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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恭仁怒极,脸sè铁青,手指伽蓝。“你……你还敢顶撞?”
伽蓝冷笑,怒视杨恭仁,目露寒光。手握刀柄,就像一头待人而噬的猛兽,一股凛冽杀气喷涌而出。
杨恭仁恨不得给他一个巴掌,但想到死去的父亲。还有悲苦一生的妹妹,他的心忽然痛彻入骨,满腔怒气霎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声长叹,“伽蓝。不要一意孤行,不要刚愎自用,更不要狂妄自大,你这个暴戾的xìng格如果不改,不但会葬送你自己,还会连累所有的龙卫军将士。过了鸭绿水,形势就不一样了,高句丽人在生死存亡之刻。必会倾尽全力疯狂阻击。你孤军深入。兵力单薄,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叛虏的包围,而某手上只有北平军和怀远军十八个团,一旦你被围,某拿什么救你?你和龙卫军一旦全军覆没,选锋军惨败而退。第三次东征旋即遭受重创,这必定会影响整个东征进程。假若第三次东征因此而功亏一篑。你知道后果吗?”
伽蓝目无表情,一言不发。
“某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中土。某也知道唯有兵贵神速才能攻克平壤,但现实是,薛大将军、李大将军和赵大将军控制着东征主力,他们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他们对北平的关注远远大于对平壤的关注,所以,假如你以为,只要选锋军杀到了平壤城下,他们就不得不跟进,那你就太天真了。”杨恭仁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满目悲伤,“说句实话,在某看来,与其寄希望于舞yīn公,倒不如指望荣国公。”
伽蓝剑眉微皱,当即问道,“水师已经登陆了?”
杨恭仁摇头,“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在东莱。”
伽蓝惊讶地望着杨恭仁,“陛下下旨于四月十九展开攻击,按照时间推算,水师早已登陆,即便没有攻克毕奢城,其前锋军也应该急速北上与我会合。”
“你看到他们了?”杨恭仁嘲讽道。
伽蓝相信杨恭仁的推测,毕竟杨恭仁是帝国的大权贵,他对帝国上层了如指掌,相比起来,伽蓝对帝国上层的了解就像一张白纸。
从杨恭仁的推测里可以估猜到,军方大佬各有其利益所在,所拟攻击之策都以自身利益为基础。从水师的立场来说,皇帝和中枢让水师从毕奢城方向登陆,然后经乌骨城,渡鸭绿水去打平壤,一路上攻城拔寨,实际上是起到了东征主力的作用,而东征主力不是水师,水师只是偏师,是配合主力作战的军队,也就是说,水师应该渡河去平壤,在平壤会合东征主力,这才是正确的策略。
无疑,皇帝和中枢对远征军陆路大军严重缺乏信任,认为他们承担不了主力的作用。这种不信任导致东征水陆两军的矛盾骤然激烈。于是陆路大军迟延不前,等待水师在前方攻城拔寨。你既然不信任我,我还冲锋陷阵干什么?闹得不好你还说我闹情绪,与水师争抢功劳,岂不里外不是人?水师当然不会做这种傻事,拿水师当步军用,让水师将士去攻城拔寨,岂不是自寻死路?明知道去送死,去打败仗,还急吼吼跑去干什么?当然想方设法找借口拖延渡海时间,以等待辽东战局的变化。
伽蓝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一股沮丧的情绪渐渐弥漫身心,“水师何时登陆?”
“乌骨已经变成坟墓,水师还会从毕奢登陆而来?”杨恭仁摇头苦笑。
“水师直接去平壤?”
“不出意外的话,陛下在接到我们攻陷乌骨的消息后,将会诏令水师,改道攻击平壤。”
“那我们更应该rì夜兼程赶赴平壤。”
杨恭仁瞪着伽蓝,一时间竟怀疑他是不是杀人杀多了,满脑子鲜血,失去了神智。
“你当真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伽蓝神?”
