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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薄暮,庭院里村木葱翠,斜日绯艳,一紫一蓝两道身影在暮辉里飞腾,矫健如游龙猛虎。
看了会儿,看出道理来了,虽则她大哥攻势猛烈,而那将军极少主动出招一贯的守势,但无论她大哥的招数如何的勇猛如何的刁钻,那将军都是信手拆来毫不费力,显见功夫高了不止一筹。一时心里不服气.挑起一根长棍便加入了比斗中,联手她大哥一起斗那将军。
有她的加入,那将军果然不敢托大,招式一变,这一回是有守有攻,连出手的力道都增强了。一时庭院里风嘶树摇,三人枪来棍去,斗得无比酣畅,大半个时辰过去,最后还是淳于深秀先喊累罢了手,这一场继续比斗才停下。
“秋将军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我与妹妹联手都处下风,这样的事可还是第一次。”淳于深秀擦着汗道。他长眉俊目与妹妹深意长得极像,只是身量更高亦结实,光看模样倒真是英姿秀朗,没辜负他爹给他的名“深秀”,怎么也不像个“恶少’的。
淳于深意到底是女子,这一番比斗下来气力耗竭,拄着长棍喘气,“我兄妹打遍丹城无敌手,今日竟联手都打不过你,好,你小子有些本事。今日是饿了,来,你报上名号,改天再砌磋。”
“这是秋将军,深意你别没大没小的。”淳于深秀难得一本正经地教训起妹妹。
“嗯?”淳于深意把长棍一扔,一屁股坐地上,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道:“将军?什么将军?”她大哥平日比她只有更嚣张无赖,今日竟这般狗腿起来,难道他还真被这“将军”的头衔给压住了不成?秋将军?本朝姓秋的将军倒也不多……咦……她蓦地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住那将军看去。
那人站在金红的夕辉里淡淡一笑,如玉树生辉炫花了淳于深意的眼。
“在下秋意亭。”
淳于深意怔了怔,然后眨了眨眼睛,转头望向她大哥。秋意亭?是那个秋意亭?
淳于深秀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首望天道:“你没那么蠢吧,这天下能被称为‘秋将军’的‘秋意亭’再无第二个。”
顿时,淳于深意一把跳起来,扑到秋意亭面前,两眼放光,“‘靖晏将军’秋意亭?”
“是。”秋意亭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淳于深意得到肯定后,便围着他绕了一圈,把他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从左到右的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原来也跟我们一样,一个头一个身两只手两只脚,没什么不同。”
秋意亭笑容不改,“很遗憾没有长三头六臂脚踏青龙。”
“那是。’淳于深意点点头,“而且看你说话这么客气有礼的,也不是传说中的嚣张狂傲啊。”
闻言,秋意亭于是配合的作出深思状,“传说中的我到底是什么模样?”
“来,你听着。” 这回淳于深秀接话,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扬手,清清了喉咙,学着那说书人的口吻道:“那秋将军豹头燕颔,虎背熊腰,吼若雄狮,势若奔马,身高八尺,双手过膝,每日食肉百斤.力大无穷,本领非凡,可一人敌千军也!”
