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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放惨兮兮地撅嘴:就知道想下山是没指望的,害得玲珑也陪着倒霉当剩女。
苏锦凉抱着手里的天灯,她的愿望很少,就这一个而已。
她又举在手里,认真看了一会,托起来放了。
平平稳稳地升起来,飘出去,没有悬念。
突然起的风,将火吹得东摇西晃,急急向一边纸壁吹过去,忽明忽暗。
远处已经被掀翻了几个,燃烧着迅速坠下去了,比陨落的流星还耀眼。
估计是某个祝陆翌凡嫁入豪门的宏愿被毁于一旦了。
苏锦凉整个心都悬在那颗单薄的纸灯上,生怕它出了一丁点的意外。
只不过是一个迷信的东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在意。
风吹了一瞬,片刻又静了,摇曳着回复了烛心沉稳的燃烧。
升高,再升高。
天上没有月亮和星星,这些被放飞的希冀点亮了袅云顶的夜空。
三个人都仰头看着,那亮光照得他们有些不真切。
山上的夜晚总还是有点凉,就算快是入夏。
苏锦凉张了张嘴,轻得透明般的声音就淌了出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她唱得很轻,很淡,音才出口便止了,留着一截余韵断在空气里,有些音节甚至暗哑得没有声音。
不似往常唱得婉转,每一句都要饱满到感情最大的延伸。
她只是仰着头淡淡地唱,望着那盏灯,好似不在唱。
昏黄的万丈光芒渐渐高飞着远离,不知道最后会去什么地方。
春天的末尾她只有这样一个心愿。
但愿人长久。
********
师傅说,袅云顶上出了大太阳就一定有好事。
冗长的过道里缓缓走出一个人,陷在阴影里,还看不真切,步子有些迟疑,似在一遍遍地确认,不肯定。
走至门口,瞬间就亮了,是个身形修长的清瘦少年。
头发高高束起,手环在胸前,略有些尴尬地又放下来。
他微眯起眼,像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太阳。
这个世界有些陌生,没什么熟悉的东西。
视线游离一番,锁定在她的身上。
有些不像,但是是她,气息总是一样的,明媚、自由。
绣衫罗裙衬着她如雪肌肤,垂下几绺碎发,余下的简单地挽了个髻,好好地插上了一根簪子,不是什么名贵首饰,却红得良醇。
她垂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太阳耀得她发光。
他突然想起那次和她去荣城。
他们追了对方三天三夜,一路追去了冰天雪地绝迹人烟的地方。
他是少心眼的,早早就将干粮给吃光了,她幸灾乐祸地笑,说要看他怎么饿死在这荒原里喂狼吃。
他听了立马两眼发光,狼来了他一定吃狼!
可一直没有狼的影子,也没有追杀那人的影子,他饿得不行,觊觎着她的干粮,她也很能吃,身上只剩下最后几个馒头。
他无赖地和她做交易:我帮你拾柴,你给我两个馒头。
她狡猾地摇了摇手上的东西,不着他的道:“我有打火机!”
然后他悲苦地坐在火堆旁,想着能将早几日不该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就好了。
隔半晌,她于心不忍地分了他一个,嘴上却是不软,狠狠地训他:“你看你太没用了,追人都追到冬天了还没得手!”
他全然听不进去,狼吞虎咽地吞那个冷冰冰的馒头。
一小会,苍蓝布巾上就只余剩下了一个。
她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肚子:“没饱。”
其实他也没饱。
生了火,她却还是冷得缩成一团。
她拈起那个馒头,在手里捏了捏,然后掰下一半给他:“诺,这是最后一个,再没有了,所以你要破釜沉舟快点把任务结了哈!”