“某不是伽蓝神。”伽蓝平静地说道,“但高句丽人同样不是神,他们对我主力的动向一无所知。”
杨恭仁突然心神一动,目光顿时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选锋军的后面就是主力,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
“你是选锋军。”杨恭仁手指伽蓝,旋即又指向自己,“某是主力。”
伽蓝微微颔首,“所以,某不是孤军深入。”
杨恭仁沉吟着,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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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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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四章 萨水之畔
五月初五,龙卫军接到渡河命令,随即于虎耳山方向横渡鸭绿水。
伽蓝于黄昏时分抵达虎耳山,不待休息便渡河赶至鸭绿水东岸,召集军、府军官紧急议事。
傅端毅看到伽蓝,急切问道,“是否直杀平壤?”
伽蓝摇摇头,连声冷笑,“一群尸位素餐的寄生虫,一群胆小怯战的懦夫,帝国大军控制在他们手上,如何不败?”
众将相顾失sè。伽蓝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口不择言了。
杨恭仁最终还是没有接受伽蓝的建议,他在反复权衡利弊得失后,“艰难”地抵挡住了假如攻陷平壤后所获巨大利益的“诱惑”。虽然帝国选锋军将士士气如虹,但走投无路的高句丽人绝不会束手就缚,必定拼死反击。选锋军孤军深入胜算甚小,为稳妥起见,还是与主力会合后再去攻打平壤为佳。
不过伽蓝对高句丽人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高句丽人的实力太弱,面对强大的帝**队的攻击,唯有防御,唯有把有限的兵力用在死守重镇要隘上,然后把战争拖到冬天,利用辽东恶劣的气候迫使帝**队撤离战场。战争进行到第三年,高句丽更是不堪一击,此时此刻,面对咆哮而来的帝国大军,高句丽人难道会一反常态,以羸弱的身躯与帝国大军厮杀于荒郊野外?另外,高句丽人的内部危机也已经到了爆发之刻,乌骨城的失陷便是源自城内高句丽人的内讧,再加上乌骨屠城给予高句丽人的猛烈冲击,不难推测到,此去平壤途中甚至到了平壤城下,背叛高元举城而降者必定络绎不绝。既然高句丽人不敢出战,既然他们只会缩着脑袋躲在城池里苟延残喘,既然还有高句丽人要举城而降,那选锋军的孤军深入便有了一定的胜算。当然,前提是以奇制胜。要让高句丽人相信杀到平壤城下的是帝国主力大军。
于是,杨恭仁肯定了伽蓝的一部分分析,字里行间透漏出他对高句丽人的鄙视和不屑。甚至流露出一股挡者披靡的豪迈之情,但他毕竟不是单纯的武夫,而是一个深陷利益漩涡的权贵。在武夫和权贵之间,他只能做一个权贵。但伽蓝却可以做一个单纯的武夫。某种意义上,这是杨恭仁的一种暗示,他愿意赌一把,败了,他会被伽蓝连累。承担失败之责,但假如赢了,那他就拿到了第三次东征的最大功勋。
伽蓝心领神会,不过他对杨恭仁很失望,对他龌龊的心思更是极度鄙夷。
“观公要在鸭绿水东岸等待主力?”冯翊听到伽蓝的愤懑之言却是暗自松了口气,他非常担心孤军深入的危险,但迫于龙卫军高涨的士气和伽蓝一往无前的决心,他也不好反对。只能支持。
“等待主力?”西行冷笑。“如此说来,观公打算给叛虏一段喘息时间,以等待高元负荆来降?”
