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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这床委实舒服,挨着枕头闻见气味便能沉沉睡过去。二是近来事情确有些纷杂,人疲软了。三便是……实在没什么事情好干。
每天喝几味药,见几个大夫丫鬟,完了便只能在府里逛逛。苑子修得很漂亮,华美又不失婉约,流觞曲水,雕梁画栋,很是诗意的地方。
人说六王爷一生追慕文人雅风,不爱佳人,看来有几分道理。
照理说这样的日子挺好,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手没好,吃起东西不利索罢了。
但苏锦凉觉着还是颇不自在,许是没正儿八经住过什么“家”,也不知道什么是该干的,什么会冲了礼数,一切都奉行低调为上,不敢发疯撒野,三天不上房揭瓦骨头便痒了。
顾临予不来找她也就罢了,多年未归家,现下定有很多事是要忙的吧。
可竟连弱水那个专业宅男都空了竹楼,不知去向,自己又不敢回沉香苑,弄得陆翌凡他们也联系不上。
无聊到了极致人便会神思游走想许多事情,成天成日地想,今后该去哪呢,难不成真和陆翌凡一起打光棍了?俩人一起开个烟厂贩毒?
苏锦凉在脑子里构了一副极荒谬的图,又狠狠地批上了个叉。
未来想不出头绪,便倒回去想从前:这结伴而游的一路,宇文沂煊和洋鬼子谁能追到夏之呢……自己走得那么仓促,该把卫灼然气到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再然后……便是他了……
苏锦凉自己都被自己吓一大跳,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事,和从前……真是太不像了。
这日吃过晚饭,苏锦凉又照例绕府做圆规运动,心中盘算着顾临予如果还不给个信,老子就真卷铺盖走人了!
绕啊绕地就绕到一大片荷花池,春日还未有花,只得满塘翠萍,王府里多得是这种美景,也没什么好稀罕的,她不以为意地踏了水上石阶往亭子里行,再往前几步,巧了,碰上王爷了。
白玉阶,雕龙瑞祥云,吉鼓排开。
琉璃宫灯朱红的绦丝顺风轻摇,大红黄边纹龙长毯一泻而下、千里铺陈,一双织锦踏云靴沉稳步上。
杏黄的锦旗绣着山河日月,纹着华虫、宗彝的明黄袍子下摆翩翩,顾临予长发端整地绾起,束上金冠,信步踏上阶来。
他面色沉淡,这几日虽是一直忙碌劳累却见不得一点疲态,一路稳步向着永明宫去。
堆垒成山的事在脑子里飞速打着转,在踏进殿的前一刻,他还是想起了她。
这几日过得好不好?手上的伤怎么样了?吃饭一定不方便吧……这么多天闷着没人陪她闹一定要上房揭瓦了。
他这样想着步入殿内大厅,向那在床榻上坐躺着的,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的父亲,屈膝跪下。
“儿臣参见父皇。”
“不必多礼。”安陵昌瞧了眼跟前的丫头,拍了拍身边的石凳,又漫不经心将视线扫去了别处,“知道你是什么性子的丫头,也毋须在本王面前强充礼数。”
苏锦凉愣了愣,也不推辞,只未落座于他身边,择了亭中一条长椅坐下,扬着唇角笑了笑:“大家说六王爷惜才若宝果真没错啊,一定是觉着我肚子里还有两点墨水才对我这般宽厚吧。”
安陵昌扬了扬眉:“丫头倒未比往日减几分伶俐,怎地前几日在我那侄儿身边徒得了副妇人模样?”
苏锦凉楞了楞,不自觉地将双腿盘上了长凳:“我以前是那样么……”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会,眼眺着回廊上的飞龙衔檐,一会,傻笑起来:“好像真是,上次那回是挺嚣张,我都忘了……”
安陵昌瞧着她憨憨地摸了摸自己脑勺的样子,端起桌上一盏碧螺春,轮盏略吹了吹,淡笑:“予儿说得没错,你这般随性,确是不宜进宫。”
“宫里有什么好玩的……”苏锦凉随口跟了一句,片刻想起什么,回过头问道,“王爷,顾临予他这一辈子真就要锁在宫里了么?”
