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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出声来,他急忙朝我一竖食指:“嘘——”
于是噤声,也朝他做了同样的动作。轻轻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扭了一下他的小脸,佯装生气:“焰行长大了,没有小的时候可爱!”
他有些急了,又怕惊醒轩儿:“我就知道,母后娘娘有了弟弟就不疼孩儿了!”
我一惊,皱着眉头低斥:“谁说的?!”
“外祖母说的!”他一昂头,十分的倔强。
叹了一口气,却已无言。母亲对一个稚儿说这样的话,用意何为?我虽不介意,只是,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其实伤害了焰行的心?
将他小心搂在怀中:“轩儿小,母后自然花多了心思!等他长大了,母后也会像对你那样对待他!孩子总在母亲的怀里,永远长不大!母后希望焰行和弟弟都成为像父皇一样的男子汉!”
他认真的听着,而后眼圈有些红了,撇着嘴说道:“父皇什么时候回来?”
我无言以对,仍是说了一句:“就快回来了!”
心中却是风雨飘摇,皇上什么时候回来?他要等到局势成什么样才会回来?难道,真要将君家逼上绝路吗?
轩儿轻轻嘤咛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在紧闭的双眼之上洒下浓浓的阴影,小嘴露出一丝微笑,像极了他的父皇。
*
已过辰时,仍不见淑妃来请安,椒房殿中异常的寂静,这突然的空旷恰如暴雨狂风来临之前的沉闷,教人步步惊心。
“知夏,随本宫一道去看看淑妃!”
“是!”
开了殿门,才见往日不过五六人的殿外此刻居然齐遛遛站了十几二十人,而且面生得很。
见我出来,其中一人迎了过来,正是头日送我回宫的侍卫之一!他单手按住剑柄朗声说道:“皇后娘娘请留步!”
知夏挺身而出,喝了一句:“大胆!”
那人一步不让,理直气壮:“启禀皇后娘娘,皇上有旨,由淑妃娘娘代为统摄六宫!”
“哪来的圣旨!”
那守领从左侧的甲馕之中掏出一卷东西,布帛略略有些发白,但一看就知是圣旨。他微微于我面前展开,我便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着淑妃封氏代掌六宫事务”云云,后面皇帝御玺清清楚楚。皇上远在千里之外,怎么突然出现这样一道圣旨?难道是临行之前便安排好了的?
不对,那布帛之色分明显旧,我心中一动,伸手向圣旨抓去,他猝不及防,便被我抢到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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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铮铮繁华灰飞烟灭:第四十二章 多情自古空遗恨]
御玺之下,分明记载“轩辕九年腊月十五”!
我冷哼一声:“假传圣旨,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圣旨,应该是君贵妃去世时,轩辕帝下的旨意。而后来,我入主中宫,这道圣旨自然就被收回了尚文局。
那侍卫脸色发白,另有一人上前来:“跟她罗嗦什么!把她关起来,消息一放出去,还怕姓君的不来吗?”
如此言语,毫无礼数可言,分明不是宫廷禁军中人!我沉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然后,立刻便想到了是淑妃!放于尚文局中的圣旨,柔言最方便拿到的。
定下心神,翩然一笑:“淮王也知道吗?”
他愣怔了片刻,而后立即否认:“淮王尚不知此事!”
椒房殿的两扇大门再次被重重合上,知夏焦急万分:“那日柔言之事,奴婢就觉出不对劲了!眼下怎么办才好?”
我按住她的手,示意不要惊慌,以免让两个孩子害怕。自己也坐了下来,细细思考对策。
方才,那人说不怕姓君的不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以我为饵,诱父亲出兵,再安以逼宫罪名?
这是谁的主意?淑妃?还是皇上?亦或是听命于皇上的乔公公?
若是皇上,他既然用围师必阙之计,就必定已经知道我父亲心怀叵测,起兵只是早晚之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但淑妃一介后宫夫人,如何有这么大的能耐?
