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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一挥手,底下便有随从离席。
“这真是小王的失误,万望陛下海涵呐!”萧恕拱手致歉。
“无妨。”
敏彦面上做不在意的模样,心中冷道:也不过是欲擒故纵的老把戏。
不小心瞥着敏彦无甚表情的样子,如意一下子就被酒给呛着,憋了一口气不敢笑出声来:这么不以为然啊!敏彦一定是又在腹诽萧恕的做作了。
想着想着,如意乐不可支,差点破功。他连忙正襟危坐,摆好了王爷该有的形象。转眼,却又见弟弟宛佑在对面朝他投来了鄙夷的一眼。
如意萎靡了:为嘛那个豆大点儿的娃也鄙视我?
温颜淡笑着将他们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
没过多久,只见一名面蒙轻纱的男子在两个随从的搀扶下徐徐步入御花园,走到敏彦面前,矮了矮身,然后一双白皙无暇的手缓缓地伸出,揭开那将他与外界阻隔了的薄纱。
好大一片忍也忍不住的吸气声顿时涌出:原来还有能同苏大人的美丽不相上下的男人!
首次见到萧近容颜的某些大安朝官员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冷冰冰的刑部尚书苏台。
与苏台乏善可陈的表情不同,这位男子似乎时刻都噙有一抹雅致得体的微笑,他的相貌是一种和煦的美丽,就像周身都围绕着轻柔细腻的气息,所以并不会使人感到寒气侵袭。
“这是小王最小的弟弟、枚太妃之子,萧近。”萧恕满意于萧近所制造的骚动,语气里无不自豪,“陛下,依小王愚见,舍弟确实是人间少有的美人。”虽口中说着“愚见”,但看看萧恕的脸——不带半分谦虚。
温颜眉毛一扬,不动声色地瞅了瞅敏彦。
敏彦幽深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想法。停了片刻,她才稍稍提了提嘴角,以不符合她年纪的欣慰,轻轻笑了一笑:“算起来,萧近殿下既是枚太妃的爱子,那可不就是朕的表兄了么?真没想到,朕与表兄第一次相见,居然在这种场合……来人呀,赐座!”言语间,对萧近的出现分明没有丝毫惊诧。
马上就有三个小太监出现,两个抬着矮几,一个抱着坐席蒲团,摆放在了萧近身后。
萧近依然是矮了矮身,宛如天籁的声音于此时恰到好处地响起:“谢陛下。”
于是,那些定力不足又刚从他的魅力中勉强拔出魂魄的官员,再次失去了神智,傻傻的,八成是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不像话。
温颜环视四周,皱眉,掩嘴轻咳了一下。
失态的几位大人立即回神,尴尬地闷了头继续喝酒,同时耳朵也像其他人一样支着,专心听起女帝陛下与常丰王爷的巅峰对决。
几乎在温颜咳嗽的同一时间,敏彦的脊背也稍稍放松了,她当然不会特意回头对温颜说什么,但她放在膝上的左手凭靠身前矮几的隔挡,翻了一翻,虚握成拳悄悄扣了几次。
发现了敏彦左手的小动作后,温颜低头,唇边难以控制地漾起了笑容。
福公公目不斜视地向前迈了一步,特意为敏彦添酒,借此挡住了温颜,也使他的笑免于被下头坐着的有心人逮着。
刚将酒倒满,福公公就听到了萧恕的笑声:“提起小王这个弟弟的美貌,那真是,一言难尽啊。”
笑得这么刻意,倒像是回答某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他朝萧恕那边定睛一看,原来是辛非在与萧恕对话。
中间隔着一个大活人,难为辛非还能发挥着他的本事,把萧恕半数以上的重心全都揽在了他那里。
“哦?王爷此话怎讲?”辛非被挑起了兴趣,圆圆的肚子紧贴在不堪重负的矮几边沿,直接越过了孙应,一手握着酒杯,杯中酒都快洒了也不自知,仍兴致勃勃地竭力伸长了本就粗短的脖子,往萧恕那边靠去。
更难为孙应,被当成透明人不说,还要承担肥肉压境带来的种种不便。而这位向来脾气不很好的大人,这回居然生受下了来自辛非的“压迫”。
“哈哈,那小王就要说说他小时候的事情了。记得小弟那年才三岁,我们……”
萧恕和辛非看上去确实很投缘,转眼间,两人已经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边喝边谈,从萧近三岁扯到了十三岁,而且还有朝二十三岁奔去的苗头。