秋意亭听完未及反应,淳于深意已接口道:“简而言之呢,就是去那深山里把那些人鸟兽捉了关一笼子里边,那就是秋将军你了。”说完地笑眯眯的看着秋意亭,想知道他有啥反应。
秋意亭闻言却只是叹一口气,道:“这样说来,倒正是三头六譬脚踏青龙要来得顺眼。”
话一完.三人面面相觑,然后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声爽朗。
笑完了,淳于深意道:“传说中虽然不凡,但眼前的靖晏将军比传说中的讨人喜欢。”
秋意亭一听这话,一本正轻的接口道:“而且我不用‘每日食肉百斤’。青菜豆腐也吃得,易养活的。”
“哈哈哈……”淳于深意子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人有意思,我请你喝酒。”说着她从腰间解下酒囊,“今天想来是黄道吉日,我在凝香居也结识了两位朋友,虽是姑娘家,却是极有胆魄,敢以纤弱之身游走天涯,只为看尽这天下风光。哈哈,哪日我也要学她们,背起一个行囊,便去踏遍万里山河。”
“哦?”闻言秋意亭、淳于深秀皆有些惊奇。
“两个女子没个护从敢行走千里,必是身怀绝技的侠女。”淳于深秀手迅速从妹妹手中把酒囊夺了过来,满满灌下一口酒后递络秋意亭。
淳于深意今日已喝足了酒,也不跟他去抢,道 “有没有身怀绝技暂不知道,只是那姐姐风辰雪看起来极不简单。”
“好酒!”秋意亭灌下一口酒赞道,转而目光望向淳于深意,“怎么个不简单法?”
“要我说还真说不出来她哪不简单,跟她们吃了饭喝了酒相处了大半天,那风辰雪其实话不多,看起来也很平常,可是她那双眼睛……”她略略一顿,偏着脑袋仿佛在回想,“她那目光好似能着透人,偶尔开口说话,你便会静静听从,不敢打扰也不敢违逆,不过呆在她身边又很自在。”
“哟喝,这什么人。”淳于深秀顿时叫嚷起来。自家妹子什么性子他岂会不知,可让这个比男人还粗野的妹妹说出这等话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明天带我们去瞧瞧。”
谁知淳于深意却道:“那得先跟她说了才行。若是别人,我直接领你们去了,可她……”说到这她一抬脑袋:“妈的,姑娘我这竟然是害怕吗?我竟然怕她不高兴,我今天怎么了?”甚是莫名其妙把抹了一把脸,然后一甩手走了,“管他呢,出了一身汗,先去洗洗了,否则等会爹看到了又要唠叨了。”
“诶!那风辰雪长什么样?漂亮吗?”身后,淳于深秀追问一句。
可惜淳于深意理都不理。
“风辰雪?”秋意亭念了一声,然后道:“想来她是生在雪天。”
“呃?”淳于深秀回头。
秋意亭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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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暮然回首阑珊处(上)
第二日。淳于深意并没有去找风辰雪,便是淳于深秀从旁提了句她也没有理会,因为她的心里在跟自己别扭着呢。她淳于深意什么人物,怎么会怕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
淳于深秀见她不理便也罢了,转而去找秋意亭。他们兄妹纵横丹城没有敌手,难得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当然要好好讨教。至于这大名鼎鼎的靖晏将军为什么孤身来了丹城,为什么住在他们家,他无意深询。他只要知道这秋意亭甚合他的脾性,他们可以喝酒吃肉谈天比武做朋友就行了。
只不过等他在书房找到秋意亭时,却见他正凝神看着书桌上的什么东西,一旁他爹也在,正指着书桌上的东西比比划划的,于是他赶忙退了出来,就怕他爹揪住了他又唠叨起来。于是出门去,寻思着是去赌坊里赌一把,还是去看看殷染姑娘?哪知前院里却正碰上了他娘。
淳于夫人四旬出头,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皮肤白皙红润,眼神明亮,整个人透着一股爽朗劲儿,面貌虽不算顶漂亮,但瞅着就是舒服。此刻,她提着一篮子菜回来,见长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于是菜篮子一甩,便当头砸向了淳于深秀。“娘,你这一砸搞不好就要了你儿子的命了。”淳于深秀赶紧接住。
