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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好久了。”
苏锦凉张了张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自那日以后他们就没见过面,她虽有刻意的逃避,可他亦没再来找过她,她是怕麻烦的人,便也不去想其中细节,得过且过。
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卫灼然轻涩一笑,淡道:“我明日便走了,想再见见你。”
阳光洒在他的眼角眉梢,柔和里有轻易不觉的忧伤,如这夏日微风一般,暖熏间不经意还淌着一丝凉。
苏锦凉心里一空,道:“就走?”
本就只是为了来见你一面,赴你之约,也该走了。卫灼然心内苦笑,却什么也没说,只扬扇淡道:“还有许多事要等我回去做。”
苏锦凉低下头,瞧着地上急匆匆爬过的一行蚂蚁:又要走了,明天果真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见苏锦凉久不出声,卫灼然轻笑,自嘲道:“怎么?锦姑娘近日忙得连赏脸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苏锦凉回过神,知他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忙摆手辩解:“没有没有,我这就回去换身衣服。”
“不用。”卫灼然叫住转身欲走的她,轻轻摇着那把清水折扇,视着她淡笑,“我不介意那些,你这样就很好……”
*****
辰时三刻,醉仙居,窗外淌过一条大河,江水无声。
他们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
他第一次请她吃饭也是在这里,那日阳光大好,他瞧着她风卷残云,虽未动筷子,心里就被塞得满满。
十九年,从未哪一日如那天一般阳光灿烂,他以为,他就此寻到了一生所爱。
苏锦凉坐在对面,埋着头,满桌可口的菜亦有些下不去手,只努力持着筷子在白米上划出一个又一个圈。
短短一年,她竟也变了。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蓝天流云,飞花逐水,楼上人来人往,小二吆喝不绝,不知何故,今日生意特别的好。
她寥寥同他说了好些不相干的话,不住地问他夏之、宇文,甚至还问到了利奥西斯,独不问他。
她其实是想说的,问他能不能不要这么快走,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可是却开不了口。
他手中握着杯茶,古木苍劲的杯身,不知茶水的滋味。
他神色一直淡淡的,她说什么他都认真答了,也无多话。
他其实并不想走,他这次来,是日夜兼程,想她极深。
兵戈铁马,朝堂算计,愈是辛苦就愈想念她的无邪。
她心内无他,她不辞而别,她所有的辛苦遭逢全只为了另一人,可他还是踏上这不远千里,只为见她一面。
来的路上,他一直跟自己说,这次去,若见得她好,他便走,便放手。
见到了,她不好,受了许多伤,他心疼至至,却要装作毫不知情。
他亦有满腔怒火,对苏锦凉,为她的毫不自怜,更对顾临予,他将他所珍所爱割舍给他,却被他弃如草芥。
却好歹总算有寥寥一丝安慰,这样,或许他独自的坚持便有了一个继续的理由。
卫灼然静默无语,握着的茶水已徐徐凉尽。
他想等她开口留他,只要她一句话,他便会有留下来的借口。
卫灼然这样想着,忽然对面走过来一个穿着苍蓝破衫的醉汉,摇摇坠坠地撞上桌来,“哐当”,碎了好几叠佳肴,其中一盘宋嫂鱼羹更是尽数泼在了苏锦凉的粉裳上。
他微一蹙眉,立刻便起身过来替她擦拭裙摆,问她有没有事。
苏锦凉连连摆手说没关系,抬起头,只见那醉汉慢悠悠转过来看了她一眼,花白的胡须,是个糟老头,早已喝得满面红光,他飘然看她一眼,又不以为意地荡向前去了。
她瞧见卫灼然俯身替她擦拭脏兮兮的裙子,心里不觉有点焦躁,刚想出声叫他不用忙了,就听见前边那老头扯着嗓子的一声粝喊:“给我拿最好的池阳春来!”
老头已醉得扑倒在柜台上,还是徐徐竖起两根指头,熏熏道:“我要两坛……”
“去去去!糟老头子!快滚出去!”伙计拿了掸子就来赶他,一脸厌恶,“我们醉仙居招待的都是贵客,你别在这浊了贵人的眼!”