*
偏偏是淑妃,若换作别人……
我想着当务之急是怎么阻止父亲的入宫,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一转眼便看到了阿泽!
阿泽虽自小在宫中生长,较之野狼少了些凶残,但是与生俱来的机灵劲一点也不少。
殿外的侍卫们睁大眼睛盯着椒房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椒房的暗渠之中有狼悄然而过。
它的嘴上衔着一块玉,正是皇上临走前留下的和合如意,它的项圈里有一封信,上面不过廖廖数语:
“忆往昔,廊桥独舟,犹见残月,故人入梦来。
思今朝,桂宫孤影,唯怜新叶,旧情风摇树。
勿入!”
我不能说太多,唯愿父亲识得这玉。不念及我们,就念及故人吧!
然而等来的却是阿泽将那玉原封不动的衔了回来,项圈里有另外一封信:
“物犹如此,情何以堪!”
寥寥数字令我胆颤心惊,我是否弄巧成拙?这和合如意难道说又有一番故事?
难道说一切都是天意?
不行,我得想办法出去!可是,外面几十号人守着,连飞鸟也难逃,我又不会缩骨功,怎么能从这暗渠之下潜出呢?
知夏突然拍了一下手:“有了!每日不过巳时,浣衣局总有人送干净的衣物过来,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
这丫头,实在是灵巧,难怪皇上将她放在我的身边。
果然,没过一会,便有声音在外面响起:“奴婢是给皇后娘娘送衣物过来的!”声音十分的熟悉。
跟着,便有侍卫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是手捧衣物的婢女。
知夏使了个眼色,朗声说道:“寝宫之内有些衣物要拿去清洗,你随巧儿去取!”
而我,现在就是一身宫女装扮,被唤作巧儿的宫女身着华服,头戴金丝凤冠端坐于大殿之上的屏榻之中。
进到内间,我正欲对那宫女说话,她却突然抬起头来,原来是顾氏!
见到我,她也有几分吃惊。
我略一迟疑,当机立断,稳住她不得出声,然后将我目前的处境告知于她,只说是有不明来路之人将我软禁在此,却未说明是谁。
她的脸吓得有些变了颜色,嘴唇抖抖缩缩,也开始发白:“皇后……娘娘……怎么办?”
我将换装的计划告诉她,她过了半刻才恢复了平静,毅然说道:“奴婢全听皇后娘娘的吩咐!”
我一愣,微张了双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褪去了浣衣局宫女专属的灰白色单衣,露出雪白肌肤,臂上鲜红嫣然。
我怔怔注目,亦被她察觉,顺目望去,敛声萎然道:“皇后娘娘不必惊讶,其实奴婢被封为昭仪时,皇上从未宠幸过奴婢!”
*
我随着侍卫顺利地出了椒房殿,手上堆得高高的衣服差不多挡住了我的脸庞,真乃天助我也。
第一个想到的是焰炽,但是待我赶到明宫,那里同椒房殿的情况一样,士兵遍布。
不禁心下骇然,淑妃背后能支援她的只有封氏一族,但封氏一族哪来这么大的能耐?
明宫是不能去了,所幸众人皆瞪着明宫,无人注意到此时一身灰衣的我。
转身欲走,却有环佩声声入耳,忙跪在地上并将头垂得更低,直欲埋进了衣服。
眼角能及之处,华彩云裳徐徐而往,青衣简褛如影随行。
正琢磨着是否该去找乔公公,突然轻盈脚步止住,而后上方有声音传来:“浣衣局的宫女,我们王妃有些要清洗的衣服,过来取吧!”
我依言站起,随着她们前行,尽量让自己的步子迈得急促些。
入到她的寝宫之内,突然宫女们退了个干干净净,只见淮王妃“扑通”一声朝我跪下:“臣妾恳请母后娘娘恕罪!”