她咬了老大一口,嚼着满嘴东西笑眯眯地看他。
火光摇着她的脸,耀着光芒,很温暖,像此刻一样。
虽是早知道陆翌凡会在这几日里伤愈出院,却还是没想到这样快。
苏锦凉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那人,喉咙紧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急急摔了手里在编的篓子,疾步向他跑去。
一把用力抱住,紧紧地,密不透风。
她整个脸都伏在他肩上,深深地埋进去,用力吸了一大口。
她的声音闷闷地出来,有些哽咽:“王八蛋……”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搂得有些不好意思,紧紧地,没有半分隔阂地贴着他,包括他从未感受过的弧度。
他有些手足无措,尴尬地不知道干什么好。
伸出手,笨拙地在她头上快速地抹了两下。
她头上簪着的那根红木簪近在眼前,分外醒目。
他脸几不可见地红了。
“我好想你……”她的声音很低,拖着哭腔,是她对他说过的最真挚的一句话。
他尝试着想学她的语气,深情且煽情地答上一句什么,脑袋飞快地胡乱思忖。
他的视线向前延伸,截获了一名挺拔男子,白衣翩然,目光深幽,直直地,淡淡地望着他,锋芒和柔和绞在一起。
怀抱突然松了,她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他又突然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小瘪三表情,嫌弃地在胸前把双手一插,斜着眼看她:“苏锦凉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这一身乱七八糟的穿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陆翌凡重出江湖。
我很欣慰。
亲妈不好当啊,虐待了他这么久。
喝茶喝茶……
26
26、第二十四章 算未抵、人间离别(二) 。。。
“檀放,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檀放细细地描了她的眉,又认真地审视了一下。
很美的眉,像三月的细柳,就是有些淡,画过以后终于多了烟雨中的那一点墨色,清新怡人。
“来,把胭脂抿上就好了。”檀放笑盈盈地把红纸递给她。
“这个也要啊……喝口水不就没了么,又不是防水口红……”苏锦凉嘟囔了一声,还是接了过来。
今天要和顾临予一起下山,苏锦凉老早就起来就央着檀放帮自己打扮。
要走了,姑娘家的心思,总是希望自己能美一点,多留伫一些他的目光的。
昨儿晚饭的时候苏锦凉见着陆翌凡的脸色仍不太好,想是气血失了太多没有恢复过来的缘故,便自告奋勇地说要给陆翌凡弄当归煮鸡蛋。
檀放脑袋一歪:“山上可没有鸡蛋啊……”她认真地思忖了一下,“玲珑也不生蛋。”
某个好事的师傅立马插话:“呵呵,叫临予陪你下山去买,这个好办。”
陆翌凡夹着菜,随意嚷嚷:“买鸡蛋这么小的事,我跟你去就成了,小题大做干什么。”
师傅唬下脸,正是他们感情突飞猛进的时刻,怎能容人打扰!
他拉长了脸,说得很权威的样子:“臭小子!你伤没好,若要妄加运动,会六脉俱断,七窍流血,八魂尽散,九魄升天……”
一言蔽之,这病就不该好,好了承受的风险更大,不得善终。
陆翌凡脸色极难看地动了动筷子,我只说我要去买个鸡蛋,你至于这样咒我?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那你今天还带我打太极?”
师傅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我那是神功!岂可相提并论?!”
陆翌凡继续低头吃菜,不就是买个鸡蛋嘛,不去就不去,搭上条性命不划算。
苏锦凉目睹了这起一个鸡蛋引发的血案后,努力平复了心气,抬头问坐在对面的顾临予:“那你明天和我去么?”
顾临予看了她一眼,淡淡“恩”了一句。
师傅狡猾地笑了,老谋深算地想,之前在密室里忙得没空管你们这对小男女的事,现在他被放出来了,一定要大展宏图!
