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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本就是蓬门寒女，原就不配住那金壁辉煌的宫楼阁宇，这样的屋子住着倒是十分受用，也更觉轻松自在。”那些华丽于她形同牢笼，她住着只会憋闷得慌。
“公主，余姑娘，时候不早了，公子怕是已经回府了。”红菱在旁轻唤，却不敢看她。
“嗯，表姐，咱们走！”端月公主神气的哼了声，最后注视着夷珞高高耸起的肚子，别有深意道，“到时候我会派人送些补品过来，你可得都吃了，我可不愿做个像饥民似的孩子的娘亲！”
这才是致命一击，夷珞僵硬一笑，“谢公主。”
☆、第四十七章 覆水难收
“姑娘，你还好吧？”小缇一见那三人扬长而去立马急急的跑进来，却见屋内的人已歪倒在一旁的软榻上。
“姑娘？！姑娘？！”
是夜，夷珞幽幽转醒，白天时候她气急攻心，一时昏倒在榻。屋内冷冷清清，桌上一灯如豆，小缇正撑着腮打着阖睡。夷珞轻手轻脚的下来，怕惊醒她。折身到矮柜边拿方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许是累着了，她竟睡得十分沉。
披衣出屋，外面月凉如水，树影幢幢，像一道道鬼魅的影子。沿着植满矮柏的小径慢慢走着，不知觉竟到了前门。
只要她再往前迈出一步，就可以走出这间锢锁她的樊笼了。
闭上眼，明知这看似无人的前门其实是守卫重重，她还是不死心的往前迈步。
“姑娘，请留步。”果不其然，立马就有道冷冷的女声要耳边响起，夷珞往空无一人的夜中看了眼，苦涩一笑，“姑娘成天这么守着不累么，何不趁此良宵月夜，咱们说说话？”是了，她寂寞，她只想这在森寒的夜里找个可以说话的人，哪怕这个人她不认识，却也好过一人承受。
“姑娘请回吧，夜寒，保重身子要紧。”女声顿了顿，再开口虽然依旧冷冽却不难听出亦含有一丝真切的关心。
“呵呵……”没有再回答她，夷珞只是无意识的发出了阵笑声，缓缓迈步，像小时候用步子量着那并不远的距离。
“让开。”一道魅影挡住去路，夷珞面无表情的轻斥。
“让开。”再次重申，步子毫不犹疑的向右，那道鬼魅身影也如影随形。
抬眸，直视。
第一次见他一袭玄衫，仿佛与黑夜融成一体，在淡淡的月光下，虚无而缥缈，带着致命的诱惑与危险。
那双微挑的凤眸此时竟是满载伤痛，夷珞轻笑，心中略略痛快。能看着他痛，她比谁都开心。不管他是因何而痛，即便是为别的女人，她也痛快！
每每深夜，她总在半梦半醒间看到一道鬼魅黑影，原来都不是梦，亦不是错觉。
“回去。”不低不高的声音，有着迫人的威严。
夷珞抬起脸，扬唇，不说话，眉宇如画却也布满冷意。
“先是避子汁，再是十香软筋散，晏如初，你为何要对我一个孤女这般赶尽杀绝呢？我都不恨你拿我当替死鬼了，难道放我离去也不行么？除了孩子，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真的！”
“回去……”凤眸似卷入了一场黑色的爆风，湛亮湛亮。
“你要什么？告诉我啊，你要什么？你既不爱我，端月公主亦容不得我，更重要的是她也想我死，你何苦还这样困着我。我离去，你岂不是更清静？”也就不用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摸摸的来再悄无生息的去。这里不是金屋，她也不是那娇娇女。当年汉武帝金屋藏娇，藏的也是正妻。而她，不过是一介尚还有用处的工具罢了……
“你干什么？想杀死我么？来呀！”被人突然锁住咽喉，夷珞猛然回神，却也不惊不惧。
“用力啊！为什么不用力？”气息喷到他脸上，她知道自己此时定是面目狰狞，可是那又如何？纵是她貌美如花他又何曾疼惜过？
她再不要做那样的梦了，那样的梦只是在梦甜，醒来却是加倍的残酷。
“你……一定要这么逼我么？”晏如初低声呢喃，自打他把她从崖底救起后她便再没给过他一次好脸色，每每被她逼急气急他就会忍不住对她动粗。
所以他怕，他怕自己在盛怒之下杀死这个对自己意义非凡的女人。所以他逃，逃到那个让自己烦躁不已的府中。
他也没想到端月公主竟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可是当她的生命和那孩子的生命只能择其一个时，他竟是毫不犹豫的选了她。
他不知道阿琰竟会对她这般痴傻和绝决，宁可背叛他也要成全她……要不是踏雪堂的人前来报信，他与她，怕是又要咫尺天崖了……
“我们到底谁在逼谁……”他难道不知道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伤人伤已么，伤着他的同时也是在凌迟着自己的心啊！
小缇被人从梦里踹醒，然后还来不及回神就被一道猛力扔到了廊子上，接着门砰的一下被人关上！
夷珞痛苦的看着眼前像猛兽一样撕裂她衣裳的男人，那样灼人的眼神，似要把她吞灭。
“放开我！”怕他伤到腹中的孩子，夷珞挣扎着，躲避着。
“如今我便是连碰也碰不得你了？是不是？你真与飞卿……”晏如初气愤不已，死死的捏着她瘦削的下巴，那白嫩的肌肤上立时现出青紫浅痕。
他不敢置信上一刻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竟说这腹中的孩子是她与飞卿的？！
“你最好是骗我的，不然……”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从未有过的怒气在心中燃起一片火海，疑心的种子像一棵疯长的怪树，瞬间吞灭了他的理智。
夷珞阵阵发冷，只是看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已是泪水弥漫……
“还不都是你们晏家的……”
“闭嘴！”
“啊……”