“唉,人比人啦,就是气死人!”春雨夫人看着儿子摇着头,“那秋将军与你年纪差不多,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娘,你今天怎么也跟爹一样了》你平日看你儿子、女儿不是觉着挺好的么。”淳于深秀不以为然。
“那是因为你娘以前目光短浅,不曾见识到原来天下间还有秋将军这样的人。”淳于夫人一瞪眼睛一插腰道。
“娘,各人有各人的命。”淳于深秀把菜篮子往他娘怀中一塞,“那秋意亭虽然比你儿子风光,可活得定没你儿子这样快活。”
淳于夫人接过了篮子,低着头,捋了一把篮子里的菜,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娘?”淳于深秀见之反有些忐忑。
淳于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儿子,那目光不同以往,沉默了片刻,他才正颜道:“这二十年农民兄妹俩是活得快活,只是是否后二十年还要这样活着?而今你们兄妹俩已大了,为娘前二十年不管束你们,自然此刻也不会来管束,只是往后要如何个活法,你们自己去好好想想。”
淳于深秀听得母亲这么一段话不由得一怔。
淳于夫人提着篮子往里走,走路几步又回头,道:“这秋意亭。。。。。。昨日你们比武时娘也隔着门瞅见了,他武艺出自浅碧山,那是一流的上乘武功,比娘教你们的那是研讨高明多了。他在家这段日子不妨多与之相处,无论他日是要入朝堂还是要入江湖,能得他指点一二,你们必受益无穷。”
说完她自提了篮子走了,留下淳于深秀在院子中立了半晌。
许久后,淳于深秀终是没有出门,而是去了书房。
而后几天,淳于兄妹多是在家与秋意亭切磋武艺,或者是一坛酒三人轮流喝,趁着酒意无所不谈,几天下来,兄妹俩已是一口一个“秋大哥、意亭兄”的唤。
到了第五天,淳于深意还是忍不住去了那个小院,当然是一个人去的。到了巷子前,隔着院墙便见一树桃花伸出头来,粉白娇嫩,春风里簌簌的抖着芳华。
敲了门,过得片刻,门开了,露出孔昭那张俏脸,看到是她,便绽开一脸的笑,其娇俏明媚堪比院中那树桃花。“淳于姑娘。”
“可不是我么。”淳于深意将捡在手中的一朵桃花插在孔昭鬓角,“来来来,娇花衬美人。”
孔昭也不阻拦,抬手摸了摸鬓角上的桃花,“我正煮桃露茶呢,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哈哈,这叫有口福。”淳于深意跨步入内。入了院子里便听“淙!淙!”两三声单调的琴声。
“你姐姐在弹琴么?”淳于深意不由问道。
“昨日买了张琴回来,这刻姐姐正在调弦呢。”孔昭关了门,“我去看看茶好了没,你自己进去找她吧。”
“恩。”淳于深意顺着琴声进了东厢房,推们便见一道纤雅的背影,素衣如雪,发似墨绸,听得推们声那人回过头来,于是淳于深意呆住了。
时光似乎在此刻停顿,却又似一瞬便从指间溜走千年。
等到孔昭端着一壶茶过来时,便见淳于深意还呆楞在门口,不由道:“你怎么站在门口?进去呀。”
淳于深意听得声音呆呆转头,看到孔昭似乎醒转过来,可神色间还是有些怔然。
“噗嗤!”孔昭看着她那副模样不由笑了,只道她是见到陌生人所以惊愣,解释道:“这是我姐姐,你那日见到她时,她脸上戴了面具,我先前忘了跟你说了,难怪你认她不出。”
“喔。”淳于深意木木的应一声,转回头看向那个白衣女子,这一看便又看呆了。
孔昭也不管她,抬步 入房,在桌上放下茶盘,“姐姐,茶好了。”
琴案前,风辰雪调好了弦,起身,看到淳于深意的模样,不由莞尔,“你这站了都一刻钟了,脚难道不累么?”说着她走至桌前坐下。
淳于深意听得她说话,才算真正确定,神魂归了位,抬步走至桌前,喃喃道:“原来你长成这样,难怪你要戴面具。”
孔昭一边倒茶一边道:“我们才出来时因为姐姐这张脸惹了不少麻烦事,后来便作男儿打扮,却也不大方便,结果姐姐便用眉笔在脸上画了许多的麻点,总算是不再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