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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最尊贵的人。
她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叩下首去, “民女赵盈眉,叩见陛下。 ”
殿上,皇帝轻轻唔了一声,道, “抬起头来吧。 ”语调漫不经心,有些低沉。
刘彻便见着殿下的女子慢慢抬首,眉黛蜜朱,妖娆缱倦,肌肤胜雪,仿佛梁上了一层釉色,晶莹剔透,怔了片刻,方道, “朕听说,你的双手,自幼不能展开,是么?”
赵盈眉望见御座之上地帝王,年纪已经不轻,眉目却极锐利,簿薄的唇,无情到诱惑,亦停了片刻,方低首道, “不敢欺瞒陛下,是的。 ”
刘彻便示意身后内侍,往起盈眉身边。 赵盈眉柔顺的伸出手,内侍掰了片刻,回首禀道, “陛下,果然殿不开。 ”
“噢,”刘彻来了兴致,亲自下去。 见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柔荑,
不知道为何,面前门过阿娇的眸,有些亮,有些怒,一闪而逝。
他亲自伸于去掰,炙热的肌肤相畿一刹那,赵盈眉面上就红了一大片。 似乎没有用半分力气,那玉手就已自然伸展,掌上还有着剔透玉戈,在烛光下,闪耀着难璨光彩。
陈阿娇在西殿与刘陵下着围棋,虽面上一片漠然,心里还是有些牵挂。
刘陵刷的一声,将棋盘拂落,叹道, “阿娇若是不放心,便去看看吧。总好过人在此,心不在此。 ”
她愕然片刻,苦笑道, “我到底还是在意了。 ”放下棋子,心思烦乱。 不欲过去看正殿里二人如何自处,亦不想坐在这儿长吁短叹,豁然起身道, “陵儿陪我去骑马吧。 ”刘陵知她心里不畅快,摇头道, “算啦。 你自己出去透透气吧。 ”
她从行宫马厩牵了马,自出行宫。 宫人不敢相栏,连忙向皇帝所在正殿禀报。 杨得意听了不敢怠慢,连忙掀帘进来,在刘彻耳边轻轻道,“陛下,陈皇后骑马出宫了。 ”
其时刘彻正放下起盈眉的手,赵盈眉跪的离皇帝极近,近到可以看见皇帝冕服下摆细致的玄色针脚,隐隐约约的听见那人在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中有皇后字眼。 陛下轻轻“哦”了一声,淡淡一笑,那唇角勾起的笑容,若她未曾看错,竟有着半分欢欣味道。
一颗心忽然慢慢沉下去。
她的父亲,曾是未央宫皇门守卫官。 母亲产下她后,父亲不知因何缘故,受了宫刑,任中道门,最后因坐罪,处死于帝都长安。
那是母亲口中车水马龙遍地繁华的长安。
幼时,她常听母亲说起遥远长安那座人间最绮丽庄严不过的未央
宫。 妃嫔们每日洗下的胭脂,能将渭水染成绯红的色泽,宛如桃花。
父亲当年笑着对母亲说。 母亲是个坚强地女子,既然失去了丈夫。 就
将丈夫生前说地话都说给女儿听。 以期女儿能多对父亲有些印象。
而她一日日的长大,花容月貌,方圆百里,无人能及。 而同她的美貌一同成长的,是她的心机。
她向往着父亲口中的那座宫殿,只是,她若要进。 断不肯如父亲般用奴婢的身份。 要做,就做那座宫殿地主人。 那样如花似月的容颜呀,要她甘心老死于乡野。 太难。
能养出她这样的女儿,母亲又何曾是个简单妇人?来前。 母亲抚
摸着她地容颜,神情冷硬, “我就不信,”她咬牙道, “陈皇后已经如许年纪,能比的过我地盈眉。 ”
是啊,她刚过了及笄年纪,年轻的气息,让她的美貌。 张扬在每一寸肌肤。
而陈皇后,听说,尚比陛下还要大着两岁。
再美的女子,到了这个年岁,早该凋谢了容颜。
她从来没有想过,陛下看不上她。
为了踏上这座宫殿,让陛下一窥她的美貌容颜。 她们母女赔上一生做一场豪赌,摆了一个那么盛大的噱头,付出太多代价,若一无所收,等待她们的,将是什么样的下场?
