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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泪-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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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心痛再现,“我自认为布署周详,却漏算人心,害苦了你!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无论上天入地,我们同进同出!”

同进同出?当年我昏倒在雨中,醒来之后他也说过这话。可是,为了大局为了天下,还不是毅然将我留下?我断然摇头,语气无比坚定:“我累了,也乏了。未央的宫墙太高,人看不到远处,只盯着眼前计较。我现在过惯了青山绿水的生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他顿时剑眉压低,目光晦暗,仿佛暴风雨的前奏:“难道,连我身边你也不愿意回来了吗?”

风卷云舒,我放松身体,直直地盯着他:“你真的需要我在你身边吗?对你来说,我不是一个影子吗?”

他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你在说什么?什么影子?你怎么会是影子?你有没有心?看不见我的心吗?”

心中叹了一句,到了现在,看不见自己心的到底是我还是他?不过,换了谁怕也是不能够坦然的,我自己都不能够,又何必逼他?

于是平静地看他:“今日,是此生我与你说话最多的一次,知道为什么吗?”

他幽深的黑眸紧紧看着我,充满着计较,半晌才沉声说道:“知道!因为只是你我,而不是帝后!可我不会放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的眼中充满忧伤:“知道!你怕你不能给我的,别人却可以给!”

他顿时失神,搂着我的手也终于没那么紧了:“你要的,除了我,还有谁能给?”

“你方才说,有些事,男人是不会和女人说的。可先生说,以后他的事,都会告诉我!”

他微眯着眼,将我的头扳向他,紧紧盯着我的嘴唇,眼神更加深邃:“曜?什么时候?”

我不自然的抿了嘴唇,濮阳咬破的地方仍有丝丝痛意。心中轻轻叹着,仿佛又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连声音都变得苍白:“就在你来之前!”

他亦面色惨白,连声音都尖锐起来:“我又迟了一步?”

心像是被撕成了碎片的布帛,我被他推倒跌坐在地上,触到原先的腿伤,不禁痛呼出来。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濮阳冲了进来。

皇上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嘴角缓缓勾了一抹冷意澹澹的笑:“好!好!他倒是能护你周全!出去!滚出去!”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不免骇然,濮阳将我扶起,也不问原由,单单说了句:“我们先出去!”

我点点头,又回望了一眼,他也正在看我,眼中恨意凛然,双手垂放在膝上,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心中一乱,慌忙掉头离开,身后,“哐当”一声,似乎是茶壶被掼在了地下,发出刺耳的声响,像利刃在我身上划过。

*

出门不见惜时和阿叶,我立即会意过来,定是濮阳让他们出去了。

濮阳出了院子,找了块石头,上面还是潮湿的。他不管不顾,直接坐了下去。

他的双手静静地垂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如苍松滴翠傲立于天地,一身英姿傲骨被裹在了沉重的玄色之下,说不出的孤寂,甚至连眼眸中寒冷都比往常更甚。

我站在他身旁出神地望着渐已西沉的暮日,风入竹林,偶尔惊起飞鸟,它们扑愣着翅膀飞向蓝天,然后又依依不舍地回来。

良久,才听到濮阳问:“你还好吗?”

我微微露出了点笑容,宛若云淡风清:“嗯!”

他侧过身子,双手抱胸,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点温度,连笑容都结了冰:“我该喊你白芷还是喊你皇后?”

“那你呢?先生还是——?”

他闷声一笑,如石化的脸竟然柔和许多,眼中的寒意也如冰雪初融。

我亦浅笑,晶眸清亮:“你不怕?”

他被我问住,愣道:“我怕什么?”

我的脸红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他也突然反应过来了,神情渐渐回复冷然。

“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回去?你心里并没有我,本来就是打定主意要走的,别把我当挡箭牌!”

我轻轻笑了起来:“怎么?现在害怕了?急着要把我推开了?”我越笑越厉害,到最后连眼泪都笑出来。

他拧着眉:“我没法和他争,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

他说的我倒不怀疑,他如果忌惮皇上的权势地位,那么他也不是他了。竹宫的他带给我莫大的震憾,让我看到了另外的一片天空。我摇头,神情萧索:“我不愿回去,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

他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冰雪消融:“你昏迷的时候,整夜拉着我的衣裳不给走,当时我……”他突然顿住不说,脸上有一丝懊恼。

我这才注意到,皇上比他斯文一些,身形却颇相像。但昏迷的时候我真的是把他当作了皇上吗?情爱原本就是捉磨不透的东西,难道就在那无意识的瞬间,我全然的依赖触动了他心底的柔情?若真是如此,我只恨世上没有后悔药。

原来,这是世人的通病,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被当作别人,心里不好受吧?所以我不想回去,不想再去做别人的影子!”尤其那个人还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的脸在风中被吹得生疼,眼睫毛也被吹入了眼中,引我伸手去揉,一揉,又揉出许多眼泪。

“影子?”他的反应也和皇上一样,“你怎么会是影子?你若见过……就不会这么说!”

我故作轻松一笑:“或许,失去方知道珍惜。可是,伤害就是伤害,一旦造成了,再无法弥补!”

“你——”他微微迟疑,极其专注的凝视着我,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似乎都聚到了眼中,浓浓的,烈烈的:“真的有做影子的感觉吗?”

我一愣,没答上话,侧边有脚步声传来,一听就知道是柴叔。

果然,他已到了我们面前,仍弓着腰,仰头静静地看着我们,然后对濮阳说:“主人,最后一味药引也寻到了,您什么时候开始制作鹿胎膏?”

