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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宫闱生涯 第四十三章
殿内众人象是被那句话定住了一般,死一样的沉寂,喘息不闻。
片刻皇后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既而又凄厉的大笑起来,眼中却是不停的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阴冷绝望的目光扫视了佟妃和宁妃及太后,惨然道:“她有喜了,你们马上就要改口了,跪着给十一福晋行礼,皇后万福金安,你们的儿子也要给她的儿子磕头,皇上万岁万万岁,哈哈哈哈。”
佟宁二人怔怔看着她,象是没有回过神,太后冷冷的看着皇后,大声呵斥道:“你疯了吗?还不快住嘴?”
皇后丝毫不畏惧太后冰冷严厉的眼神,倔强扬起头,厉声道:“我没有疯,这些都是福临亲口说的。”忽又绝望的爬到太后脚边,抱着太后的双腿,象是受了极大委屈和惊吓的孩子一样,喃喃道:“姑姑,姑姑,他说他要废了我,他说他要立那个贱人做皇后,立他们的孩子做太子,姑姑,我是大清明媒正娶,用大红花轿从大清门抬进来的啊,他为什么要废了我,我爱他,我也爱他啊,他不爱我,我都忍了,我还是爱他的,为什么他要废了我?”
我与皇后自幼相识,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路走来,她的悲伤和无望皆在我眼中,我眼着她爱上福临,眼见着她承受着冷漠,眼见着她夜夜孤灯,眼见她一天天憔悴,心里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宁妃被皇后一席话触动心肠,拿着绢子不住的拭泪,佟妃站在我身侧,捏着我的手悄然安慰着,眼中满是悲悯。
太后仿佛承受不了皇后的重量一般,身子摇摇欲坠,伸手扶起皇后坐在塌上,满眼关爱疼惜,温言道:“惠儿,你是咱们科尔沁最美的明珠,是姑姑最疼爱的侄女,有姑姑在,没有人会废了你,没有人会的。”
皇后紧紧抓住太后的手,眼神迷茫且散乱,低声道:“姑姑,你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吗?”
太后刚要说话,皇后却忽的捂住太后的嘴,孩子般的神情竟欢喜起来,神秘的小声道:“他说了,他说,不是我不好,只是他心里有根刺,他说他不喜欢摄政王多尔衮,他说他恨他,我是多尔衮生前聘来的,虽然多尔衮死了,他说他总是觉得我象是多尔衮派来监视他,管制他的,一看见我,就能想起多尔衮一样。”
太后颓然垂下双手,脸色变的苍白,苏麽麽忙上前对皇后道:“娘娘,您累了,麽麽先送您回去歇息,好不好。”一面哄着扶皇后起身,宁妃醒过神来,忙上去帮着,走至殿门,皇后猛然挣脱苏麽麽和宁妃的手,又跑回来拉着太后的手哭求着:“姑姑,您去和福临说,我和多尔衮没有关系,我几乎没有怎么见过他,我不是他派来的,姑姑,您去和他说啊,和他说,我求求你。”
太后颤抖着双手,只是说不出话来,苏麽麽和宁妃又哄又劝到底将皇后拉了出去。
我和佟妃将太后扶到塌上坐下,佟妃给太后斟了杯热水,太后却不接,两眼迷离着,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佟妃见状,对我使了眼色,没声儿出去,关了殿门。