苏锦凉隐隐皱了眉,她本对这老头心有不悦,但看见那伙计的嘴脸心里还是冒火,没钱又怎么了?!说话凭什么这么不尊重人!
她还未吭声,又听得那老头突然扬了调子,翻了个身仰倒在柜台上,仍旧是喝醉了的豪言乱语:“我有钱!给我拿最好的酒来!我是谢梦春!南府画郎……嗝……书画千金!”
这下,卫灼然亦是停下手里的活,转头朝他望了过去。
这空当,苏锦凉早已赶上柜前,一把扶住老头,惊喜问道:“你真是谢梦春?!”
老头抬头白了她一眼,一个响亮的嗝,喷了她满脸酒气,谩道:“关你何事?”
苏锦凉想起顾临予曾与她描述过此人一二,行径样貌倒也大体相符,她全顾不上这些,只艰难扶稳踉跄的他,急声道:“我请你喝酒,你把你的字画卖给我好不好?”
一双手臂稳稳扶住她,身后那人已快步随至,替她隔开些浑浊酒气。
谢老头豪迈不羁地一挥手,人都跳起来一丈,他不看她一眼,只高声喝道:“谁要你请我喝酒?!老夫是谢梦春!你算什么东西!”
卫灼然皱眉,横身将苏锦凉挡在身后,稳稳扶住谢老头,将他拉去了就近的干净方桌坐下。
苏锦凉看卫灼然面色有些不好,不知他意欲何为,紧随在身后,轻轻拉了拉他袖子,皱眉道:“我是真的想要……”
卫灼然淡淡回她,低道:“放心,我知道。”
他一拂衣摆,坐□来,不疾不徐地给谢梦春倒茶,随手端递给他:“谢前辈,池阳春已经差人去取了,上好的正快马加鞭从萧和郡送过来,您先喝这个润口。”
谢梦春眯着眼睛,一口饮了,咂嘴道:“什么破酒,味道也忒淡了……”
苏锦凉惴惴不安地在卫灼然身旁坐下来,担忧地看着泰然自若的他。
“谢前辈遍饮百酒,怎会不晓这是何珍酿?”卫灼然信手又倒了一流,递过去,“来,再饮一杯。”
一杯又一杯,谢酒鬼的酒气终于解了大半,可还是半醉半醒的,只微微通些世故。
卫灼然见他已有神志,便将酒杯推至一旁,敬然谈起正事:“谢前辈,我二人是真心想求墨迹一幅,还望您老人家不吝赐宝,若有所需,不论金银万载,斗酒千觞,定当双手奉上。”
谢老头怒了,拍案骂道:“什么金银!全是粪土!”随后又是一个嗝,浓浓的酒气卷过他的昏脑,复变得浑浑,“后生小儿……叫我给我就给,老夫不是太无面子!”
苏锦凉眼见这事要黄,情急之下忙摇醒他,连声歉道:“前辈前辈……是我们莽撞无礼了,我跟您赔罪,但我是真心想要求真迹一幅,您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一定办到。”
“哼!不自量力。”谢老头摇摇晃晃地,端起那玉壶就着杯嘴就饮了下去,转瞬,连那茶壶都空了。
他扑倒在桌上,忽而又兴奋得直挺起身来,哈哈大笑,指着卫灼然道:“我知道了!这是荆南的白玉泉是不是!”
苏锦凉扶住谢酒鬼,急声道:“前辈……”
谢梦春皱了眉,粗声粗气地甩开苏锦凉的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识趣,扫老夫的兴?!”
他态度极是不好,冲苏锦凉咄咄道:“说了不给就不给!你不死心是不是?!那好!我要繁星为灯,河神下菜,佛光为衣,长风为马!你若给我寻了来,我便赐你墨宝一幅!”
