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屈术支仰首长啸,横刀问天:上苍,为什么要抛弃昭武的后裔?要残杀无辜的栗特生灵?
就在这时,大角冲天而起,吐谷浑人的大角震天吹响。
=
慕奎霍然回首,脸色顿时大变,眼里更是露出凶恶之光。
天际之间,沙漠深处,一股沙尘突然升起。接着沙尘滚滚,如乌云一般铺天盖地,霎时间遮天蔽日,席卷苍穹。
西北狼来了?金狼头来了?难道大隋人还有援兵藏在沙漠深处,伺机给我致命一击?
慕奎不相信,他不相信紫云天的悍贼们愿意以整个紫云天为代价,帮助大隋人袭杀一支吐谷浑的军队。或许,这是突伦川的沙盗,是来趁火打劫的贼寇。
集结的号角吹响了,正打算发动最后一击的吐谷浑人不得不撤出战场,火速列阵,准备迎战。
驼阵内的老弱妇孺都站了起来,惶恐不安地望着席卷而来的沙尘暴。
石蓬莱神色紧张,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不得不张大嘴巴,剧烈地喘息着。伽蓝来了吗?天上的神灵当真听到了我的祈祷,降下了奇迹?
阿史那贺宝和紫云天的悍贼们急速撤回驼阵。
屈术支带着栗特人也撤了回来。
大隋人留在了阵外,身负重伤的杨渊下了命令,大隋人必须承担戍卫之责,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
沙尘如暴虐狂飙,滚滚而至。
所有人都望着远处的沙丘,等待着那惊魂一刻。
一团火焰骤然跃入眼帘,接是一个银甲骑士飞出了沙尘,出现在沙丘的最顶端。
“伽蓝!”石蓬莱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起来,“伽蓝来了……”两行热泪再也控制不住,无声滚落。
“伽蓝!”栗特人激动万分,振臂狂呼,声嘶力竭。
“伽蓝,伽蓝……”紫云天的悍贼放声叫喊,尽情宣泄这一刻的惊天狂喜。
大隋戍卒挥舞着武器,齐声欢呼,精疲力竭的身躯突然涌出无穷力量。杨渊挣扎着站了起来,高泰、谢庆、乔二、西门辰等人相携而立,方小儿举起大隋战旗,疯狂舞动,这一刻,他的心和这面战旗一起跳动,一起咆哮。
=
慕奎神色凝重。
吐谷浑将士望着银甲骑士,望着追在他背后的沙尘暴,眼里掠过一丝惊慌。在那遮天蔽日的沙尘里,到底隐藏着多少大隋人?
忽然,一个数天前曾在天马戍死战而逃的吐谷浑骑士拨转马头,狂奔而走。
紧接着,十几个当日死里逃生的骑士也猛抽战马,夺路而逃。
军心动摇,更多骑士不顾军令,调转马头狂奔而去。他们已经激战了数个时辰,伤亡数十人,一个个身心俱疲,这时假如有一队大隋骑士从沙尘暴里冲出来,必能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慕奎勃然大怒,但他旋即闭上了眼睛,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怒和冲动。在军队体力不济,士气已丧的情况下,还是撤离紫云天,确保安全是上上之策。
慕奎举手示意,撤!