我依偎在太后身边,抚着太后冰冷的手,太后缓缓道:“当年,我哥哥科尔沁亲王第一次带了惠儿来京城,我就喜欢上了惠儿,她长的那么象我年轻的时候,虽然被宠溺的娇纵任性,却天性爽朗,自然明媚,我满心想着如果能嫁给福临,好歹互补,福临少年老成,性子倔强偏执,这番心思被多尔衮看了出来,为了让我欢喜,他做主向科尔沁行聘。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福临竟因着这个缘故,抗拒的那样厉害,还将一腔的怒气洒在了惠儿的身上,是我,害了惠儿啊。”太后眼中流出悲伤的泪来。
我静静聆听的,一言不发,我知道此时太后心乱如麻,陪着她听她说话才是她最需要的。
那尘封已久的往事,在太后心底依然明媚鲜艳如初,我凝视着太后已不再年轻的面容,暗自想象她以前的模样,想必是风华绝代的佳人,清香为骨,娇艳为魂,在岁月的面前,她是那样一个自珍而坦然,芬芳一生的女子,尽管随着年华逝去,一切都会改变,但在光阴面前,似乎唯一不曾改变的,是她永远芬芳而甜蜜的内心和回忆。
皇后快疯了,恐怕此时福临也要疯了吧,不过他是欢喜的,欢喜他最爱的女人终于要给他生儿育女了,象他期盼的那样,象天底下所有最寻常的夫妻一样,只不过,皇帝与一个女人花摇烛,月映窗,把良夜欢情细讲,莫管他别院离宫玉漏长的时刻,也是六宫此夜含颦望的独自幽怨凄凉时刻。
夜漫漫长,多少翘首期盼的如花容颜,似水年华都湮没在暗色之中。
次日,我和太后正进早膳的时候,福临来了,满脸遮掩不住的喜色,煞是刺眼。
福临给太后恭敬的请安,笑道:“额娘,儿子来向你告罪的,胡先生说宛宁身子单薄,需要静养,儿子想着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太后不看福临,只给我夹了块菊酿豆干,淡漠道:“皇上既然已经做主,就不必再说什么。”
福临略有些不满,道:“诸妃有孕之时,额娘不仅亲自探望,赏物件,也免了晨昏定省,怎么这回仿佛那样不情愿似的。”
太后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众人慌忙跪了下来,道:“太后息怒。”
太后挥手命他们出去,怒道:“这样说来,皇帝倒不是来给额娘请安的,倒象是专门来为皇贵妃打抱不平的。”
福临躬身道:“儿子不敢,只是觉得额娘似乎对宛宁太薄了些。”
太后恨恨的打量着儿子,冷冷道:“你瞧瞧你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还有没有皇帝的样子?”
福临颇为不耐烦,道:“额娘因昨日之事对儿子不满,大可直说,不必绕弯子。”
太后冷笑道:“原来皇帝还知道我会不满,皇后毕竟是你结发妻子,你在一个妃子及奴才面前打她耳光,如此羞辱于她,已是不对,为了宠妃,大清早到额娘这里发泄不满,更是不孝,这些年额娘对你的教导,如今看来竟是都白费了。”
第一卷:宫闱生涯 第四十四章
福临本欲还嘴,看到太后满面的怒气,又强忍了,温言道:“额娘,儿子是一团喜气来向您请安的,不是来惹您不快的,皇后之事我不愿再提,只求额娘对宛宁好些,她对您是一片孺慕之思,如今更是为皇室孕育了血脉。”
太后反问道:“佟妃,宁妃,陈嫔等哪个没有为皇帝产下麟儿,皇帝对我厚此薄彼不满,自己又何尝不是,她们哪个不是你正经的妃嫔,皇帝又何尝待他们公平?听说前几日路过阿哥所,竟然不知福全的年岁,宁妃听了不知是怎样的心寒,便是这孩子长大,想起此事,心里又怎么会不怨你这个做阿玛的?”