谢梦春这一席话说得声音洪大,楼上各座均是听得清晰入耳,众人本就嫌他狂妄多话,忽然闻得这惊世一语,更是纷纷侧目。
苏锦凉皱眉沉思了好久,终于一咬牙,应声道:“好,我去替你找了来,你说话要算话。”
“笑话!老夫还骗你这个奶娃娃?”谢老头又醉倒在了桌上,砸吧着嘴。
卫灼然俊眉紧蹙,握住她的手,阻了她的几欲离去:“锦凉……算了,他是有心刁难,我日后再替你想办法……”
苏锦凉摇摇头,轻然一笑:“没事,你放心,我有分寸。”
卫灼然凝着她,目光浓郁得像一泓吹不散的池水,好久,才转了淡,道:“那我去。”
苏锦凉刚想摇头,那谢老头就出声了,一把抓住卫灼然的袖口,晃悠着抬了头:“后生!你陪老夫喝酒!她说她要干!就让她去干!”
苏锦凉已不再犹豫,转身就“蹭蹭”下了楼,她早听说,这谢梦春脾气古怪,性子刁钻,字画是出了名的难求,今日这辛苦是少不了了。
她立在醉仙居门前,抬眼望见湛蓝的天,深吸了口气,便下定决心出发了。
卫灼然坐在上阁,瞧见窗下的她消失在丛丛人海里,单薄决绝的背影就像天边从不会为谁驻足的流云。
谢梦春晃着那玉瓶,闷声不悦:“后生,这酒怎么没了!来!再来!”
卫灼然提起一壶新茶替他斟满,神色淡淡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谢梦春醉得老夫聊发少年狂,嘻嘻哈哈地,醉眼朦胧间,瞧见卫灼然默然斟茶的样子,一把碰了他的杯子,悠道:“后生!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喝酒!”
卫灼然竟像是淡然默许了,只手端起杯盏送至唇边,他轻轻捏着这墨绿小杯,凝着窗外延沓排开的墨瓦市集,俊眉轻蹙不散。
“这一生,若能换得你此般为我,倒也无憾了……”他低涩一笑,抬头饮尽,唇角满是苦意,放下杯来。
谢梦春已是在对面倒头大睡,卫灼然静默无语,抬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窗外流云急卷,闹声迭起,他自斟自饮,竟也在那清茶里尝出了白玉泉的味道,几番下来,亦有些醉了。
*****
整整过了四个时辰,才听见苏锦凉“蹭蹭”踏上楼的声音。
卫灼然心内骤紧,闻见那声音愈来愈近,她的脚步很重,一定是受了不少辛苦,那步子里又蕴着灵快轻巧,亦是急不可耐了。
谢梦春在对面怪里怪气地轻哼了
96、89、少年听雨歌楼上(二) 。。。
一声,抱肘望向窗外,布市的都陆续收摊了,再接下来就是夜市了。
这几个时辰里,谢梦春已醒了酒,知道自己是被个后生耍了,怎么都没有好脸色,对着卫灼然吹胡子瞪眼的,干坐到了现在。
苏锦凉才到面前,他就发火了,冲着她恶声恶气:“你这死丫头怎么才来!找来了没有!老夫要走了!”
卫灼然强压下心里的火气,尽量不予理会,只看向苏锦凉。
她一身狼狈,衣衫被勾得破破烂烂,面上也不甚干净,发结亦快散了。
卫灼然惊觉起身,上前连连问她是从何处累得这一身狼藉,有没有受伤?或是他人欺侮,受了委屈。
苏锦凉只咧嘴大笑,拍了拍胸脯说没事。
谢梦春此生最恨看小儿女在面前情长,胡须都要气飘了起来,瞪着苏锦凉怒声道:“东西在哪?!老夫可没工夫陪你磨蹭,我要走了!”
“找到了找到了!”苏锦凉连连哄他,“马上就好了。”
话毕,她也不耐起来,仆仆风尘的小脸望向窗外,细眉皱了起来:“那家伙……怎么还不来啊?”
“来了来了……”有人懒懒接过她的话,顷刻间,楼梯上现出一华服公子,青袍金云冠,松松负了手走来这桌边坐下,也不看他们一眼,伸手就给自己倒了杯茶,打了个哈欠,似还未睡醒的样子,兀自低语道,“两个人谈爱还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青阳炎甫一落座没多久,楼梯上就响了大动静,不一会儿,浩浩荡荡的下人就抬着东西上楼来了。
苏锦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