“再过得几日他就要做太子了,你说他一辈子在哪?”安陵昌不以为然。
“你呈来的折子朕都看了,办得不错……长风道长果是未少花心思,将予儿栽培得如此出挑,父皇甚是欣慰。”安陵广遣退了四下侍从,合着衣从榻上下了座。
顾临予略颔着首,未发一语。
“父皇本还有些许忧虑,你此次返得仓促,许多未待准备妥当……这一来倒也安心了,太子一事便无须搁置了。”
……
“父皇,此事可还有斟酌余地?”
“……何意?你虽从小不在朕身边,但继位一事也是在书信里早早言明的,早该有所准备了。”
“儿臣……志不在此。”顾临予垂首作揖,沉声应答。
“混账!”安陵广重一拍桌,震得瓷杯玉器低鸣不止,“你……”
他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此举将你母妃置于何处?!”
安陵广动了怒,原本染病沉沉的身子有些轻颤,握拳的臂膀因愠怒而震颤不止,片刻,更是猛然咳了起来。
顾临予忙一步上前扶住皇帝,护至榻边坐下,自己也挨着坐下,轻抚着他的背顺气。
好长的一会,安陵广的粗喘才渐渐缓下来,四下忽然有些静。
这一场突来的骤病拉近了生疏父子间的距离,安陵广觉得有些欣慰,心里涌起一股湿热,伸手欲轻轻拍拍儿子的手背。
顾临予冷冰冰的声音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在殿内响起:“……父皇当初执意要娶娘,究竟是真心使然抑或只是利用?”
“我知道,他是为了娘吧。”苏锦凉择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长椅扶手,眯着眼睛望着亭顶的壁画,“他说……他爹将娘抢了过来便再没见过面,兴许是发生了什么,才迫不得已让娘进了冷宫。所以……他只有当皇帝,才可以让娘再出来……”
苏锦凉喃喃地念着,凝神瞧着壁画里投水成仙的女子,好一会才回过神问安陵昌:“是这样么……”
安陵昌淡笑:“我怎知皇上的意思,只是……做一个皇帝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这般简单。”
苏锦凉淡淡嗤鼻:“那是为了什么……他又不是当皇帝的料。”
“哦?”安陵昌生疑。
苏锦凉翻身从长椅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皇帝要胸怀天下,以苍生众责为己任……你看他,成天就只爱盯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瞧瞧。”
“我侄儿原来是这这般模样?”安陵昌扬眉。
“是啊……他那个人,没劲得很呢……”苏锦凉侧过身,趴在亭椅靠背上。
池塘里下起了薄雨,轻轻点点的,是一会就停的春雨。
“所以……不要让他干这个了……”苏锦凉呆呆望着水中溅动的涟漪,“他志不在此,一生要就这么被关着的话……好没意思啊。”
“这次就不多加责怪……朕当你是于宫外泊久了,天性无拘了些。”安陵广面色肃然,方才一番谈话想是耗了许多心力,额上沁了一层薄汗,起身想寻了茶来喝,“……你年纪也不小了,父皇是时考虑你的婚事,替你定定心。”
“儿臣已有中意之人。”
安陵广披衣欲起,闻着此言顿住了,片刻又坐回去,俯眼视他:“是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丫头?”