从殿门里照进来的光线,在陛下侧脸上留下一道暗影,弧线无情地优雅,淡淡一笑,道, “既如此,得意就随朕去寻朕的皇后吧。 ”负手将出,杨得意愕然唤道, “陛下,这位赵姓女子如何处置?”
赵盈眉尴尬的跪在殿上,听皇帝漠然回过首来,俯望着地,一双眸漆黑如看不见底的黑碳,冷酷道, “此女意犯欺君,着期门军带下去,即刻赐死。 ”大惊失色,委顿在地,面上泪下,凄然道, “陛下,民女何敢如此?”脸色泛白,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怎奈刘彻并无半分意动,冷笑道, “怎么?你若是不敢,何至于质疑朕意。 ”
未见此女之时,刘彻心便已动杀机。 一介民女,驱动的动如是力量,可见心思绝不简单。 而他既无法纳之,就定要斩草除根。 否则,虽此时大汉在他的统治下稳若泰山,若紫女为有心人利用,借着天降奇女的名头,未始不会生出些事来。
他身为帝王,从来是宁可错杀千万,不肯放过一人地。 “而且,”
刘彻沉呤道, “那彭通胡言乱话,一并赐死就是。 ”三言两话处置了二人性命,再不说话,径自走了。
陈阿娇骑了骏马,一路向黄河行来,策马奔驰,不去管身后跟着的侍卫,只觉北地风霜扑面,冷冷的吹的人精神舒爽。 而所有被伤病夺去的凛冽生命力,就在这畅快奔驰中尽皆回归。
不过片刻,便听见黄河波涛翻涌的声音,渐渐的,宛如响在耳边的时候,也就窥见了滔滔黄河水。 勒马停驹,嘎然失笑。
何必那么多愁善感呢?且让这黄河水涤去所有胸怀里的郁郁块垒。这天地有如许多壮观景象,是她心太拘束,所以不曾看见。
而这时代太早,黄河还不曾如后些那样混浊,清浊交加,咆哮着,
向前滚去。
黄河水的声音那般大,她听不见嗒嗒的马蹄声,却忽然心中一动,
回过头来,看见自远方驰来的大队人马。 当先一骑骏马,毛色乌黑,分外神骏。 而她看见马上的人,略一怔忡。
除了他,还有什么人,出行一躺要这么多人随行?
她方才方说了要放开己心,此时却忍不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欢
欣。 那笑意那么美,让刘彻看的几乎痴迷。
随行的侍卫在三十米开外齐齐勒住了僵绳,只刘彻一人催马前行,
在她身边停下了脚步。
“娇娇,”他微笑道, “朕其实很开心,你终于还是将朕放在心
上。 ”
他的声音并不轻,只是黄河近在咫尺,涛声盖住了他的声音,阿娇便没有太听清楚。 但看着他的神情笑意,竟也猜的出一二。
十三年了,从元朔六年重逄到元封元年巡狩。 已经整整过了十三个年头。
这十三年里。 她一直冷眼看他来来去去,宠辱不惊,并无悲喜。
终于在度过了十三个年头后,学会了再次在意。 哪怕那在意远远不如少年时彻底执著,彼此却都清楚着它地意义。
毕竟,她若不是对面前这个男人心怀爱意,又何至于这样在意?
她默然半晌。 问道, “你将……?”
问了半句,忽然住口。 毕竟。 他已经出现在这里了,一切。 都不必再问。
然而刘彻却似知道她地意思,淡淡道, “娇娇不会再见到她了。 ”
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残酷。 阿娇怔然片刻,随即领悟,诧然道, “又何必呢?”