角号仓惶,令旗下垂,吐谷浑人沿着且末水,急速撤离。
=
“杀!”伽蓝倒提长刀,烈火四蹄腾空,人马合一,如离弦之箭,如掠空闪电,直杀敌阵。
暴雪的速度已至极限,几乎是贴地飞行,气势如虹。
西行、布衣、江都候冲出了沙尘,三骑齐头并进,三柄长刀斜指向天,杀气凛冽,势如奔雷。
二十多名大隋骑士一字排开,战马如龙,长槊如林,杀声如雷,惊天动地。
压抑在心中的仇恨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大隋人如狼似虎,一路咆哮着,带着满天沙尘,以无坚不摧之势,狠狠地撞向了吐谷浑人。
且末水边,双方猛烈相撞,惨烈厮杀。
伽蓝的眼睛死死盯着吐谷浑人的帅旗,长刀挥动间,头颅飞舞,断肢残臂四散而射。这一次,他一定要杀了敌酋,哪怕上天入地,也要斩下敌酋的头颅,报仇雪恨。
吐谷浑人肝胆俱裂,狼奔豕突,夺路狂奔。
伽蓝一拳砸上烈火的背脊。烈火仰首激嘶,四蹄用力,腾空而起,速度骤然爆发。
慕奎听到身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手下儿郎更是不顾一切地抱头鼠窜,心中惊骇,霍然回头。一个金狼头猛地跃入眼帘,跟着耳畔传来厉啸之声,扈从卫士们恐怖的叫喊声,接着只见一刀寒光划空而过,几滴血花在空中翩翩起舞。
一颗头颅腾空而起,一蓬鲜血喷射而出,一具无头尸体轰然栽倒马下。
帅旗倒下,吐谷浑人彻底崩溃,亡命而逃。
=
=
=
第十六章 别了,紫云天
夕阳如血,晚霞如火。苍莽大地沐浴在梦幻般的光芒里,突伦川散发出赤黄色的瑰丽色彩,且末水波光粼粼,映射着胡杨林那华丽、典雅而高贵的雄伟身姿,唯有千娇百媚的紫云天绿洲失去了往日的娇艳,被一缕缕狞狰而丑陋的狼烟所笼罩,朦胧之中,隐约可见血迹斑斑的伤痕和痛苦凄婉的苍白容颜。
吐谷浑人就像一群穷凶极恶的野狼,肆虐一番后,仓皇而逃,却给紫云天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伽蓝斩杀了阿柴虏主将,大隋卫士击败了这群恶狼,紫云天在千钧一发之刻得到了拯救,然而形势却愈发恶劣。伏允带着军队正尾随而来,一旦得到消息,必然加速追击,紫云天的幸存者们必须尽快离开绿洲,快马加鞭赶赴楼兰。
从且末城杀出来的大隋卫士配合紫云天的悍贼和栗特人掩埋战死的同伴,西行、布衣、江都候和伽蓝则匆忙救助伤者。西北狼锐士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像他们这种人若想活得久一点,就必须学会足够多的野外生存手段。
伽蓝显然精于此道,技艺精湛,手法娴熟,即便面对森森白骨和四射的血液,也是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屈术支和石羽本来给他打下手,帮他一起救治重伤之人,但看到伽蓝一拳打晕一名伤者,面无表情地锯断一截血肉模糊的断腿之后,两人吓得面如土色,狼狈而逃。
商队中有一名胡医,来自于阗,自称人畜皆治,这时候当然要大显身手,可惜他对这种血淋淋的外伤救治不在行,正好合适给伽蓝做助手。石蓬莱把他喊了过来,又叫上几个胡女,一起帮忙。看到伽蓝把伤者的肚子剖开,把肠子拽出来小心翼翼地挖出箭镞,然后再把肠子塞回肚子,场面血腥而恐怖,那名胡医没有坚持半刻时间便连滚带爬地跑到一边大吐特吐,几名胡女跟在他后面,一个接一个地拼命呕吐,再没人敢上前半步。
“快来人!”伽蓝猛然回头,厉声叫道。
几个人望着伽蓝脸上怵目惊心的猩红血迹,恐惧到了极致,半步也挪不动。
伽蓝又叫了一声,目露恳求之色。
一个黑发碧眼的少女紧咬樱唇,鼓足了勇气,慢慢站起来,然后轻轻叫了一声,像是鼓励自己,这才迈开脚步,飞一般跑了过去。
“闭上眼睛。”伽蓝一把抓过她的小手按在伤者的身上,“用你全部力气按住这个地方。”
少女紧闭双眼,浑身僵硬,如雪的肌肤此刻苍白得异常可怕,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整个心神完全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伽蓝腾出手来,一边继续手术,一边用栗特人的语言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的胡腾舞跳得很好。你是哪里人?是于阗人还是吐火罗人?我看你的长相,应该来自大食或者波斯。你是波斯人?”
