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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立刻恭身向庆王施了一礼,退到江小楼的身后,而另一只手却隐隐别在腰间的长剑上,明显是在警惕。
庆王立刻意识到江小楼没有半点畏惧自己,相反,她是打定了主意要保护这个少年。他下意识的唇一动,硬生生把斥骂收了回来:“既然是安小姐的礼物,我也不好勉强……不过你必须搞清楚谁才是这王府里的主人,明白了吗?”
江小楼一双眸子晶亮,月光下格外清冷:“自然明白,小楼恭送父亲。”
明明把他的护卫打得落花流水,却口口声声都是父亲,这丫头嘴甜心狠,手段了得。
庆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江小楼目送着他离去,神色变得越发冰冷。姜翩翩怀孕之后,庆王就开始四处猎美,今天很显然是对这少年起了色心,真可谓是厚颜无耻。
小蝶瞪了卫风一眼,责备道:“不是让你轻易不要出门吗,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跑到花园里来?”
卫风一声不吭,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江小楼衣裙的一角。
小蝶惊呼一声:“呀,你的脏手!”
卫风立刻像被烫了一下,缩回了手去。
江小楼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禁微微动容道:“你是想要找我吗?”
卫风不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楚汉,把他背回房间。”夜晚的凉风微刺着呼吸,江小楼沉默半晌,缓缓开了口。
楚汉闻言,便立刻将这少年背了起来,卫风趴在他的背上,却频频向后张望。
他的眼睛清澈如水,如同恬淡的月光,照尽了世间的污浊,却又染不进一点纤尘。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小楼几乎已经将卫风给忘得一干二净,待她再想起这个少年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一早起来,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莲花酥,香脆可口,十分诱人,江小楼目中露出一丝惊讶:“这好像是福兴记的东西。”
“是啊,小姐,这是福兴记的糕点。”小蝶笑嘻嘻地摆放好碗筷,顺口回答。
江小楼微微蹙起眉头,福兴记的糕点素来是限量购买,每天只出五十份,永远先到先得。每天早上寅时,队伍便一直从街头排到街尾,寻常人想要吃到福兴记的点心,只能乖乖去排队。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莲花酥,江小楼轻轻挑眉:“我没有吩咐说要吃,这是谁去买的?”
“这……是楚大哥一大早去排回来的。”
“楚汉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向来风雨无阻。”
“这——”小蝶顿时有些语塞,江小楼面色微微沉了,神色冷峻:“说。”
小蝶咬住了嘴唇,讷讷道:“是,是卫风。”
江小楼放下了筷子:“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要让他出院子!你早知道他那张脸有多么容易惹祸,如果出了事谁能负责?”
小蝶没想到江小楼竟然发了怒,脸上不由自主有些发红:“小姐,你放心,他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绝不会有人瞧见的。”
江小楼闻言,神情没有丝毫放松:“把他叫进来吧。”
小蝶满心委屈,转身去唤了卫风进来。如今卫风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显得越发俊秀脱俗。
江小楼看着他,淡淡道:“是谁让你去买这糕点的?”
卫风对江小楼的反应有些担心,带了点怯意:“小蝶姑娘说小姐*吃……我就去排队了。”
江小楼细不可微地蹙起眉头:“天不亮就去了?”
卫风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江小楼唇角的笑意慢慢敛了:“好了,你先回去吧,除了我说的话,其他人你都可以不听。”
卫风明显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满是忐忑地看了小蝶一眼,使劲咬住了唇,并不敢辩驳一句,只能悄悄退了下去。
江小楼冷冷道:“从今天开始,不要再随便指使他。”
“小姐你不知道,这孩子很单纯的,不管我说什么,他都老老实实地回答,只要对他好一点,他就感激得不得了。我说小姐喜欢什么,哪怕顶着烈日、冒着风雨,他都会替你买来。不过这也是他应该做的,咱们救了他的性命啊!”小蝶下意识地解释道。
江小楼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小蝶:“小蝶,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好嘛,小姐你不要生气,奴婢也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谁知他那么当真,还非说自己欠了小姐的人情,坚决不能收我给的银子,结果偷偷把自己的玉坠子给当了——”
“你说什么?”
“他不肯收下咱们的钱,非要把自己随身挂着的玉坠子……”小蝶从未见过江小楼如此严厉神情,一时吓住了。
江小楼立刻道:“马上派人去赎回来还给他,以后不许他再随便出门,听懂了吗?”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小蝶羞愧得满脸通红。
当天下午,江小楼刚从金玉满堂出来,便瞧见十二匹快马如疾风般席卷而来。马蹄十分密集,隐隐有奔雷之声,马上坐的都是高大英俊的护卫,领头一人到了金玉满堂门口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望着江小楼,满脸皆是倨傲:“明月郡主,我家主人请你一叙。”
江小楼看这阵仗,语气轻柔,一双眸子晶亮:“你家主人是何人?”
来人皱起眉头,冷冷的眼神落在江小楼身后的楚汉身上,口中却道:“郡主看完此物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在江小楼眼前轻轻一晃,那玉佩一闪而过,江小楼却瞬间认出那是皇族之物。
“郡主,光天化日之下,我家主子是不会将你如何的,难道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吗?”来人“噫”了一声,显得格外嘲讽。
江小楼很想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族中人究竟是谁,便只是微微一笑:“请诸位在前面带路。”
神秘的贵宾就在逍遥馆的二楼雅室,江小楼一路上了雅室,自有人恭敬地替她推开了门。掀开重重珠帘,屏风后传来一道轻柔悦耳的女声:“明月郡主到了吗?”
