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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笛,你要干什么!”湉娘惊喝,“你敢死!”
“女儿命贱,自不敢死;但是女儿划花这张脸却是敢的!”。
“不!……”小六握紧清笛的小手,已是惊得微微。蓝瞳如狂风吹过的夜空。
清笛依旧在笑,“妈妈衡量,卖了这孩子顶多值二百两,而女儿敢跟妈妈夸口,每一晚都能给妈妈赚回二百两!”
清笛手执银钗抬眸望着小六,轻轻微笑,“妈妈,女儿誓,只要妈妈允许小六留在我身边,日后女儿再不敢违拗妈妈半点。妈妈要我接什么客,女儿就接什么客;妈妈要女儿做什么,女儿就做什么!”
“你敢威胁我!”湉娘面上一红一白。
清笛又笑,眼波凝着小六,荡漾轻转,“不。女儿是在恳求妈妈。女儿生来命贱,从不敢奢望什么。女儿只是想要这个孩子,想让他呆在女儿身边。”
小六攥紧清笛的小手,黑瞳一片碧蓝!。
湉娘气得粗喘,“这还有没有规矩了?如果日后的姑娘们都跟你学,都私自买了小子进院子,我还能说得听谁!”
清笛情知湉娘松口,含泪跪倒,“妈妈,女儿自领二十板子!日后若有人也同样不守规矩,先问她们敢不敢受这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于女子来说,足以被活活打死!
9、二十板子
“清笛姑娘,对不住了。”
当院铺上席子,两个手执红花棍的护院准备行刑。
“清笛啊……”郭婆婆哭着一把扯住清笛的手,“你这又是何苦!”
“你——”小六扯住清笛,蓝瞳里恍有惊云飞渡。
清笛一笑,朝他们轻轻摇头,更吩咐,“婆婆,带小六回去。”
“不!”小六如狼嘶吼。
清笛回,“郭婆婆,锁住小六碟链,给他勒上马嚼子!不能让他再跟着坏了院子里的规矩!”
郭婆婆已是泪下,只能依言而行。倘若小六再生事端,清笛恐怕会责罚更重。
清笛回望困兽一般被锁住的小六,“你既不想离开,就安静看着。记住,一声都不许出。”
小六紧紧咬住口中的马嚼子,眼瞳之中泛起血色。
清笛走到席子边儿上,先接过护院手里的香油,含了一口在嘴里,便俯身趴倒在席子上。
两个护院在清笛身上垫了层厚厚的棉垫,便扬起手来,将红花棍打了下去!
无声——整个院子都是无声。
棍子打在棉垫上,没有皮开肉绽的凛冽声;清笛口含香油,更是一滴都不可泄露!
这里是青楼,是客人们寻乐子的地方,倘若你鬼哭狼嚎——谁还来?所以纵然姑娘们受罚,也都半点声音都不许出!
那香油倘若漏了一滴,便要再加十下!
隔着垫子打板子,虽然不会伤及皮肉,可是却会伤到内里,那疼痛只怕比皮肉伤要重十倍百倍!
红花棍扬起又落下,凛然的棍头在晴空下仿佛染着血色。清笛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仿佛她已不是皮肉之躯!
小六被铁链锁住,双眼一瞬不瞬凝着清笛。
看着她死死抿住嘴唇,看着她面色越来越苍白——到后来,那面色透明得仿佛没有一丝血色,而她的眼睑也缓缓垂下……
她灵动的双瞳再不见了琉璃一般的神彩,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
郭婆婆无声嚎哭。
小六死死咬着衔枚,只觉眼前视野渐渐被血色弥漫……。
“十七、十八……二十!”院子里唯一的声响是护院打板子的报数。二十板打完,清笛早已昏死过去。
她的长湿淋淋地缠裹住她的面颊,也不知那是汗水,还是——疼出的泪……
湉娘冷冷一声,“送清笛回去,好生养着。告诉院子里所有的姑娘知晓,若有人胆敢再见样学样,就如今日此例!”。
郭婆婆无声大哭着,跟丫头们将清笛架回院子。
车夫刘达要将小六拴到驴棚去,可是小六嘶吼着抱住廊柱死活不走。郭婆婆闻声出来哽咽,“清笛为你已经如此,你还闹!”
