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西北人本来的目的就是活着回家,这正好遂了心愿,但这是未来的危机,而当前的危机是河北人要置他们于死地,于是伽蓝想出了一个非常阴狠的对策,那就是把西北人和十几万河北难民捆到一起。你要杀我,你要置我于死地,那好,十几万难民给我陪葬,而十几万难民的背后是整个豆子岗义军,义军将士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于是西北人又把豆子岗义军捆到了一起。
好阴狠的西北人,血腥而残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游元和崔逊不得不恶意地揣测,早在伽蓝率军强行冲进安德城,开仓放粮之前,恐怕就已经想到了今日之计,所以才敢开仓放粮,才主动与义军暗通款曲。
本以为西北人和豆子岗义军都是自己手里的刀,现在才蓦然发觉,不是自己握住了刀,而是刀控制了自己。如今局势逆转,河北世家豪望陷入被动,只有给西北人牵着鼻子走了,而豆子岗义军和黎阳方面恐怕都是措手不及,接下来只能被动应付,任由西北人掌控局势发展。
崔逊坐在马上,望着碧蓝的天空,听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心里像明镜一般透亮,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
伽蓝越是强大,实力越是雄厚,文武干略越是出众,对崔氏来说就越是好事。现在他很得意自己当初的决断,与伽蓝这样的传奇人物联手,藉此机会与裴氏、薛氏进行利益上的交换,对崔氏在未来的皇统之争中肯定有莫大的助力。
“伽蓝,伽蓝……”欢呼声经久不绝,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冲击。忽然,崔逊产生了一种冲动,他想纪录下这一切,想立即给东都的崔赜、崔宝德写信,告诉他们,不要犹豫了,有些机会不能错过,有些风险也是必须要冒的,否则,崔氏会在未来的危机中风雨飘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游元的血在燃烧,但心却冰冷彻骨。他隐约产生了一丝悔意,因为自己过于轻视西北人,导致对局势的判断连连失误。或许,伽蓝的所作所为都是来自上面的授意,西北人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上面的人有心要打击关陇贵族,但同样也反对山东世家从中渔翁得利。自己的策略是不是要改一改?是不是应该顺势调换一下位置,就此让伽蓝冲在最前面,以便自己看准他的步调,从而减少判断上的失误,拿出正确的对策,不至于像今天这样陷入完全被动。
“伽蓝将军的传奇将在河北延续。”
游元这句话惊醒了正在沉思的崔逊,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目光中悄然掠过一丝疑惑。
游元指指天空,做出侧耳聆听状。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绵延不绝,声震四野,天地间流动着喜悦的空气,壅塞着“伽蓝”的呐喊声。“这就是传奇的开始。”游元冷笑道,“一段传奇的诞生需要精彩故事的演绎,某拭目以待。”
崔逊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十万火急禀奏陛下。”
皇帝和中枢对此事的回应,等于直接表明了他们的立场,而这可以让山东人即刻在策略上做出调整。
游元却说到了另外一件事,“应该是十万火急赶赴清河。现在这里有十几万人,明天会更多,而且一天比一天多。各地官府如果拒绝开仓放粮,首当其冲的就是永济渠,而西北人会以此为借口痛下杀手。清河方面肯定会估计不足,而严重低估西北人的后果不堪设想。”
崔逊略略想了片刻,说道,“谨遵明公之意。”
=
巡察使团起程了,前后左右是黑压压的十几万饥民。
游元拒绝了伽蓝的求见。崔逊在亲卫的扈从下,先行赶赴清河,并向沿路诸县报警,希望他们开仓放粮,以免让西北人寻到借口大开杀戒。现在西北人被十几万饥民的吃饭问题压迫得失去了理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当天深夜,刘黑闼飞马追来。
伽蓝纵马而出。在空旷的原野上,两人迎头相遇,各自飞身下马,怒气冲天地指着对方破口大骂。
伽蓝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因为这件事,西北人可以被皇帝和中枢像碾死蚂蚁一样踩碎,也可以被山东世家豪望和各地官府的关陇藉官长们联手围杀,更严重的是,这十几万无辜饥民会成为陪葬品,生灵涂炭。
游元和崔逊以己之心度伽蓝之腹,高估了伽蓝的智慧,错误地判断了西北人的实力,实际上,伽蓝是被对手彻底逼上了绝路,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有死里求生了。
伽蓝直觉认为,河北义军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他被刘黑闼欺骗了。
“直娘贼,你以此卑劣手段置我于死地,其心可诛。”伽蓝愤怒地吼道,“你若想报仇,可以正大光明的来,你我两军阵前一决生死,为何要连累十几万无辜?他们是你的亲人,是你的血脉亲人,你丧尽天良,竟敢下此毒手。”
“无耻的西北虏背信弃义的西北蛮子”刘黑闼就像一头疯狂的猛虎,咆哮着冲了过来,“你要杀我们,尽管放马过来,为何恃强凌弱,挟持老弱妇孺?你以他们的生死来要挟义军,不就是想杀我们吗?好,我们来了,来与你们决一生死。”
“无耻逆贼”伽蓝怒而拔刀,“我要杀了你”
刘黑闼横刀出鞘,“西北虏,拿命来”
“当……”两刀相击,火星四射。
周围人等一拥而上。高泰冲上去,不顾死活地抱住了刘黑闼,“大哥,不要冲动,听俺一言,先听俺说几句……”