江小楼凝神细听,直觉这声音十分耳熟,却不知究竟在何处听过。
似是猜到了江小楼的惊讶,对方轻轻笑了起来,那声音格外娇美,却难掩一种养尊处优的矜持:“郡主可真是健忘,竟然听不出的我声音。”说完,她就轻移莲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入目所及,先是一双镶嵌着明珠的绣鞋,绣着凤凰的海棠色长裙,洁白的颈项,尖尖的下巴,红润的嘴唇,小巧的鼻子,明亮逼人的眼睛。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华阳公主——江小楼唇畔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公主殿下怎会突然出宫?”
华阳公主笑道:“咱们坐下说话。”她话音微微一顿,吩咐婢女道,“全都退到外面去守着,我有话要跟郡主说。”
众人瞧见公主面色不对,不敢多言半句,悄悄退了出去。小蝶犹豫了一下,见江小楼没出声,便只是静静站在她身后。
华阳公主盯着江小楼,睫毛轻轻地扇动着,阳光透过窗格照进来,越发衬出她的面孔莹白如玉。这本是一幅美到极点的画面,可是站在江小楼身后的小蝶却觉得背后涌上一阵冷汗,这位公主身上有一种不经意间流淌出的戾气,眼神冷得吓人,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华阳公主涂着殷红丹蔻的手指端起青瓷茶杯,口中漫不经心地道:“我请你来,是因为一桩很重要的事。”
“不知公主所言何事?”江小楼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紧张不安的情绪。
“关于我的婚事。”华阳公主声音幽幽的,理所当然的口吻。
“公主……莫非也心仪醇亲王?”江小楼嘴角轻轻地一勾,说话的语气仿佛格外惊奇。
华阳公主愕然,旋即大笑:“瞧你说的什么话,醇亲王可是我的堂兄,更何况……虽然他文武双全,容貌俊美,可惜不苟言笑,整日里冰人一般,嫁给他只会无趣得很。”
“既然如此……公主的婚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江小楼习惯性地微微眯起了眼,笑容渐渐深了。
华阳公主目光寒彻如水:“别在我面前装糊涂,你明知道我说的是顾流年。”
江小楼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事,唇畔的笑意奇特而淡漠:“顾流年,这个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心*的人是你,又怎会和你无关。”公主微微抬起下颌,极轻地笑了出来。
江小楼面上的笑渐渐收拢,随即不由感叹:“公主殿下真是耳目众多,这等私密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江小楼,我喜欢顾流年。”华阳公主眼睛变得沉郁幽深,突然打断了她,直言不讳地道。
江小楼笑道:“公主殿下,我是醇亲王的未婚妻,跟顾流年没有丝毫的关系,您实在无须多虑。”
“你不喜欢他又如何,他喜欢你呀,而且对你念念不忘,你说我该怎么办?”华阳公主一声冷笑,语气犀利。
江小楼冷眼瞧着华阳公主,见她目中似有恶毒的光芒闪过,笑容逐渐变得淡漠:“那依公主所言,小楼该当如何?”
华阳公主娇艳的唇微微抿出一条古怪的弧度,寒凉刺骨的眼神叫人心惊,她从袖中抽出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轻轻放在桌上:“用这把匕首划破你那张漂亮的脸,我就原谅你。”
“我没有犯错,为什么要你原谅。”江小楼潋滟的眸子轻轻扫过匕首,毫不客气地道。
“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去了顾流年的心,我当然不可以原谅!若换了旁人,早已直接要了她的性命,可是看在连城堂兄的份上,勉强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我是再也不想瞧见了。性命和美貌什么更重要,你可要想想清楚。依我那皇兄的性情,纵然你毁了容他还是会娶你的,可是如果把命丢了,什么荣华富贵可都是过眼云烟啦。”
华阳公主不紧不慢地说道,眼底的波光细碎成冰。
“你真是太霸道了!”小蝶怒道:“他喜欢他的,我家小姐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华阳公主面色一变:“江小楼,主子们说话婢女也能插嘴吗?你这是什么规矩!”
“小蝶,退下!”江小楼站起了身,神色镇定地吩咐,小蝶愤愤不平,只能忍了怒容。
华阳公主将匕首推到她的面前:“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自己动手的话,伤疤能更浅一些,如果等我动手……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与皇家公主成为情敌,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因为公主拥有蛮横无理的权力,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摘。然而江小楼只是静静站着,并无动手的意思。
华阳公主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压下心头恼怒:“江小楼,你恐怕不知道我三姑母恭顺公主的丰功伟绩,若你舍不得动手,我倒是不介意效仿一下。”
历朝皇室公主以恭顺公主最为出名,她的驸马肖航迷恋上一个歌姬,她便命人割掉了那美貌歌姬的耳朵和鼻子,这样做依旧不解气,还把丈夫的头发剃光,将歌姬被割下来的耳朵鼻子缝在丈夫的头上,又令他穿上一身白衣白裤,戏称为阴间马面,然后强迫驸马就这样出去办公,堪称千古阴毒第一人。
华阳公主提起此女,分明是在警告江小楼,如果不肯自毁容貌,她便会亲自动手了——
性命,美貌,两者只能择其一,绝无第三条路。
“公主殿下,我也是朝廷封赏的郡主,不是街边随意欺辱的草芥。”江小楼目光微微一凛,但随即笑容又出现在唇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