顾临予抬头,面容坚定,声音掷地有声,一字一顿:“我要娶她。”
“不知道他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姑娘……”苏锦凉伸出手觉了觉细雨,尔后闭着眼枕在臂上,“在那个位子上,今后定是要做许多身不由己的荒唐事吧。”
安陵昌闻得她一言一行笑了,轻放下杯盏:“丫头你就那么厌恶皇宫,将它说得同修罗炼狱一般。”
“有么?”苏锦凉没意识道,想了想,又说,“是吧……我觉得到处都是墙,将心关着,挺可怕的,做什么事要思前想后的顾虑算计,带着目的……”她勉强地笑了笑,笑容纯真又美好,“许是我想多了吧。”
“罢了,你有何想法便依着自己的来,既是有了喜欢的便娶了,父皇不多过问……只那事,无半点商量余地。”安陵广渐露疲态,裹着披衣起身,挥了挥手,“朕累了,你下去吧。”
顾临予又在原地跪了片刻,才面无表情起身,“谢父皇。”
夜晚垂落下来,永明宫里当差的宫女都被安陵广遣退,还未来得及点上烛台,窗棱间漏下一点光,偌大的宫殿空空寂寂,幽幽暗暗的。
顾临予推门之际,闻得身后父亲沉声的低语:“你今日既会同朕提这样的请求,也该了然朕当年迎娶眉儿的心意。”
他只觉心口一阵难扼的悲怆,手上用了用力,推开门。
亭外的雨停了,安陵昌起身,掂了掂袖子:“时辰不早了,同你这丫头说话倒也打发得快。”
苏锦凉亦了然起身:“王爷可是又要去会门客?”
顺王府上圈着许多门客,多是才高八斗的,亦有下人嚼舌根子时说:王爷就是这些文人墨客的见得太多了,才至今都未婚娶。
安陵昌噙着笑敲了敲苏锦凉的脑袋瓜:“你这丫头若肯来,可把我养的那圈没用的都给比下去。”
夜幕从天际上扯落下来,已有些辨不清人的表情,可她的笑容还是在这夜里熠熠发光:“王爷说笑了,我也就会些小聪明,磨磨嘴皮子。”
“小聪明好……本王走了。”安陵昌笑着开了步子,“你好些养伤,这几日予儿忙,等他得闲了就来看你,到时候别拖着个病手……那他该怨我这个做叔的没待好你了。”
他笑着还没走开两步,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对了……我听下人们说,你会摆弄种新巧的琴?”
苏锦凉楞了楞,想着应该是说她这几日闲来无事在房里弹的吉他,点头:“是啊。”
安陵昌笑了:“正好今日老三得了本新琴谱说要赠我,一会儿有人送过来,晚上我差人给你送去,你也弄个曲儿给本王听听开眼。”
苏锦凉点了点头,又忙招呼道:“好……王爷你快去吧,大家都早侯着你了。”
安陵昌走后,苏锦凉又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了好一会。
方才同他的谈话让她想起了许多事,她是变了许多……变得不像她了。
从前只顾着要一直跟着他走,很久都没有停下来要看看自己,现在终于得一段清净时光,她却好像迷失了自己一般。
她跟着他走,却把自己弄丢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凌乱地想着,又埋下头看塘里戏游萍的鱼,黑漆漆的什么也没瞧见。
“锦姑娘……锦姑娘。”
苏锦凉听见由远及近的叫唤,扭过头,胖管家歪歪扭扭地跑了过来。
他直喘着气地问她:“我方才……还见……王爷同姑娘在亭里说话,怎地……一晃就没影了?”
“哦……王爷去见他的门客了,王管家可是有事?”苏锦凉忧心忡忡地瞧着来人的身材,想着能长这么胖也真是难为他了。
“没啥大事……就是王爷要的琴谱送来了,我想请示他搁哪间阁子比较好?”
“琴谱?巧了,王爷才说晚上叫人给我送过来呢……那我去拿好了,省得人再辛苦跑一趟,正好也能提早琢磨琢磨弹给王爷听。”苏锦凉大大咧咧,不以为意地,“去哪拿呀?”
“这……”
王管家其实是想告诉王爷,今日那琴谱是庭燎公子亲自送来的,王爷是否要前去礼待一番,可现下王爷既在礼贤,又不好怠慢了苏锦凉……
胖管家陪着笑点了点头,满是歉意:“那有劳姑娘了,就在北边沁芳亭呢。”
苏锦凉点头应了就奔了过去,大概这是十几天来的头一桩差,她兴奋得竟然忘了自己是路痴的这回事。
在园子里绕来绕去折腾了大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