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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昨晚的那句话,聂无忧总是不理叶放。歇息的时候,正好那个张老爷的妾侍春柳说要去买些女儿家的用品,聂无忧巴不得,当下就站起来大声的道:“我也去。”
说罢,不再理会桌对面叶放的眼神,起身就径直走到了门外。
一溜灰扑扑的土砖房子,偶有几幢青砖瓦房鹤立鸡群。冬日的天空阴沉沉的,呼啸的风声旋转着尖声而过,带来一阵阵的漫天飞尘。
聂无忧戴上风帽,拢紧斗篷,拉紧了身旁春柳的纤纤素手。
她还真怕这一阵大风吹过,就将这瘦的跟个纸片似的女子给刮跑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店铺。聂无忧一把推开门,掀起那厚厚的帘子,将春柳拉了进去。
吐了一口口中的沙土,聂无忧拉下头上的风帽,对铺中正笼着袖打盹的伙计大声道:“小哥,小哥,有客人了。”
伙计被她这一声给吓的直接一头磕在了柜台上。待得清醒过来之时,忙一手揉着头上撞出来的那个包,一面满面堆笑的从柜台后跑了出来。
“两位姑娘,要些什么?”
春柳抿唇而笑,柔柔的嗓音清如三月初春黄鹂,低低的跟伙计说着她要买的东西。
而聂无忧却是很无聊的在屋中转来转去。
虽粗制但整洁的家具,手摸了上去,一点灰尘都没有。她回首看着那伙计,憨厚的面貌,朴实的笑容。再看看他身旁的春柳,真真人如其名,身姿曼妙若临水烟柳,面上更是色如三春桃花。
配那个脑满肠肥,已近花甲之年的张老爷,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了,可惜了。
聂无忧心中惋惜了一回,耳中忽然听到屋外呼呼的风声中还夹杂着一阵哭音。
她好奇的掀开了帘子,人踪罕有的街上此时却是有人。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呼天抢地,被一个大汉拽着不停的踉跄前行。而她的身后是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汉子,以及那汉子脚旁跪着的一个妇人,不停的对他磕着头。
“她爹啊,你不能这样啊。妮还这样小的年纪,你怎么能将她卖了?你这不是毁了她的一辈子吗?你还不如拿把刀将我们娘俩都杀了。”
一面哭,一面号。
而被拉的那男子数着手中的银钱,闻言不耐烦的一脚踹了出去,重重的呸了一口之后,蛮横的骂道:“一个女娃娃,留着做什么?每天还得废老子的吃喝用度。卖了更好,还能给老子挣点钱,总算没白养她这么多年。还有你,打量我不敢休了你还是怎么的?进门这么多年,就没给我生个带把的。光吃不下蛋,惹闹了老子,连你一块卖了。”
那妇人从地上爬起,膝行着又扑过来拉着那男子不停的哭喊着。可那男人不为所动,只是将手中的银钱收入了袖中,而后也不再管地上的妇人,转身就走。
屋外那妇人的哭喊声仍在继续,聂无忧放下帘子,有些不解的掉头问伙计:“小二哥,他们这是做什么?”
那伙计也正在望着街上的那一幕,闻言长叹一声道:“唉,作孽啊。这个是村东头的赵老四,那地上的妇人是她的堂客,而刚刚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他的女儿。这个赵老四祖上本来还是有些资产的,可偏生他嗜赌成瘾,将一份好好的家业愣是给赌的家徒四壁。这不,拉着那小姑娘的是我们镇上青楼里的打手,肯定是那个赵老四输红了眼,没钱了,就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入了火坑。唉,天杀的,怎么就不将这畜生给收了呢。 ”
聂无忧一听,心中火冒三丈,当即掀开帘子就冲了出去。
春柳一把拉住了她:“聂姑娘,你要做什么?”
聂无忧回过头来,面上铁青:“我先去将那小姑娘给救了,然后将那畜生给废了。”
“然后呢?你将那小姑娘给救了,她们母女势必不能再待在这里。背井离乡?四处流亡?还有那汉子,你将她废了,让她们母女怎么办?你就不怕那妇人怪罪于你?”
“这样的丈夫,要了有何用。还不如一刀给废了。”
春柳反而是放开了抓着她胳膊的手,慢慢的道:“虽然你是如此想,但那妇人未必就如此想。在她的心中,自己的丈夫纵使再不堪,那也是自己的天。你杀了他,非但不是帮她,反而是害她。”
聂无忧烦恼的扯了扯头发,问道:“那我怎么办?”
忽然眼前一亮,急急的道:“不如我给她一大笔的钱,将她女儿赎了回来,剩下的钱他们一家再好好的过日子。”
一面说,一面深深的为自己的这个主意叫好。有了钱,那汉子就再也不会卖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春柳却是轻轻的笑了:“聂姑娘,你真是太天真了。对于一个嗜赌成性的人来说,你就是给他一座金山,他也会拿去赌掉的。然后到了那一天,他还是会卖掉自己的女儿。你以为这世间,人人都会有一颗赤子之心么?弃恶从善这四个字从来只存在于书册中罢了。”
聂无忧继续烦躁的扯着自己的头发,皱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怎么办啊?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姑娘就这样跳到了火坑里?”
春柳却是抬头望着那灰蒙蒙的天。暮云四合,黄沙卷过,隐隐有一轮圆月闪现。
她缓缓的扯起嘴角,笑容苦涩,轻轻的道:“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这都是命啊,能怎么办?”