“毛丫头啊,这菜多吃点啊,是临予最爱吃的。”其实顾临予整晚都没碰过那碗沿子。
……
“毛丫头啊,下山后可以和临予多玩玩啊,去梅江划个船啊,去孔林听听雀儿啊,不急着回来啊……”
“孔林啊……师傅,我也要去。”檀放还惦记着她毁于一旦的愿望,现在听着这些个浪漫的东西更是忍不住了,撒娇般地要求着。
“你喜欢啊?那我带你去啊,孔林不好玩的,只有那些个老家伙才喜欢去,我带你去凤凰山,那里才漂亮呢,现在去正好,有好多……”陆翌凡在哪都爱拐骗美女,并且表情非常的磊落,一脸我是好人的样子。
“好啊好啊!”檀放的心都飞了起来。
师傅忍无可忍地拍了桌子,这个陆翌凡真是色胆包天!企图拐走一个又一个!师傅重重地丢了口菜到他碗里,面目狰狞:“臭小子!话说太多,会气血逆行,暴毙而死!安心吃你的饭!”
陆翌凡深感今天是个诸事不宜的大凶之日,不说话了,认真地瞧了瞧碗里的青菜,看有没有异样,按这种态势发展下去,吃饭也是能死人的。
师傅终于摆平了他,又笑眯眯地跟苏锦凉联络感情。
“毛丫头……”
凡是今天晚上对苏锦凉说的话,总是离不开临予二字的。
苏锦凉实在沉不住气地想跟他说一句,求求您行行好,别再跟我说了,我这边一切OK,您该去跟他推销:
“临予啊,毛丫头她挺好的,别看她平时疯疯癫癫,这样的女人才安全,没人和你抢!”
“临予啊,其实你勉强一下,还是能和她过下去的……”
“临予啊……”
总之,他就是弄错了方向。
正当苏锦凉听得头痛的时候,顾临予的手伸了过来,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完全无视师傅的存在,面无表情地:“吃你的,别管他。”
苏锦凉会心地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饭。
师傅被自家徒弟弄得讪讪的,也不好意思地收了声,大家终于得以吃一顿清闲饭。
皆大欢喜。
可陆翌凡毕竟是话痨出身,这么艺术的氛围实在不适合他,他又支起筷子敲了敲她的碗。
苏锦凉露出两只眼睛在碗沿上看他。
“你方才说的那啥?当归煮鸡蛋是干嘛的?奇怪得很,怎么以前没听说过这种弄法?”
“呃……”苏锦凉的脑海里浮现出从前夏之的谆谆教诲,‘吃了这个就不疼了,补血调经……’她当然不能和陆翌凡说这么深奥的女性生理问题,梗了梗,有些心虚道,“是以前学的个土方……”
“哇!真的假的,你学的土方……那估计是毒药吧!”陆翌凡大惊小怪的功夫做到家了,连筷子都顺手丢掉了。
苏锦凉恶狠狠地瞪着他:“就是毒药!你等着死吧!”
苏锦凉伸手推开门,又缩了回来,站在门口不安地理了理头发和裙子。
“檀放,真的没问题么?”
她紧张得脸微微有些红,像玲珑一样羞怯。
她很好,头发梳的不是现在少女时兴的发式,但是却很衬她,秀美非常。
一身淡蓝色的衣裳,干干净净,上面有零星素净的小花,腰肢束紧,纤细的身段。
怎么看都很好。
檀放学着苏锦凉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她也红着脸开心地点了头,推门出去了。
空坪上,一老一少穿着白衣在打太极。
一个大西瓜,一刀分两半 ,一半送给你,你不要我收回来……
老的在前,少的在后。
在这样一来一去的缓慢推移中,师傅身上竟然慢慢浮起了金光,那金光好似幻影,一会若大鹏展翅,霎时又如猛虎下山,看似极静,却蕴藏着无限的动机。
高出人形几丈,随着身势一齐流动。
陆翌凡的悟性极高,不出多时也领会了其中的要领。
一时间袅云顶上便腾着两条昂龙,绕天而游。
一条龙突然焉巴掉了,死不瞑目。始作俑者陆翌凡怔在原地,一脸惊吓地瞪着苏锦凉:“你今天又怎么想不开了,穿成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