小六蓝瞳之中又酸又胀,他跪倒在郭婆婆眼前,指着廊柱,已是双目尽红,“这!”
郭婆婆一声长叹,吩咐刘达,“就把他锁在这柱子上吧。”
“他也是想亲眼看着清笛吧,唉……”
10、杏花满头
夜色倾天而下,包绕了小小的院落。
廊檐下的红灯燃起,灯光落在朱漆廊柱上,映着小六的脸。
他如狼一般蹲踞着,几乎竖起耳朵来,只为听见房间内哪怕一星半点的声响。
清笛一直昏迷着,未曾醒来。
有风来,带进隔壁院子里的丝竹管弦和女子娇娆的调笑声,可是小六却一丝都没听见,他只凝神侧耳,寻觅着哪怕一点点来自清笛的声音。
随着风,有白色的飞花轻轻落下,罩上小六的肩头。小六一怔,难道是下雪了么?
仰头向空。红灯之中,夜空幽蓝,有点点白色飞花扑面而来。
虽已春日,塞外草原上还会落雪。有回他玩得恣意了,追着一头豹子跑,结果被春雪给封在山里出不来。
可是此处是宋国,不是家乡。头顶的飞花也不是雪,而是杏花。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小六眯起眼睛来,仿佛眼前杏花如雪里,看见清笛俏生生立在他眼前。紫衣流风,黑瞳晶灿。
小六不禁微笑。
“雪,雪……”房间里忽然传来微弱的呼声,小六猛然一凛!
夜深了,郭婆婆出去煎药,许久未归。房间内没有人在,小六猛地扯着锁链。
她是在呼唤他,是不是?
她说过,他只是她一个人的雪。
铁链粗大,扯着镔铁的脖套都深深勒进他颈子的皮肉里去!可是他哪里还会觉得疼,他只听得见她微弱地一声声喊着:雪,雪……。
房间内纱灯寂寞地明着,罩着床榻上那娇小的身影。
她俯卧着,长散着遮住她面颊。那么长的青丝,闪亮如丝缎,却也越显得她青丝掩映之下的面孔惨白得惊人……
她的脸本来就小,此时越显得只有巴掌大。小小的下颌尖尖地,仿佛能直接刺进人心里去,那么疼。
小六走过去,蹲在床边。她就像个小小的琉璃人儿,他都不敢触碰她,唯恐碰坏了。
她长睫急地抖动,她在梦里流着眼泪,“娘,娘……下雪了,怜儿好冷啊。娘,你在哪儿,在哪儿啊?”
小六的心里狠狠一震!
“……好冷,冷。”昏梦里,清笛抱紧了自己,牙齿磕撞在一起。
小六笨拙地去拉被子——被子一滑,她羊脂白玉一般的臀猛地跳入他眼底。
清笛此时下裳褪去,以方便敷药。小六哪里知道,乍然一见少女那如玉莹白、如凝脂软香的私密之处,便宛如雷劈一般怔在帐边!
契丹纵然男女大防不严,但是这样软玉温香的娇羞女儿,他又何曾见过?便如方才那落满头的杏花,白里透粉,软香盈盈……。
“你,你看够了么?”却冷不防,清笛嗓音响起!
小六一蹦,转头去望,原来清笛已经醒来,气喘吁吁滴回头望着他。她黑瞳闪烁,面颊已是红透……
11、豁出性命
“看够了就滚出去!”清笛嗓音虚弱,却拼了命地嘶吼,“谁允你进来的!”