聂无忧闻言却是忽地心中豪气顿生,大声的道:“我从来不信什么命,自己的命运是由自己掌控的,纵是老天要干扰,那也先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一间小小的土砖房,檐下的两盏牛皮纸灯笼在寒风中呜咽。其上大大的赌字被烛光一照,触目惊心。
掀开厚厚的毡帘,夹杂着各种气味的暖气扑面而来。
聂无忧皱了皱眉头,眼光略一扫视屋内。
凹凸不平的土墙,简陋的桌椅,四角灯笼烛火,照的屋中亮如白昼。
每张桌前都是满满当当的围着人。与屋外水滴成冰的天气相比,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额上热汗,神情亢奋。
聂无忧眼光一扫之下,已经看见了赵老四。他正眼望着桌上的骰盅,额上青筋暴起,口中大喝着:“大,大。”
她刚刚拉着春柳走进屋内,已是先有人迎了上来。
体格健壮,络腮胡,望着聂无忧和春柳先是愣了愣,而后笑得猥琐:“两位姑娘来此作甚?可是来找我李三的?”
旁边早有人笑道:“李大胡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那样。人家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会是来找你的?”
斜刺里迅速窜出来一个人,面白无须,鼠眼尖腮,笑容更是猥琐,手也有些不老实起来,就往前面凑。
“两位美人。。。。。。”
话未落,他手已到,春柳瑟缩了下,往后就躲。
聂无忧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右手快如闪电,一把握住那男子的手,一拉一拽之下,咔擦一声,那人右手早已软绵绵的垂下。
嗷的一声痛喊,那人又跳又叫,捂着自己的断手不住后退,正好背部撞上了一张桌子,哗啦啦一声响,桌上的骰子和银钱落了一地。
屋中先前喧嚣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一时只能听到屋外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但也就一会的功夫,立即有几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冲了上前来,团团将聂无忧和春柳围在中间。
“怎么,来砸场子的?”
“啰嗦什么,兄弟几个一起上,将她二人拿了下来。然后今晚哥几个就有事做了。”
一阵猥琐的笑,有人持刀上前,径直砍了过来。
聂无忧一把推开春柳,随即身形微晃,躲过那一刀,而后右手忽出,正好握住了那人拿刀的右手。
那人左右挣扎,无奈一身蛮力总是发不出来。他抬头颤悠悠的看了聂无忧一眼,却见她忽然对她轻扯唇角,缓缓的扬起了一抹笑来。
19、赌坊显威
聂无忧本来就长的甚为精致,这一笑,映着那四壁烛光,端的是明艳无比。那汉子一时竟忘了此刻的处境,只愣愣的看着她的笑容。
但聂无忧忽然敛住了笑,右手握紧他的拳头,内力到处,那汉子只觉右臂一阵酥麻,然后就只听得爆豆似的一声响,他再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臂时,软绵绵的就如同面条般,再也用不上任何力了。
他口中嗬嗬数声,只痛得说不出话来。聂无忧扫了他一眼,而后冷冷的目光一一自那些握刀的人面上划过。
她的目光比屋外的寒风更冷,众人心中突突,又是刚见识到她露出来的那手功夫,一时倒无人敢上前了。
聂无忧收回目光,低头剔了剔指甲,抬头漫不经心的道:”本姑娘今天心情不爽的很,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开。“
众人四下一望,两股战战,颤抖着慢慢的退到了墙角。
聂无忧慢慢的走到赵老四的身旁,缓缓的对他露齿一笑。
细白整齐的牙,嫣然的笑容,可赵老四不敢看。他想后退,聂无忧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他丝毫动弹不得。
”躲什么?来,来,本姑娘闲的无聊,跟我赌上一把如何?“
赵老四晃着腿,结巴着声音道:”不,不,姑。。。。。。姑娘,我,我不敢。
“聂无忧大喝一声:”让你赌你就赌,啰嗦什么?还怕我没钱不成。“
说罢伸手入袖,面色却有微变。
袖中只有剩余的四五两银子,拿出来,虽不算少,但未免也起不到震慑作用。
正在犹豫,却早看到身后有只白皙绵软的手伸了过来。掌心中是一张银票,粗粗一眼看过去,一百两。
聂无忧转头看了春柳一眼,对她点了点头,笑了一笑。春柳也报以抿唇一笑。
啪的一声将那张银票拍在桌上,聂无忧的嗓音更大了些:“赵老四,与我赌上一把。赢了,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你的。”
对赌徒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诱惑的了。赵老四红着眼睛盯着那银票看了一阵子,抬头坚定的说道:“好。”
正要去拿骰盅,聂无忧却一把按住了那骰盅,慢条斯理的看着他道:“可你还没说,你的筹码是什么?”
这下赵老四反倒是为难了。他身无长物,就算是卖了他自己这个人,也没法凑得一百两银子出来。
他神情渐渐暗淡,眼中的光芒也慢慢的退却了。
聂无忧看着他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然后笑道:“你可以赌上你的右手。”
赵老四心中一惊,抬头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不可思议。
聂无忧倒也不急,反而是慢慢的将那张银票拈了起来,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慢慢的道:“如何?你输了,给我你的右手就成。但如若你赢了,你就可以拥有这一百两。这买卖,不亏的吧?”
赵老四的眼睛更红了,他望着那张薄薄的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心中不停的衡量着。可终究,还是敌不过银子的诱惑。他重重的咽下了一口唾沫,语气坚定:“成。”
骰子在骰盅中如暴风疾雨般响个不停,屋中众人渐渐围拢,一时竟无人说话,只有那咚咚的骰声响彻耳畔。
似是过了许久,但也许只是须臾之间,咚的一声大响,骰盅被重重的扣在桌上。
聂无忧看着对面的人笑了:“赵老四,给你个机会。你先来猜,是大还是小?”
赵老四满头大汉,背上的粗布衫也是被汗浸湿。他盯着那骰盅,犹豫不决。
“大。不,不,小。不,不,大。”
聂无忧单手按着桌面,盯牢他的眼睛,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