“痴心妄想!”刘黑闼嗤之以鼻,“乌骨屠城之后,高元如果来降,他就完了。不但他的王位保不住,就连他的头颅都保不住。”
“此刻高元唯有一战。否则不待我军杀到平壤,他就身首异处了。”傅端毅摇头轻叹。“所以要兵贵神速啊,一旦高元决心死守,平壤城里上下齐心,则战机必失,未来几个月不论大军能否攻陷平壤,都将付出惨重代价。”
“观公所处位置不同,所思所想和我们不同。”薛德音倒是为杨恭仁辩护了一句,“从选锋军的立场考虑,渡过鸭绿水之后,确保军队的安全当然是首要之务。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嘛。”
“聒噪……”江都候怒声叫道,“他是无过了,但我们拿甚去祭奠埋骨萨水的三十万英灵?血海深仇还要不要洗雪?”
伽蓝伸手微摆,示意众将稍安勿躁。
“在某看来,高句丽人不堪一击。”伽蓝手指乌骨城方向,冷声说道,“攻击开始前,谁能预料到我们会一举攻克乌骨?乌骨屠城,血流成河,杀得叛虏魂飞魄散,肝胆俱裂,试问还有谁敢出城?还有谁敢与我阵前厮杀?还有谁敢与我一决死战?”
众将轰然叫好,热血沸腾。
“传某命令。”伽蓝挥动马鞭,气势如虹,“明rì,龙卫军向东挺进,直杀敌都。”
战争期间,远东诸族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辽东战场,都在想尽办法加强讯息的打探和传递。乌骨屠城的消息先是由逃过鸭绿水的高句丽人迅速传递到平壤,接着便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最后传递到新罗、百济乃至远东的靺鞨。
高句丽人陷入了无边恐惧,虽然也有热血志士发誓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要与帝**队血战到底,要与王国共存亡,但更多的高句丽人,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们选择了逃离,携家带口向半岛南部和远东靺鞨逃离。
在伽蓝和龙卫军rì夜兼程杀奔平壤之刻,乌骨屠城的消息也如狂风暴雨一般侵袭了半岛和远东靺鞨,给了远东诸族以巨大冲击。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总是遥不可及,当现实已经残酷到严重危及到自身生存的时候,理想便也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人们不得不从自我迷醉中清醒过来,力求生存。
在当前形势下,坚持与帝国战斗,只会加快死亡速度,而生存不外乎两条路,投降或者逃亡。帝**队在乌骨屠城之举告诉绝望的高句丽人,投降的风险太大,唯有逃亡才是上上之策。唯有逃到帝**队追杀不到的地方,高句丽人才能停下来喘口气,然后重整旗鼓,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
从历史经验来看,外族在与中土人的战争中,若中土强大,则外族必遭打击,而外族为了生存,不得不逃到极荒之地,等待时机再次崛起。然而,高句丽位于半岛之地,左右临海,前后皆为异国他族。如同困兽之牢,没有退路。这种情况下高句丽人若想冲破牢笼,唯有杀出一条血路。所以历代雄心大志者诸如高汤、高元父子在大战略上并没有错误,错误的是,他们的理想脱离了现实。这个大战略对于高句丽来说,实际上是建立空中楼阁上。没有实现的可能,而强行实施的后果,便是耗尽国力乃止亡国。到了今天,高句丽走到了穷途末路,高元的政治对手迫于生存的需要。不得不奋起反抗。
乌骨屠城就若一柄从天而降的雷霆战刀,一刀把高句丽人顽强坚持的意志砍为齑粉。生死关头,平壤爆发了内讧,反对高元的将军和贵族官僚们发动了兵变,试图废黜高元,以高元及其追随者的头颅,来换取高句丽的生存。
高句丽不能亡国,高句丽必须存在。这是维系半岛三足鼎立之局的基础。而半岛政治格局的稳定,则关系到了整个远东局势。
高句丽在崛起过程中,首要之务是吞并新罗和百济,统一半岛,为此高句丽一方面称藩臣服于中土帝国,一方面结盟于大漠北虏。并合纵连横于靺鞨、室韦等远东诸族,竭尽全力稳定自己的大后方。继而全力实施统一半岛之策略,但不论是中土帝国。还是室韦和靺鞨等远东诸族,都不希望看到半岛的统一,都畏惧于因为半岛政治格局的改变而导致的整个远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