投缘归投缘,实际情况如何,那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由于距离较远,敏彦与萧近根本是不可能做任何沟通的,所以她只能透过余光轻巧地打量萧近几次。
几次后,敏彦的视线就被坐在辛非下首的孙歆抓住了。他顺着敏彦的目光看过去,入眼的是萧近端正的坐姿,以及那抹像被镌刻在了他面上的雅致得体的微笑。孙歆在心中叹了一声:这么一位连封号都没有的王爷,想必在漠南的生活也很辛苦。
然而孙歆毕竟不是感春悲秋的人,只一瞬,他的思绪便转到了其他上面去了。
萧近其实就坐在工部尚书李大人后面空出来的地方,那里靠着一丛牡丹,所以未曾设下座位。如今添加了位置,反而让萧近的地位无形中比其他人高了一些。
同样拙于表达,李大人颇有自知之明,既然在最安全的乐平身边坐着,那自己还不如大吃大喝一番。
来赴宴就是享受的嘛!
是以,他早喝得满脸通红,大舌头连连之余,索性不言不语,竟学兵部尚书孙应那样,充当起透明人来。
默默观察着四周情形的乐平思忖:萧近紧靠牡丹丛,身边只有李大人能说上话,可看那位尚书大人,已经是个一张嘴只知吃喝的闷葫芦了。没人理会萧近显得缺了礼数,但是不是该出言搭话呢?会不会太突兀?
正这么想着,萧近反倒先朝乐平搭讪了:“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乐平一愣,随即笑道:“下官乐平。”
“吏部尚书乐平乐大人?!”没想到萧近居然低呼了一声,眼睛下移到乐平盘着的腿上,“您的腿不是在几年前的事故中……”
“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乐平直视的目光极其平静,可不知怎么,萧近就是产生了一种无处藏身的感觉。他不禁对自己的冒失感到羞愧,语焉不详地回答道:“出发前王兄教了我一些东西,呃,就是这边可能会遇到的人……”
乐平晓得他没说实话,却也没揭穿他。
当年的事件,乐平多少能猜出是与漠南方面有关。这些年过去了,他的腿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他可以不追究那些往事,但敏彦陛下还有亲人,说不定,只需太上皇陛下一人便足以使对方生不如死了。
思及此,他不由得又笑了笑,对萧近说道:“下官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呢!”
敏彦冷眼听了半晌萧恕与辛非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建树的对话,也不出声打断。
孰料,萧恕不放过一切机会,插空就转向了敏彦,速度之快令辛非扼腕不已:“敢问陛下对舍弟可抱有与众不同的感情?”直接又大胆的问话,一度险些让大家栽倒在地。
“萧近殿下既是朕的表兄,朕自是要与他好好培养兄妹感情了。”敏彦滴水不漏地回答道。
“陛下,只有兄妹之间的感情可是不够的。”即使敏彦用表兄妹的关系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萧恕也完全不受她的影响,“今番,敝国愿将王弟送进陛下后宫,而我王对贵国公主的美貌向往已久,以能得佳人为荣,惟盼陛下首肯。而且我王许诺,若陛下同意,那么公主殿下必定稳坐第一大妃。”
这么大段文绉绉的话一说完,底下就飘起阵阵轻微的议论声。
辛非嘀嘀咕咕:“原来目标不止咱们女帝陛下,还想把咱们公主殿下一网打尽……”
孙歆八风不动地稳坐着,脚下狠狠踢了一下辛非。
出乎大家意料,自打宴会一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孙应终于张了金口:“常丰王殿下莫不是在说笑?漠南王陛下年过不惑,安妍殿下尚不满双十,这其中的差距,手脚并用,也未必能数得清楚。”
孙应的话不可不谓为致命一击。想那漠南王已经四十四岁,也有了好几位王妃,年龄确实是个拒绝的借口。但是……
萧恕笑道:“当年枚太妃嫁与先王之时,先王已然五十有余,且先王只封枚太妃为七妃,这绝不可同年而语。”
糟糕,球被踢回来了。
如意刚想接下孙应的拒绝棒子,就听敏彦朗声说道:“漠南王将表兄送回故土,也算完成了表姑多年来的心愿。既然如此,朕理应作出一些表示——”
在如意不可置信的错愕中,敏彦冷静地下达了口谕:“特封安妍公主为祓王,十日后随常丰王共赴漠南。”
萧恕大笑道:“陛下果然爽快!谢陛下成全!”
