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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们反悔了?
曾雪槐心中惊异,猜不透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岔子,又不能把这桩事一直搁置在那里不管,想来想去,只得换了便装,亲自往慕容家走了一趟。
慕容家只住一个小两进的院子,曾雪槐进门的时候,正看见慕容渊蹬着梯子在那院子里搭一个丝瓜架子。
曾雪槐袖着手,仰头看着,皱眉笑道:“慕容兄好雅兴啊,我请你去喝酒你不去,倒在这里种菜你不是说你身上不好吗?我看着利索得很哪。”
慕容渊低了头,讪讪地嘿嘿一笑,道:“想不到曾大人竟然大驾亲临寒舍,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曾大人恕罪……”‘
“少废话了”,曾雪槐笑斥道:“我来问你,已经说好的事,难道慕容兄要反悔不成?”
“这个……”慕容渊拈着几根山羊胡子笑了笑,从梯子上下来,只道:“知道曾大人要来,内子置了一桌粗茶淡饭,曾大人若是不嫌寒酸,就请先入席,我去换件衣裳就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
曾雪槐无法,只得跟着他到饭厅坐了,果然见柳氏正指挥着小婢往桌上上菜。柳氏见了曾雪槐,笑盈盈地万福行礼,继而便招呼他入席落座。
慕容渊向圆桌上扫了一眼,皱眉道;“夫人一早就出去采买菜蔬,半日才回,怎么这席面倒弄得这样寒素,也没两个好菜呀?”
曾雪槐的心思哪里在这上头,听了这话,忙道:“这就很好了,何必又费事?还是说正经事要紧。”
柳氏笑道:“原是要置办一些好东西来着,结果在东市上听一个人说书,听入迷了,所以……”
慕容渊“嗨”了一声,指着她皱眉笑道:“个老婆子,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倒是听的什么书那么好听啊?”
柳氏有些羞赧地笑道:“听了一出武松杀嫂……潘金莲见了小叔子,心生不轨,几番yin*不成,后来被武二郎杀了的故事。”
慕容渊叹道:“这段书都听了多少回了……那潘金莲是个什么货色,招蜂引蝶,不安于室。幸而武二郎是条顶天立地的真汉子,并未被美色yin*了去;可怜他那傻哥哥,却因这yin妇丢了性命。”
柳氏也皱眉道:“正是呢,谁家娶了这样的女人可是倒了霉了,还不得整日的家宅不宁么……咦?曾大人怎么不动筷子?菜不好,您勉强吃些,也算不白来我家一趟。”
夫妻两个又叹息了一回,柳氏为丈夫和曾雪槐斟上了酒,微笑道:“大人请慢用,小妇人还有些针线没做完,就先失陪了。”边说,边向曾雪槐福了一福,单留了小婢在此伺候,自己一径回房去了。
慕容渊殷勤地向曾雪槐劝酒,便将此话题捺到一旁,只谈笑风生地说些乡野秩闻,却只字不提定亲的事。
曾雪槐为官多年,焉能听不出这夫妻俩话中的蹊跷?手里擎着酒杯,脸上不禁就有些变色。又见柳氏自回房去了,慕容渊只是云淡风轻地含笑劝酒,绝口不提旁的,曾雪槐心头仿佛泼了一大勺沸油,从里到外热烘烘地发起烧来。欲待细问端的,又恐怕问出什么龌龊来,越发下不来台。既然人家点到为止,自然也是给双方都留了面子,依着慕容渊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无端端地污人清白……
曾雪槐此时满头满脸皆红涨起来,手里端着酒盅,迸在那里呆怔了半晌,勉强喝了两杯闷酒,什么也没问,便走了。
一路上只觉得胸闷气短,心浮气躁,到了家后只在书房独坐着,胸口上象压着一块大石般,无法开解。
正逢三姨娘来打探消息,她手里托着一盏冰镇绿豆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刚要说话,却见曾雪槐神情有异,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却不发一言。三姨娘吓了一跳,也不造次,因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轻声道:“这么热天,听说老爷刚往慕容府里去了……?”
曾雪槐冷冷地瞅着她,一字一顿道:“清娘做过什么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三姨娘吓了一大跳,声音里不自觉就有些发颤,强自镇定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清娘做的事就多了,老爷是指的哪一件啊?”
曾雪槐的满腔郁闷顷刻间便被点燃了,又不便过于发作弄得满城风雨,只能将胸中火气一压再压,强自冷声道:“人家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不想结这门亲了定是清娘做了什么轻薄不检点的事,让人撞到了,你还不快去给我问明白了去”
三姨娘吓得心里扑腾扑腾直跳,一声也不敢言语,撂下绿豆汤,慌忙就走回了西偏院。
清娘正在那里心急如焚地等着,忽见三姨娘面沉似水地走了回来,一声不吭地往椅子上一坐,便觉心里一沉,连忙走上前问:“怎么?”