鹿胎膏?我的脸刷的红了起来。

他也有些意外地看了一下柴叔,气急败坏地对我低吼了一声:“别乱想!”

柴叔微微笑着说:“这是我家主人特地为白姑娘配的!姑娘——”

他正说着却被濮阳猛然喝断:“柴叔!”

我悚然一惊,从未曾见过濮阳对柴叔如此激动,立时就明白过来。鹿胎膏一是有壮阳之效,二是可以治不孕,他为我配这药,难道是说……本想问个原由却又释然了,我已经有阿叶,不能再生又有何妨。

他站起来背过身去:“柴叔,不用了,都扔了吧!”

我伸手一挡:“别,做好了给我吧!”

他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却也未置可否:“今晚你与惜时睡一屋!”

我点头,他准备离去的身形又顿住,认真地问:“你当真不愿意跟他回去?”

我又点头,他没再说话,迈开大步向屋里走去。

我怔怔地望着他进去的背影,却在他开门的瞬间,看见皇上仍失神坐在床边,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心中又起了一阵悸动。

*

这一夜,我睡在惜时的房间里,只听到隔壁笑语声不断,喊了几回阿叶也不愿意过来跟我睡。只得作罢,身边少了他,居然不习惯。

月到中天,仍是不能入睡,翻来覆去的又担心吵到惜时,远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开始若隐若现地传来。我轻轻地坐起披了件衣服下地,走至门口却又突然转了回来,复在床沿坐下。

害怕万一会碰到他,害怕他又像先前的失控,想起他发怒时的模样……我的心突然漏了一拍,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是害怕他还是害怕我自己?于是就这样枯坐到天明,直到公鸡啼鸣,见惜时伸了个懒腰,忙躺了下去,拉过被子将脸盖起来。

隔壁没有动静,我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

[第二卷 足足凤鸟浴火重生:第二十二章 相知相绝断肠谷]

*

“娘!”阿叶一头撞入我的怀中,他今天一身浅黄色外裳,衬得小脸更加雪白粉嫩,足蹬虎头鞋也是濮阳为他新买。

惜时跟在后面清亮亮的嚷着:“小猴子,有个爹这样稀奇啊,现在,整个谷里面的人都知道了!”

难怪他额前的发梢都贴着头皮了,估计一大早串了不少门子。异样的情愫在我胸中冲来冲去,总没有可以发泄的地方。

小儿无心事,扭头看隔壁,得意非常:“娘,昨晚爹给我讲了许多故事!”

我状若漫不经心,揪了一下他的鼻子轻声说:“他说是你爹你就喊爹?不怕被人拐走!”

他眉头拧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两个铜铃,稚气的声音透着倔强:“他就是我爹!”

我一愣,手竟然不知道放下。

惜时在一旁又说:“白姐姐,你不愿意留在谷里就是因为他吧?”

我没有看她,却是无声的苦笑。顺手拿起一旁的布巾,缓缓地擦着阿叶的额头。

阿叶又问:“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愣了一下:“回哪里去?”

惜时插了一句:“当然是跟着他爹回去了!”

我心中一震,有些埋怨地看了惜时一眼,嘴里却对阿叶说:“在义父这里不好吗?”

惜时开始脸上是讪讪的笑意,听我这么说之后,立刻冷若冰霜。

阿叶摇摇头:“好是好,可惜时姑姑说义父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要阿叶了!”

濮阳的孩子……柴叔有深意的笑……鹿胎膏……难道是……!

“娘!好疼!”

我登时收住了手,这才发现,阿叶的额头已然有了一抹红!

惜时将阿叶拉开,今日的她长发以一红丝带高束,额前光洁,说起话来也如嚼蚕豆一般:“阿叶,你快去找你爹!……白姐姐,惜时向来有话直说,不会绕半点弯子!”

我轻轻一笑,静候下文。

“姐姐这般决决不定,到头来,会害了我家主人!你若待他是真心,我不会说半句话。可是,你明明对我说过的,你……”她脸上一红,咬住了下唇不再往下说。

她的心思我多半能猜到,只是眼下,连我自己都是乱糟糟的,我又如何能给她什么保证?

正思索着如何回答她,却看见阿叶一直敲着皇上的房门,却半天也没有动静。

*

山涤余霭,宇暧微霄。残霞依旧,淡雾漫然。

这样的境景,若我孤身闯入,必定会为之倾倒。然而,在惜时的口中,却让我不寒而栗!

乱坟岗!

濮阳家族三百一十七人葬身之地!

濮阳的祖上姓黑,是前朝的相王,为官正直,结果却因为一句“王者任用贤良,则梧桐生于东厢”而死在了前朝惠帝之下。

我倒吸了一口气:“梧桐不生,九州易主?!”

几年前,甘泉宫中的梧桐也曾如此,让我对前朝的这一段往事又熟知了几分,却没想到,竟是濮阳的先人!

惜时点头,红衣束袖之下的手微微颤抖:“姓文的昏君在他脸上带了面具,生生用钉子钉死了!”

往事如逝水,已遥不可及,但此刻听她说来,却似乎历历在目。狰狞的面具,满面的钉子,原来都是那般惨烈的深仇大恨!

冷峻如濮阳,背负了多少代代相传的仇恨?

“……相王的手下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将他尚在襁褓之中的孙子救了出来,一直隐居于死谷世世代代延至今天!我家主人名字其实就是黑曜,濮阳是他祖居所在。”

“你们……都是他们的后人?”

“那些人的后代在几十年前的一场恶战之中差不多都死光了,如今这里住着的人除了主人和柴叔,别的都是没了活路被救下来的。”

那场恶战,就是镜华大长公主所说的,令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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