与之相对比的是四周死一般的沉默。
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如意瘫坐在地,喃喃自语道:“十天……我的天……十天……十天能把嫁妆准备好么?”
总感觉烫手山芋又飞到自己这里来了啊!
某人四十五度仰角望天,长太息以掩涕兮,哀己任之多艰。
议论纷纷中,温颜抬眼看了看远处的萧近。
即使被当做了交换物品,也没有怨言么?
棒打鸳鸯
宴会结束后,敏彦回到熙政殿,命令道:“从现在起,朕不见任何人——包括皇祖母。”
福公公领命退至门外,独留温颜在殿内。
“你也出去。”敏彦疲惫地以手支额,靠在椅背上。静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开关门的声音,她睁眼,皱眉道:“温颜?”
温颜就站在敏彦身侧,他推了推桌上的参茶,“陛下的身边不可无人在旁。”
敏彦把已经摆到面前的参茶又推开,无奈道:“朕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有事儿朕会叫人。”
温颜也不与她多辩,干脆默默地拉起敏彦的手,将参茶塞进了她手上,然后退了几步,退到敏彦绝对看不到却又能一喊即应的地方,“这样陛下就可以接受了。既然符统领还在近旁护卫,那么陛下这里多一个人与多两个人也没什么差别。”
敏彦埋头,未再出声。
虽至深夜,熙政殿外却依旧热闹。先是女孩子的哭喊直达云霄般地刺了进来,随即又有几声敲打殿门的巨响。不过这些动静到了最后,好像都被尽职尽责又吃苦耐劳的福公公给拦下了。
哭闹声停下之后没多久,就听殿门外传进阵阵喧哗,其中居然还夹杂着太皇太后苍老而有力的大声呼喊:“陛下!陛下!难道你还想让我这把老骨头在这熙政殿下跪给你看吗?”
敏彦闭了闭眼,忍耐着没起身。
又是一波骚动,福公公惊叫:“啊!太皇太后陛下!您怎么能……?!您这样岂不是要折杀敏彦陛下了吗?”
熙政殿的殿门被人大力打开,敏彦震惊地看着扔了龙拐正要呵斥宫女劝阻而下跪的太皇太后,“皇祖母,您……”
眼看自己的孙女即使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为祖母想跪下要求见上一面,才稍微展现出一些震惊,太皇太后忽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这个孩子,真是她的孙女吗?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但太皇太后很快就又振作起来,因为她的孙女不只有敏彦一人,还有安妍。安妍是她这些年来的精神寄托,是她身边能说得上知心话的宝贝孙女,她不能让安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到漠南那种荒蛮的地方去!
当敏彦刚一出现在门口时,福公公就用眼神示意几个小太监,将太皇太后匆忙间带来的几个贴身宫女和太监给“请”走了。
“敏彦!”做完了心理建设的太皇太后拖着年迈的身体,几乎扑倒在敏彦身上。
敏彦稍稍退了一下,温颜倒是从后面伸手,扶了太皇太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