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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子亲密地说着话儿,唐烆除了偶尔扬起一丝嘴角,依然是一张平板冷淡的脸。那夫人瞅了几次,冒然地指着他道:“去抓一些乳鸽子回来,给我煲汤喝。你家娘子这么瘦,肯定是被你饿成这样的。”
唐烆啊着,对‘娘子’这个称呼反应有点迟钝。
“还呆着作甚?你当我看不出呢?这蜀家小姐早就是你的人了不是,装模作样来找我做主,其实你早就吃干抹净了,我不同意你还想要始乱终弃不曾?我可告诉你,虽然你不是燕明山的那般臭小子们,我也有权管教你不许纳妾兼买外院养花魁藏娇之事。”
唐烆依然呆呆的:“我没有纳妾。”
“我是说不准你除了蜀家小姐之外还有其他的女子。”
“我没有……”
“没有就好。我要吃獐子肉,要小獐子,皮毛给我家未出生的宝宝做小鞋子小袜子。”最后一瞪眼眸:“还不快去。”
乳鸽和獐子,要打猎来,就算是唐烆也需要耗费一些时辰。蜀玉望着唐烆一惊一乍地急忙跑了出去,不由得开始推测他那狩猎的本事说不得都是这位教主夫人给训叨出来。
丫鬟们上来换了一杯茶,除了一个贴身的丫鬟还守在门口,其他的都自动掩了门。
从逐渐关起的门缝中望去,只能看到高墙之外阴沉沉的暗灰天空,还有被压抑地发黑的莲雾此起彼伏。乌青地瓦砾上有不知何时飘来的白花,完整的、残缺的、单瓣的,落在青瓦上被水珠粘着或被小石压着,瓣叶在空中飞舞挣扎不得解脱。
“我夫家姓连,蜀小姐可以称呼我连夫人。”
蜀玉端着茶碗,借由那瓷器隔着的热烫来温暖自己的手心。闻言淡淡笑道:“既然连夫人称呼小女‘蜀小姐’,这是不是预示着,我还在您的观测之中?”
连夫人赞赏地道:“唐烆脚程很快,没多久即会满载而归。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她顿了顿,望着蜀玉的眼眸坦诚而真挚:“我希望你放唐烆回燕明山,帮助我们度过此次难关。”
“然后……”
“然后,蜀小姐既是燕明山的恩人,你想要嫁谁都没人能阻拦。”
蜀玉皱眉:“难道连夫人方才与烆说的那些话是假的?或者,连夫人准备在我与他情投意合之时棒打鸳鸯,阻人姻缘么?”
“这倒不会。”连夫人轻声道,眉目中有抹久居高位之人的狠辣:“我只会让唐烆立刻离开你,前往燕明山。尘埃落定之后,用尽一切办法让他无法再回来与你拜堂成亲。你要知道,”她缓缓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在那里有一个成型的婴孩:“一个失了身的千金小姐,除了与人做妾,没有其他路可以走。秦家那点风花雪月之事,江湖上还是有点流传的。”
蜀玉哂笑:“也就是说,如若我不劝说烆协助燕明山,你就让人去金梁城‘活动活动’,让我名声扫地么?然后再煽动秦连影来雪中送炭?”她捧紧了茶碗,半响才道:“你何必与我说这些。烆去不去燕明山,都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我也犯不着成为燕明山的恩人,你们也不稀罕我这么一个女子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唐烆稀罕。他希望燕明山的众人能够接受你,并且,如若有意外还能协助一二。”
蜀玉冷笑:“一箭双雕?还是几雕?我成了燕明山的恩人,蜀家自然就能在商场上拉拔一二;那金梁的龚家,佘家,姚家还有我姐姐背后的两位姐夫,还有他们背后那千丝万缕的官场利益,也都可以让燕明山牵扯其中。而因为‘您’的大度,唐烆会更加敬重你,听从你,全心全意替燕明山办事。而我们两人得到了什么?一个不是亲人的亲人的首肯?还是一群不是兄弟的兄弟的认同?协助?我一个弱女子,需要外人协助什么?”