三姨娘沉着脸道:“你父亲刚从慕容家回来,大概听见什么了,又不便于亲自问你,正在那儿运气呢。我看这事要黄”又咬着牙在清娘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做出那等无耻下作的事来——你就准知道人家慕容家的小伙子喜欢那样的吗?我看你是羊肉吃不着还得惹一身骚”
一番话说得清娘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慕容俊那天仓皇逃跑,她以为只是他年纪轻脸皮薄而已,她不相信以自己这样的如花美眷,主动示好,他反而还会厌弃?更没想到他为了拒绝这门亲事,竟然会把自己供出去,一点不顾女儿家的闺阁声誉……这人,太可恶了
清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呆站了一会,方咬着牙从齿缝中一字一顿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冒险一试,难道真会有馅饼从天而降不成?就算这回失了手,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三姨娘呸了一声,冷笑道:“别嘴硬了死婆娘本来就存心整咱们,现在若连你父亲都厌烦了你,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清娘尽管心中同样惊慌,脸上却不肯表露出来,只说:“事情到底怎么样还不一定呢,姨娘别蝎蝎蜇蜇地尽说丧气话”
她虽然这么说着,毕竟没有勇气去找她父亲问个明白;仿佛心照不宣一般,曾雪槐也没把她叫过去诘责,只是从此以后,他干脆绝足西偏院,再没来过这边了。
……
端午节这日,私交较好的人家照例还是会互送粽子,只不过穷困一些的人家送的多为粗陋之物,一把糯米,两只红枣就完了,拿个粗瓷大海碗盛几个互相送送就完了;富贵人家送的就精致多了,豆沙的,莲子的,香菇的,鲜肉的,不为了吃……只图个热闹。
李延带着两个小厮,用朱漆描金的攒盒捧了几盒子织造府出品的精致而小巧的各色粽子,亲自送到了曾府。先去问过曾老太太和葛氏的安后,又问起品南,曾老太太笑道:
“南哥儿过几日便要参加院试,由江苏学政主考呢,马虎不得。南哥儿出门拜望老师去了。”
李延便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到重华阁去等他好了。”
此时曾家的女眷们都在曾老太太这里团团围坐着,又有阿离在内,李延自然不方便在此久留,曾老太太便笑着点了点头,随他去了。
大家围坐了两桌,一边尝着各色粽子,一边就有女先儿上来说书助兴。
因曾老太太懒得看书单子,葛氏便代为点了一出王宝钏,娴娘点了一出曹娥;轮到冰娘,她拿了书单子看了一遍,笑道:“我在这上面倒是有限……贞娘最爱听书,不如让她替我点一出好的咱们听罢。”
继而抬眼在屋里搜寻了一遍,方诧异道:“咦?贞娘呢?这个最爱听书的跑到哪儿去了?”
不知何时贞娘已不见了人。
大家想着,兴许她是到后头更衣去了,便都只顾着听女先儿说书,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谁知两段书都说完了,也不见贞娘回来,葛氏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忙要命人去找。
就在这时,贞娘的丫头小梅失魂落魄地直跑了进来,直跑得蓬头乱发,气喘如牛,一进门就白着脸向葛氏结结巴巴道:“太太出……出事了出……出大事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温柔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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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温柔陷阱
葛氏原本就有心病,此时听到小梅这一声喊,立刻便联想到前几日贞娘的异样,只吓得心头突突乱跳,想着那傻丫头不会想不开寻了短见了吧?强撑着扶了桌子站起来,便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也顾不得什么了,只颤声问:“贞娘她……她……怎样了?”
小梅面红耳赤,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句的话来,把葛氏急得上前便踹了她一脚,也不顾别人怎么想了,只厉声道:“下作的奴才你只说贞娘现在在哪里?是活着还是死了?”
小梅吃了一吓,嗫嚅道:“姑娘倒是好端端的,只是……只是……”
葛氏听见贞娘无恙,先就放下了一大半心,只觉得后背粘粘的出了一层冷汗,浑身软得象抽了筋。因咬牙骂道:“只是什么?你的舌头让人割掉了吗?话都说不出一句来?贞娘怎么了,她现在在哪儿呢?”
小梅只有十二岁,挨了葛氏的骂,越发面皮紫涨起来,又急又怕之下,把眼泪也逼了出来,只捂着脸吞吞吐吐道:“姑娘现在重华阁呢,她……她跟李家三爷……他们……哎呀,奴婢也没法子说,太太快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葛氏见了她的光景,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明白了七八分。当下就如同被人当胸踹了一记窝心脚般,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来,手扶着桌子便软倒在了椅子里。
冰娘站得最近,连忙上前扶住葛氏,在她心口后背一通揉搓,葛氏这才缓了过来。
“快,快到重华阁去瞧瞧那不争气的……”葛氏挣扎着抓住冰娘的胳膊,急急说道,脸上已是涕泪横流。又想到冰娘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万一看到什么岂不是更不妥?又连连摆手道:“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
曾老太太本来在那边软榻上歪着,并未听清小梅说什么,此时见葛氏神情大变,忙问:“出什么事了?贞娘怎么了?”
葛氏此时便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因回头看了看满屋子的人,不是姑娘就是丫头,那些话更加没法说出口,只得强笑道:“没事,贞娘扭了一下脚,在重华阁歇着呢,我去看看。”
“怎么好端端地倒跑到重华阁去了?品南又不在……”曾老太太眨巴了两下眼睛,起了疑心。
葛氏此时哪有心思听她唠叨,只勉强笑道:“冰娘陪着祖母继续听书,姑娘们继续吃喝玩笑,我去去就来。”
当下,连个丫头也不带,只带着阎妈妈一个忙忙地往重华阁赶去。
几个姨娘们原本单独坐了一张桌子,此时大多就讳莫如深地低了头只顾着吃粽子;唯有三姨娘兴奋莫名,早偷偷地派了小丫头到重华阁打探消息去了。
葛氏急火火地赶到重华阁,一脚踏进门去,却见里里外外一片寂静,小厮们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唯有品南的书房里点着灯,似乎微微地有些响动。
葛氏的心就在嘴里含着,她直瞪瞪地望着书房窗纸上晕黄的灯光,几乎不敢往前走。
还是阎妈妈扶着她,勉强架着走到了书房前面。
那门竟然是虚掩的。葛氏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从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