他的所做所为,她不得不做此猜想。
萧昱沉吟了片刻,道,“前天收到墨嫣的消息,说是在金陵发现了傅锦凰的踪迹,只是她晚了一步没有追到人。”
关于傅锦凰曾出入在凤景身边的事,他却不忍点明。
凤婧衣痛苦咬牙,即便他不说,这一切也是可以料想的到的。
这就是傅锦凰要的,让她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死在他亲生父亲的手里,而这一切的帮凶却又是她的亲弟弟,所以她不让人刺杀她,是要饱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她也终是如愿以偿了,但是这一切,她一定会向她讨回来,千百倍的讨回来。
以往她怎么对付她,她可以忍下,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我们先回丰都,回头我再陪你一起回去吧。”萧昱劝道。
她这样一个人回去,他实在不放心。
他当然知道此刻她想到的是什么,也怪自己当初明明看出凤景并未知错,若那时他好好劝了他,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孩子出生之事,凤景擅自带走两个孩子,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如今更与傅家一起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最疼爱的亲弟弟,竟与她的仇人一起害死她的亲生骨肉,这要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