“蜀小姐,”连夫人打断她的忿怒,叹息着道:“爱上了邪教中人,注定是一条不归路。我是过来人,”
蜀玉垂下眼眸,缓慢平息自己激越的心跳,从怒火中恢复沉静,如半透明的琉璃鱼缸中最小的顽石。因为小,难以被外力砸碎;因为是石头,顺应水流却不羡慕流水。
连夫人苦笑道:“可惜,这话我说晚了。你们,与我们一样,只能这么走下去。”
“夫人淑质英才。有三寸之舌,诡辩之能。先礼后兵,软硬皆施,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真真是让人叹服不止。现在又开始以己度人,希望引起我的共鸣,好让我设身处地地为你想想,让唐烆去深入险境不顾自身安危地帮助燕明山,帮助你的夫君。”
连夫人凝视着她。静谧的房间中,只能听到蜀玉一人的呼吸。这夫人想来应当也懂武艺,明明同样是千金小姐,说话言论都不带喘息,隐隐有着掌控全局的自信。这就是相府千金,不是蜀玉她这等商贾小姐可以比拟的。那丫鬟,说是伺候,其实是保护着女子的吧!站在门口暗处,连身影都瞧不清。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原来,蜀玉早就是那瓮中蚂蚱,如何蹦跶,都跳不出那小小的出口。
茶盏已经冰凉,握在掌心,那凉度就顺着经脉一路蔓延到手臂,传达到全身。她小抿一口,水都凉透了,在齿缝中流转着遍布苦涩。吞了下去,连呼出的气息都有了莲心的味道。
第四八章
两人默默相对,谁都不肯轻易退让。
屋里压抑着闷得慌,又静地惶。别说人的呼吸,连外面的雨声都隐隐听见,淅淅沥沥的,一下就没个停歇。
雷声,似乎在两人说话间,悄悄的来,不吱声的响,抓不着一点余韵。
怀孕之人身子重,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腰肢已经酸软。连夫人稍微调整了下坐姿,一手扶在腰后,一手抚摸着腹部,浑身散发着为人母的慈爱祥和。
“我听烆说过,”蜀玉的目光同时落在那圆滚滚地肚腹上:“夫人当初是被连教主挟持到了燕明山。如今,也有些年头了吧!这是第几胎?”
连夫人莞尔,有点丰盈的双颊上一抹红晕:“第三胎。当年,我是不愿的。”
蜀玉安坐如钟,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专注。
对方也陷入了长久地回忆:“我恨过他,恨得发狂。在遇见他之前,我本已是太后内定皇后的人选之一。他深夜入宫,无意中窥到了入选的秀女图,其中就有我的画像。他臆断我为燕明山的教主夫人,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带到了燕明山。”妇人深深吸入一口气,想要借由那冷冽的气息来浇灭那隔着岁月远山的烟火:“他,强要了我。把我锁在高楼,不分日夜地侵犯了整整一个月。我自裁过。撞柱撞墙,咬舌,上吊,跳楼,甚至于撕咬虎口,咬得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块。你知道他如何做的么?他将墙壁柱子全部铺上厚厚的毛毯,一切家具琐碎之物都搬走,连上吊都找不到一张高些的木墩。给我食软骨散,咬舌自尽也无力,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连沐浴更衣都只能倚仗他的帮助。”
她恨恨地道:“那种屈辱,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蜀玉冷眼静看,平心定气,与对方的怒气填胸截然不同。
“三月后,爹爹派来救我之人总算钻了他一个空档,带着我逃了出去。回到相府,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孩子还没两月大,被母亲送上来的一碗汤药给……而我,因为错过了入宫的时机,失踪之事也被太后知晓。父亲没了法子,只能让我另嫁他人。当时左右相权利均衡,皇上为了打破两家情谊,特意下了圣旨将我指婚嫁给右相最有名望的小儿。”
她苦笑着,绝美的面容上除了痛,还浮着丝丝地寒:“我成了两家的污点。洞房花烛夜被那男子羞辱,第二日拜见公公婆婆也被他们唾弃,在下人面前抬不起头。第三日,那男子就迎娶了另外两位名门闺秀做了平妻。那可是曾经的姐妹,经常凑在一块袒露小女儿心思的最好姐妹。一朝之间,成了争风吃醋的仇敌。我恨着他们。恨爹爹母亲,恨那男子,恨皇帝太后,更加恨他。恨他为何不来看望我?为何不来问我过得好不好?为何不来帮助我惩罚那些欺负我的人?为何,他不来带我脱力苦海?”