*
沿着宫墙一直往东阙走去,便出了宫。我已换作平常宫女打扮,又带了明宫的腰牌,侍卫并不阻拦。
尚静婉的话让我吃惊,然而,她的深明大义却是更回令我吃惊。望着她,我有些惭愧。似乎一直以来,我看清楚了某些事情,却总是不愿意去面对。
临近君府,异常的气氛迎面袭来。朱门亦发红得夺目,似用血染。匾上“相王府”三字金华灿灿,光耀无限。
后花园中,烈日灸人,父亲便站立于梧桐树下,沉思不语。
见我到来,微微讶异,不过片刻便恢复泰然。背手而立,须发苍苍,两鬓早已有了萧然之意。
他凝神定目,熠熠生辉,在我开口之初便换了铁青脸色:“事已成定局!尤其我们现在师出有名,你让父亲停手?”
眉头紧蹙,苦口婆心:“父亲,您是久经沙场之将,怎的如此糊涂?单凭一个封氏有这等能耐?若是淮王与她同一个鼻孔出气倒也罢了,现下淮王也被拘在了她的寝宫之中,您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就算他们通通联起手来,又能耐我何?为父等这一天已经四十年了!十年磨一剑,霜刃今初试!我不允许任何人挡去我的道路!也没有任何人能挡住我的去路!”
父亲须发皆张,杀气尽显。当一个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时候,仇恨就变成了欲望的工具。
只是,我不能却步:“父亲,前尘往事,若浮云流水,过去多年,难道还要分个谁对谁错?故人已逝,韶华不再!”
他微微冷笑,往事不堪回首:“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为父亲眼看着她被送入宫中,却奈何不得,那种滋味谁能体会?多年以来,每当想起,便如虫蚁啃噬!和合如意本是我二人定情信物,可也见证了为父的耻辱!”
我微微颤动,寒声说道:“女儿以为父亲见到旧物,会念及故人!皇上是她的骨肉,她怎忍心?何况是您!”
父亲微微一窒,我又说道:“况且,逝者已矣,父亲须善待眼前人才是!母亲跟随您多年,纵是当年有什么错,也念在她为您生儿育女的份上,不与计较。还有大哥,军营拼搏二十寒暑,难道是为了让君家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二哥,自及冠便隐于人后,过得岂是正常人的生活?父亲,纵然再不甘心,他们总是您的亲生骨肉!还有焰行和轩儿,以后如何面对您?”
……
“父亲,女儿已打定主意,并非危言耸听!若父亲跨出那一步,女儿是绝不愿苟活人世了!”
他闻言一惊,眼中满是失望,却又闪过片刻的心疼:“你——”
*
树影轻摇,日光透着密布的枝叶洒下宝石般的光彩。随风而至,有浓浓脂粉馨香。
耳边,威严不失端庄的声音珠圆玉润:“好啊!你认为你父亲很舍不得你吗?”
父亲朝我身后一望,须眉微皱:“公主!”
她手执香扇,徐徐摇摆,身姿虽日渐丰腴,却仍不掩贵气,尤其一双美目,透身出冷冷的光芒,在这烈日之下亦能让人如沐寒冰。
我亦颦眉,愕然出声:“母亲,皇上是您的子侄!”
她不屑一笑,清冷更甚:“东山王、晋安王都是本公主的子侄!可我最看重的是谁,你知道吗?是焰行!你若不生下嫡皇子,好好顺从我的安排,将焰行当作嫡皇子抚养,一切不都没事了?”
墨锭一事,她竟然说得如此轻巧,仿佛天经地意。我心中气极,微微抬高了声音:“母亲!”
她突然脸上一变,连冷笑亦不再有,语声尖刻:“不要再叫我母亲,我不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个贱人!”
父亲沉声喝道:“镜华,你不要过份了!”
她欺身上前:“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心中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她不是烈炎为了拉拢你助他登上皇位,故意派来勾引你的吗!”
我捂住了嘴,将呼之欲出的尖叫声堵在了喉咙口处。过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