吃痛的皱起眉，当身体被贯穿的那一刻，她知道，她与他，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第四十八章 鬼门关前转一圈
“苏九龄，你个死妖人，别跑！”一道修长的身影窜出人群，双眼放光的搜寻着四周，却见那道让他苦苦寻觅的艳色钻入一间花红柳绿的楼阁，大老远的便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莺声燕语。
“公子，这样不好吧。”墨老三抚额，有些气喘，反观一旁的却是满脸兴味，笑得妖孽万端。
“有何不可，牛不喝水难道强按头不成？”
“这……”好吧，其实他也有点期待，墨老三暗想，想必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安心些看戏吧！”苏九龄笑得满脸奸诈，修长的玉指轻抚着下巴，狐狸眼中满是算计。
林小清死力拔开围成一圈的脂粉，憋了半天终于得已喘息，刚想愤怒大骂，谁知那群人又蜂拥而至，像拨不开的浮萍。
“让开让开！”天啊！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还有，这红袖招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这么多女人！
林小清苦着脸，一身功夫已无用武之地，只能仰天长叹！他生来对香味过敏，鼻子不时耸动几下，喷嚏也打得不顺畅，再这样下去他非憋死不可！
都怪那姓苏的死妖人，他明明看见他往这里来的，怎么一下就不见人影了！
该不是被那死妖人耍了吧？林小清想想很有可能，可是头上的那些八爪章鱼似的女人却不放过他，竟然还非礼起来！
“喂！你们这些女人好不害臊！摸哪儿呢摸哪儿呢！”红着快要滴血的脸，林小清大声喝斥。
真他妈见鬼了，南祁的女人怎么一个个这么开放了！难怪他师父说这天下唯女子与小人最难养也！
“哈哈……小哥，咱们若是害臊了，那红袖招岂不是要关门大吉了？！哈哈……”
“哈哈……”
几年后，在一个机缘巧合下，林小清重返红袖招。那时的他却已不再是如今这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而是一个足可号令三军，令人闻风色怕的大将军。
“主子，接下来去哪里？”墨老三不得不开口提醒那笑得前仰后合的男子。
“啊？去哪里？哈哈……容我想想……”苏九龄尚在兴奋中，看着那小子吃憋心时别提有多痛快！
“嗯，就去桐城吧！”听说那里的寒碧潭天下闻名，能解百毒。
“是！”
映着阳光的屋顶上两道翩然的身影轻轻掠过，一如天边流云，转瞬即逝……同时，一阵拔高的尖叫直冲九霄，然后一道狼狈的身影骂骂咧咧的窜去，转眼也不见了人影……
街市上热闹照旧，南来的北往的，依然在熙攘。
又是一年碧荷满江南，不知晏府的莲塘是否又是映日荷花别样红了，夷珞冷汗涔涔的抓着小缇的胳膊，肚子里一阵阵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姑娘，再忍忍，马上可以看到孩子的头了！加把劲儿！”稳婆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据说这十里八乡凡经她接手的孕妇皆都平安产子，皆是母子均安。
“快，参汤！”稳婆呦喝着丫环。
“姑娘，加把劲儿啊！”小缇虽看得满面骇然，却还是大声给她鼓劲。
夷珞气弱游丝，腰腹齐疼，让她连喘息一口都觉得痛不欲生。
很想就此放弃，很想就此沉沉睡去，可是……为了孩子，夷珞还是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
“啊——”
“哇——”
随着一道嘹亮的哭声，她只觉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接着便听到稳婆大喜之声。“太好了！太好了！生了！终于生了！”
“姑娘！是个小公子！”小缇热泪盈眶，忙用衣袖胡乱抹了把，又紧紧的握住榻上之人的手。
稳婆长长吁了口气，忙让人把孩子抱下去清洗。
半晌后，夷珞终于从鬼门头前脱力而回，缓缓睁开眼，把视线投向丫环手中的襁褓，“让……我……看、看……孩……子……”虚弱的张开双臂，把那小小的身子轻轻拢着怀里。这就是她的孩子么……怎么小小的像只瘦猴子……贪婪的视线游移在他紧闭的覆着黑黑羽睫的眼睛上，然后是他红嗵嗵的小脸，看着看着，她的泪水便止不住的悄然落下……
“夫人啊，这月子里可是不能哭的！”稳婆转身，含笑劝慰。夷珞狠狠点头，别过头去抹了下眼泪，复又笑着向稳婆道谢，“谢谢！”若不是她们，她们母子或许已过了鬼门关了……
“夫人哪里话！”稳婆同样很高兴，“都是夫人福大命大，有菩萨保佑，小公子以后也定是个有福之人！”想她接生这么多年，头次遇见这样险象环生的情况！
“快去报喜吧！”再次查看了一下，确实产妇再没什么生命危险后稳婆终于撩开了帘子，催促着一旁的小缇。
“是！”小缇喜滋滋的往外冲。
“怎么样？！”小缇刚踏出那间弥漫着血腥味的产房就被人一把抓住！
“呀？连公子回来了！姑娘母子平安！”小缇高兴不已，忙把情况汇报给他。
连宇琰一听同样大喜，当下就要冲进去。还好小缇闪身拦住，“连公子，不行的！”
“哦，对、对不起！我、我太高兴了！”连宇琰有些语无论次，来回踱步，欲进又不敢进，最后实是忍不住，隔着门帘，强抑着激动向里面问话，“夷珞，你……还好吗？”
“阿琰，你回来啦。别担心，一切都好。”半晌后，里面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便是这道清清浅浅的声音让他卸下了连日来披星戴月的疲惫……心里涨满的都是一股浓浓的感动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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