“恨与爱,只有一线之隔。”
“是。”她一手扣在椅子扶手上,纤细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让肌肤下的脉络有些狰狞。
半响,她才回想到什么欣悦之事,身子往后靠了靠,展颜道:“他还是来了。见到我哭,他就说不出一句话;见到我痛,他就揪心;见到我被众人所伤,他恨不得灭了对方满门。我告诉他,那相府就是十八层地狱,我要回到燕明山,我要回到他的身边。”
之后,离家的她就只有他。他会继续爱着她,越来越深。她会被感化,会陷入纠葛,最终明白她只有他可以依靠,也只有他会要她。哪怕,她的悲剧是他造成的。
“所以,”蜀玉垂首,轻声道:“你才说爱上邪教之人,是走上了不归路。因为你明了其中的艰辛。”她不希望蜀玉重蹈覆辙。
因为,一旦爱上就要背负太多自身的苦难和外人的责备,还有无穷无尽地担忧害怕。
这是连夫人对蜀玉,同为女子的私心。
可是,这私心也夹带着对燕明山安危的担忧,夹带着对教主夫君性命安全的焦虑。所以,她才想要唐烆帮忙,也想要借用这一次的契机,让蜀玉以后的路好走些,顺畅些。
箭,已经射出来。可,雕还盘旋在天空。
蜀玉心口沉沉的,似乎憋着一口气,想要吐也吐不出,咽下更是不能。捧在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沿,与沉重的木头碰触声如凶兽的低嚎。而蜀玉,就是深入兽穴的松鼠,小心地揣度着凶兽的目的和既要的行动。
连夫人已经恢复了沉静,一切喜怒哀乐,过往曾经都成了云烟,在她脸上再显露不出半分。就算是求人,她也没有失去自己的气度。似乎依然是那相府尊贵的官家小姐,让人忽视不了也轻视不能。
蜀玉倏地轻笑:“连夫人开了条件,也动了心思,更是情谊两用,让蜀玉不得不佩服。既然这样,我再不识好歹难免也说不过去。我一个女子,不了解官家的做派。如若可以,连夫人可以可否听听我等商贾的条件?”
连夫人眉目一动,还是按压住微澜的呼吸:“请说。”
“很简单,商贾嘛,利益为重。我不追溯你们夫妇对唐烆的教导,也不细究燕明山众人与他的恩义,更不罔论我在燕明山可能的地位。我只需一件:事成之后,唐烆与燕明山再无瓜葛。”蜀玉顿了顿,根本不去看连夫人的脸色。她一扫未来之前地游移不定和忐忑不安,也不带方才听言女子旧事的平静无波。她只是将这一次见面当作蜀家任何一次商场交会,只言利益不言情。
她是商人的女儿,就要用商人的头脑来赢取自己需要的所有,不用别人施舍,也不用看人脸色,更加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她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成。
“燕明山是正邪也罢,危安也罢,贫富也罢,都与唐烆无关。任何与燕明山有关的事物都不得再将他牵涉其中。此次事成之后,唐烆将只会是我蜀玉的夫君,没有别的身份。燕明山上,还有狂人谷的弟子中,再也没有唐烆此人。”
她扬头,不经意间散发出坚定而志在必得的从容:“连夫人,你敢代替燕明山的教主和所有教众,还有狂人谷的唐王来做这个决定么?”
经过这次大难,唐烆将不再是邪教之人,那么他与蜀玉的最大困难将迎刃而解。清白的,了然一身的唐烆,才是蜀玉最终要的那个人。
男子的地位、名望、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