伽蓝只扫了她一眼便认出就是那晚在天马戍跳胡腾舞的漂亮女子,为了减缓她心里的恐惧,救活危在旦夕的伤者,伽蓝不得不没话找话。
少女的脑海中虽然一片空白,但伽蓝嘶哑而沉稳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中。或许是对伽蓝的尊崇,也或许是她血脉中所蕴涵的勇气,她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是波斯人。”
“波斯人?”伽蓝停顿了一下,问道,“那你的家人呢?他们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少女的声音干涩,略带着一丝颤抖,“我自小被拐卖到吐火罗,六岁的时候被人卖到石国,三年前又被卖到于阗。”
伽蓝沉默了。丝路上的奴隶买卖很猖獗,催生了很多人口贩子,不但盗贼四处掳掠人口,就连一些商贾都丧尽天良做起了拐卖人口的无耻勾当。这个可怜的波斯少女就是受害者之一,而在过去的岁月里,伽蓝曾经听到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故事,如果追溯到他的童年,他也是一个奴隶,其境遇甚至还不如眼前这个波斯少女。
“我也是奴隶。”伽蓝说道,“我从生下来就是奴隶,一直到八年前,我用十颗突厥人的头颅才换回来一个庶民的身份。”
波斯少女睁开眼睛,吃惊地望着正在专心致志缝合伤口的伽蓝,难以置信,他竟然是奴隶?像伽蓝神一样的无敌勇者竟然是奴隶出身?这一霎那,伽蓝从波斯少女心目中的神坛上掉了下来,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一个和她有着同样悲惨遭遇的活生生的人。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原因,伽蓝在她心中的形象忽然变得亲切起来,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先前的陌生和隔阂就像天边的落日正在逐渐消失。
“我叫敦煌。”伽蓝继续说着,很平静,就像一泓秋水,嘶哑的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沧桑和落寞,“我在敦煌的圣严寺长大,四岁的时候剃度为沙弥,法号伽蓝。十一岁还俗从军,但我依旧是沙门弟子。你信佛吗?”
波斯少女看到猩红血迹,急忙再次闭上眼睛,但刺鼻的血腥味还是直钻肺腑,强烈的呕吐感让她难以忍受。她屏住了呼吸,漆黑的黛眉紧紧皱起,深陷的眼窝内,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白皙的面孔上更是露出了痛苦之色。
就在这时,一股重压加在了波斯少女几欲抬起的小手上,接着波斯少女感受到了伽蓝那坚硬的强劲五指,耳畔也传来了伽蓝肃穆的声音,“如果忍不住要吐的话,你可以离开,但你可曾想过,假如没有他的誓死奋战,你或许已经成了阿柴虏的战利品,或许已经香消玉损,为此,难道你不应该救他一命?难道你的痛苦比他的痛苦更大?”
波斯少女低下头,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羞惭红晕。忽然,她用力吸进一口血腥的空气,睁开了眼睛,神态异常坚定,跟着娇躯前倾,一双小手用上了全部的力量。
伽蓝松开五指,继续自己的动作。
波斯少女忐忑不安,低声说道,“小时候我在吐火罗,大家叫我翩翩。后来到了石国,栗特人就叫我石翩翩。到了于阗,他们又叫我尉迟翩翩。”
“翩翩起舞,人如其名,好名字。”伽蓝说道,“石国人姓石,其王族以昭武为姓,而于阗的国姓则是尉迟。你以尉迟为姓,想必是进了于阗豪门贵族之家,既然如此,为何还随商队长途跋涉,饱受风沙之苦?”
翩翩脸色微变,眼里掠过一丝惊恐,目光更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四周,似乎担心别人听到了自己的话。
伽蓝不过随口一说,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人人都有隐私,何况一个于阗贵族家里的舞姬,但伽蓝是大隋秘兵,擅长察言观色,洞察秋毫,翩翩的神态一丝不差地落入了他的眼里,立刻引起了他一连串的猜想。
以翩翩低贱的身份和地位,以她漂亮的容颜和精湛的舞技,随一支普通的商队离开于阗豪门大府,最大的可能有两个,一是自己出逃,一是被主人当作礼物转赠,而从翩翩所透露出来的讯息来推断,她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