那个女子虽然野心太大,但也罪不至死。
但她并不是太善良的人,何况想想也明白刘彻的意思。 刘彻的帝王尊严,让他容不下有胆量算计他的人。 何况。 那算计,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子希望进获宠幸。
黄河水波涛弘诵,远方地侍卫听不见他们的话。 就是他们彼此,也要大声些才能听见对方。 刘彻干脆策马趋近,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抱到自己身前。 他们身下那匹黑色破马嘶鸣了一声,摇摇尾巴。 似乎不满自己背上又增添了些重量。 然而阿娇却是极轻的,轻地他觉得凌空抱起她的时候,手中轻飘飘地不费力道。
“刘彻,”阿娇安静的依在刘彻怀中,轻轻唤道,然而此时他们彼
此声息可闻,刘彻便听她道, “你着这黄河,水势弘诵,一旦袭上岸,数千里的田园,便都毁啦。 人灾犹可避,天灾不可为。 在天灾面前,人的力量,其实很渺小。 ”
刘彻沉默片刻,道, “朕却是相信凡事都有可为的。 治河之事,就算在朕的手上无法完成,还有子孙万世呢。 朕相信,大汉江山传承在朕和娇娇的子嗣中,总有一日,会将此事解决。 ”
她在他怀中嫣然笑开,明知道治河之事,千秋万代,纵在千年后都无法妥善解决。 但这人总是这样自信的。 自信在他身上,焕发出一种别人再也难及的光彩。
刘彻,她在心中慢慢道,既然你能在此时来到我地身边。 那么,我也能退一点。
从今以后,我会真心当你是我夫我君。 敬你,爱你……信你。
我期待等到我们白头的时候,重新想起这一生的时光,永生不忘
的,是什么?
是少年时的伤害,还是如今黄河河畔不息止的风?
到了那时候,也许就连伤害,都可以微笑着想起。
只要你不负我,我便,永不负你。
曾径的伤害,存在就无法消逝。 我也不能将它们抹去,只是,从今以后,我会将它们尘封在记忆里,只要你不掀,我就不去看。就让我们来看着,时光,会不会模糊记忆吧?
生命,都慢慢老了。
他们坐下地马匹,沿着黄河岸慢慢的走着,脚步平稳。 身后数个丈后,无数侍卫缓缓的缀着,保护着大汉帝国的帝后。
是的,帝后。
她放松自己,轻轻靠在刘彻的怀中。 刘彻的胸怀很是宽广,让她相信,若有风浪,他可将她护住。 多么奇怪,她一生的惊涛骇浪全部来自这个男人,这一刻,她却莫名觉得,他会替她挡住风雨。
忽然想起少时在古书上看到的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
“彻儿.,”她忽然动了心思,回首道, “我唱支歌儿给你听,要不要?”
他微微低下首来,看着她若有所得的笑靥,慢慢道, “好。 ”
黄河上的风悠悠的吹过来,将她的发髻吹散了些,些微凌乱的美。
她想了想,慢慢起了个调子,其音清越。
“绿兮其水漪,君自长戚戚;心之忧矣,唯以风相送。 ”
她的一生,听过太多首情歌,临到最后,还是送了一首有古意的。
那一年,她穿越千年的时空,来到这个古香古色的朝代。 何曾料到。
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考盘在涧过,三岁越三秋;惜顾无名,今朝再回首。 携手同偕老,死生何契阔;月下箜篌鸣,对影成三人;千年已过,梦醒人消
瘦。 ”
从黄河岸一路望过去,莽莽皆是一片平原。 初夏地时候。 入目皆是绿色,生机勃勃。
而她渐渐信了,命运里牵扯地因缘。
“绿兮柏舟起。 随波逐浪行;亦泛其流,不记五州候。 ”
被迫在命运的漩涡时。 她也曾不服过。 凭什么,大千世界千万
万,偏要是一个她呢。 而在每一个转折点,如何取舍,亦没有什么对错。 生命埋藏着太多变数,只是听凭心意作选择,然后,仔细经营着自己的选择。
至于结局,不必太在意。
“请和我一起。 地老天荒白头。 风不息不休带走所有忧愁,闻
旧日往事前尘一梦远走,怜今日眼前的人再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