傅端毅一个纵身抱住了伽蓝,冲着他厉声吼道,“伽蓝,你冷静一点,你杀错人了。十几万老弱妇孺跟你走了,去黎阳了,豆子岗的义军马上就要有分崩离析的危险,义军将士哪里还有心思渡河南下?他们揭竿而起都是为了家人能够活下去,现在他们的家人跟你走了,生死未卜,你让他们怎么想?他们当然要追上来,要从你的手中救走他们的亲人。”
“直娘贼,你把他们带走,统统带走。”伽蓝瞪大眼睛,冲着刘黑闼叫道,“去啊,去把他们带回豆子岗。”
刘黑闼意识到这里有问题,可能误会西北人了,虽然依旧是怒气冲天,剑拔弩张,不过没有再冲动了,而是用心聆听高泰的讲述。
“这是关陇人的阴谋。”
一个高冠白袍的老者突然出现在刘黑闼身边,冲着伽蓝抱拳为礼,“将军顾念苍生,仗义相助之情,河北人铭记于心。”
老者一出现,刘黑闼的气焰顿时散去了大半,高泰更是恭敬施礼。
傅端毅却是惊呼出声,“先生……”旋即深施一礼,并向伽蓝介绍,此人便是声名显赫的山东鸿儒刘炫。
伽蓝吼了几嗓子,砍了一刀,郁积心中的怒火去了几分,这时再见一代鸿儒刘炫突然显身,当即意识到这件事对河北义军造成了巨大冲击,不但刘黑闼飞马急追,就连刘炫都不管年老体衰亲自赶来,可见义军已经做好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由刘炫出面与游元、崔逊谈判,向大世家做出最大妥协的准备。
义军会不会分崩离析?当然不会。当初是因为一部分人活不下去了才造反,造了两年反之后,情况更恶劣了,越来越多的人活不下去了,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老弱妇孺跟着巡察使团去黎阳,或许能寻到一条活路,而义军甩掉了沉重的包袱,四处征伐,实力会越来越强。对义军首领来说,这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但对于义军普通士卒来说,先是家破人亡,现在又妻离子散,士气会更加低落,甚至会有人逃离义军追寻亲人。
如何稳定军心?当然是确保十几万难民抵达黎阳,得到赈济,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与游元、崔逊达成妥协,再次就是要与关陇人尤其是坐镇黎阳的杨玄感达成利益上的交换。
伽蓝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许多,望着刘炫的眼神慢慢变得深邃了。
=
=
=
第一百三十三章就食黎阳仓
第一百三十三章就食黎阳仓,到网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痴儿,痴儿……
第一百三十四章痴儿,痴儿……
刘炫身材削瘦,发须皆白,一张饱经风霜的苍老面孔上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与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鸿儒形象差距很大,如果不是一双充满了睿智的眼睛和与生俱来的贵胄气质,倒是像极了一位贫困潦倒,苟延残喘、了度残生的山野老叟。
老者也在打量着伽蓝。伽蓝年轻有为,而且出身官奴婢,而每一个官奴婢的背后实际上都代表着一个曾经辉煌过的势力,一个曾经显赫或者现在依旧显赫的家族,这正是伽蓝的神秘之处。
几百年来,门阀士族控制着历朝历代的朝政,一个显赫大姓就是一棵参天大树,一个烜赫郡望之下则是遍布各地的堂号,而家族中不论是权宦还是大儒,依附其下的亲朋故旧、门生弟子、从属家将不胜其数,而他们延续传承的不宣于口的生存定律就是,从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即便是父子兄弟,都有可能是朝堂政敌。正因为如此,世家望族在经历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风风雨雨之后,依旧兴盛不衰。
枝桠断了,没有关系,还有分枝,分枝断了也没有关系,还有主干,即便主干断了也没有关系,还有根系,还有代代传承的文化和错综蔓延的人脉可以支撑根系在春天到来的时候破土而出,再一次茁壮成长,东山再起。
伽蓝的背后肯定是一个显赫大姓,一个曾经辉煌的大世家大权贵,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至今还蓄意隐瞒,说明这个大姓和当今皇族或者某个权势倾天的贵族集团之间有着很深的恩怨,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大姓与当今权臣裴世矩,与当今军中宿将薛世雄,也就是与河东裴氏和薛氏之间有着非常深厚的关系。
与河东世家关系深厚的大姓,要么就是生活在同一个地域,要么就是在地缘上有着直接利益关系。
从地域上来说,河东世家大部分力量归属于关陇贵族集团,是北周宇文氏和大隋杨氏极力拉拢的对象,历次政治风暴中牵连甚少。
从地缘上来说,河东世家和河洛世家的利益最为密切。过去几十年的历史中,周、齐、陈三国鼎立争霸,战火最为集中之地就是河东和河洛,所以两地世家的关系自然密切。
河洛世家众多,但最为显赫者莫过于三大皇族,一是两晋朝的河内司马氏,一是北魏朝的拓跋氏,也就是汉化后的洛阳元氏,还有一个就是现在的皇族,弘农杨氏。北周朝,宇文皇族为了在争霸中胜出,对司马氏和元氏都是极尽安抚和拉拢之能事。到了本朝,杨氏因受禅而立国,开国的代价相对较小,但反对者众,其中就有河内司马氏,而元氏则因为始终如一地坚决支持杨氏,至今还是兴盛不衰。
能够被河东裴家和薛家同时照顾的世家子弟,肯定是与他们关系非常密切的一等大世家,而所谓关系密切莫过于有姻亲关系或者有直接利益关系,但以裴世矩和薛世雄今日的权势,只有别人攀附他们以获取利益,不存在他们去攀附其他世家。那么与裴氏和薛氏有姻亲关系,且存在地域和地缘利益,放眼看看今日的河东和河洛世家,已经或者正在没落的一等大世家,只有两个,一个是河东柳氏,一个是河内司马氏。
河内司马氏已经没落,没落的原因是反对杨氏夺取北周宇文氏的国祚,这属于上一代的恩怨,是先帝和司马消难之间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