小六傻了。
“谁又允你这样看着我!”清笛抠住床沿,呲牙厉喝,“契丹的野兽!”
小六的眼瞳猛地窜起惊云,一片一片,慑人的碧蓝翻涌而过!
“不服?”清笛敲床怒喝,“待我好起来,定要好好规束你的野性儿!”
“雪!”小六忽然闷闷一声。
“雪?”清笛愣了下。
“怜、儿!”小六又笨拙地吐出两个字来。这还是小六头一回说出两个汉字来。
“……什么!”清笛这才悚然大惊,“我在梦里,竟说了我的小名儿?”
望着清笛那副如堕梦中的神情,方才还愤怒的小六忽然下来,竟尔一笑。
他一笑,满眼的碧蓝纷纷坠落,重新漾起玄色的眼波。看得清笛都心头一荡。
“你,你笑什么?”
小六安静下来,伸手指自己,“雪”;再将指头转向清笛,黑瞳柔亮,“怜、儿。”。
清笛的面颊腾地红透!
她说过,他只是她一个人的雪;那他此时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只是他一个人的怜儿?!
“我让你滚出去!”清笛脸红过耳,又羞又恼,捶床大呼。
小六无声起身,转身走向外。
清笛抱着被子,几乎落下泪来。他叫她“怜儿”,她便知道是自己梦呓被他听见了。她在梦中看见无边的大雪,所以他错以为她是在呼唤他。
娘,娘……为什么就在梦中,孩儿也不能与娘相见?孩儿真想就这样死去,就不用再活着忍受这人世的屈辱,就能干干净净跟娘一起长眠在纯净的白雪之下了。
娘……你为何,不带了孩儿去?。
那小小的人儿,独自伏在红帐里哭泣。她明明悲伤至极,可是却一声啜泣都不肯出来。她小小的肩头耸动着,藏在青丝里,寂寞得刺骨锥心。
小六拖着沉重碟链走到门口,却迈不出门去。郭婆婆也不知被什么绊住了,竟然还没回来。难道他能扔下她一个人这样哭泣?
哗啦,哗啦。铁链拖动的声音又敲入耳鼓,清笛一怔,急忙停了哭泣,抬头望去。
小六竟然又回转来,站在她床边。
清笛恼了,“滚出去!”
这次终于看见了小六颈子上的新伤,涔涔的血沿着黑色的镔铁脖套滴下来,染红了他的白衣。
——原来,他竟然是因为听见了她梦里呼唤的“雪”,所以竟然不顾性命地挣断了铁链才进来的么?!
清笛心里狠狠一荡,眼泪已是涌满了眼睛。
“你,你又回来干什么?又不听我的话么?”
“药。”小六哑声问。
“什么药?”
小六竟然脸红起来,伸手指着清笛的臀,羞涩却坚定地说:“药!”
12、玉肌生香
“我,我不用你管!”清笛猛然会意小六要干嘛——他是要帮她敷药!
小六哪里肯听她的,径自转头去找。桌子上的托盘里搁着茶杯,还有杏子大小一个小瓷盒。玉白的,在烛光下光华晶莹。小六去取了来,打开盖儿,里头是碧盈盈的一盒膏子。
小六凑近鼻息去闻,随即笑了。
清笛却差点哭了——那是玉肌膏,正是给她用的药。小六还自己找着了!
“你滚出去,听见了没!”清笛下。身都已动弹不得,羞愤之下只能撑起上身,不顾一起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去打他!
她不要他给她敷药。不要!。
小六真是条狼,谁都左右不了他。清笛扔过去的东西,他轻松闪身便能避开,一张俊俏的脸严肃得仿佛凝着霜,一点都不妥协!
“你,你个小畜生!”清笛大哭出声,“我纵是青楼女子,将来总难免被人玩弄,可是我也不允你轻薄!”
可是小六根本不听她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指垂下来,地,落上她的臀!
臀上早已被板子打得麻木,可是此时却生生还能感觉到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