福临听太后此言,默不做声,太后叹气,缓缓站起身来,福临慌忙上前搀住。
太后温言劝道:“儿子,你心里到底爱哪个,额娘管不到,也不想再理会,只是,在面上你总要众人和睦才是,在这宫里头,最忌讳专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亦是集了万千怨怒于一身,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为接她进宫,已经弄的天怒人怨,何苦再招人愤恨呢?你若真的为了她好,就听了额娘的话,对后宫诸人都好些,尤其是皇后,雨露均沾,这也是为她积德。”
福临若有所思,只是低了头不语,太后心里厌烦,道:“罢了,你出去吧,我自会赏她东西,也希望皇帝记着额娘的话儿,还要去皇后那里安抚安抚才是,好歹她也是你表妹,打小一起玩的,真要有个什么,你如何对你舅舅交代啊。”
福临默默跪安出去,太后一声长叹,唤道:“来人啊。”
守在殿门口的太监正在侧耳静听,猛然听得呼叫,吓的浑身一颤,慌忙进来跪下,道:“太后有什么吩咐。”
:“传胡宫山去坤宁宫为皇后请脉,再者,命诸妃不必前去请安问疾,以免扰了皇后静养。”太后淡淡道。
太监应着出去传旨,太后又看向我道:“往日,你与宛宁交好,自她进宫,额娘瞧着疏远了很多,不然你去送些物件替额娘瞧瞧,也算给皇上圆圆面子。”
我没有想到太后这样说,楞了半晌,苦笑着摇头道:“额娘还是派了其他人去吧,女儿心眼小,又记性好,有些事情刻在脑子里,总也跨不过去似的。”
太后了然的点头,叹道:“额娘也明白,你和额娘是一样的心思,我本是极喜欢那孩子的,可如今,一见了她就想起博果儿来,浑身的不自在,也罢。”
到底还是命了几个得脸的年长麽麽去承乾宫赏了些物件才算。
胡宫山来回说,皇后乃是心病,心病须得心药医,寻常金石之药医的病,却医不得命。
太后听了半晌无话,只默默捻动手里的翠玉珠子,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在空旷静谧的大殿中,又恍然有些破碎的错觉。
成婚于一个女子而言,是一生中多么重大的事情,那是一个关于一辈子白头相守的誓约,初初执子之手的时候,总以为那会是一生一世的相守。等到隔着太长的一段心路望回来,才无奈的发现,虽然彼此都那么熟稔的活在彼此的身边,却连相互述说的欲望都已经没有。
心中最初渴望的那个良人,何曾由得自己去选择?不过是暗暗的乞求着,也不过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也许阴差阳错,你认定的良人,心底却有着另一个良人,眉梢眼角的脉脉情愫,也只能隐忍成了唇畔一丝枯涩的微笑。不然,又待如何,这一生终要这样继续下去,哭也罢,闹也罢,总有耗尽心力的那一日。
或者该更虔诚的去佛前祈祷吧,祈祷但愿有来生,但愿来生我们是彼此的良人,但愿来生我们能成就一世的完满情缘。
过了盛夏,秋气一点一点的侵入紫禁城,隐隐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胡宫山依旧隔两日来为我授课,我却渐渐懒怠起来,心中越来越深刻真实的失落和迷茫如同这满园的秋色那样显而易见。
胡宫山望着心不在焉的我,放下手中书卷,轻声问道:“是否有心事?”
我木然的摇头,胡宫山安静的笑着,道:“你是骗不了我的,这深宫中只你我为汉人,你心中所想,如我不明,实在无人能了解了。”
我抬起头,看住他深邃的眼眸,淡淡道:“我不知道,我这样整日习读兵法史籍,到底有什么意义?”
胡宫山叹气道:“格格是灵透之人,朝廷的意图自是不言而寓的,广西瞬息万变的局势只有孔王爷的后人才能掌控,而你,就是唯一的人选。”
我心内一酸,惨然笑道:“那是对他们的意义所在,于我呢?我从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服从吗,难道这就是对我的意义吗?”
胡宫山目含悲悯的看着我,温言道:“是的,从王爷殉国那一刻,从太后将您接进宫的那一刻,您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格格或许该那样想,广西是您的父王浴血奋战打下来的,为了王爷的一方太平的心愿得偿,也为报答太后的教养之恩,勉为其难吧。”
我不再做声,我知道他说的是再清楚明白不过的实话,就算我有多么的不甘愿,我也必须要挺身而上,我无法忍受父王为之辛苦努力的广西再次战火丛生,民生疾苦,那也是我最眷恋的家园,我亦无法狠心抛弃太后多年的恩养,只这两个人,已然注定了我今生的命运。
曾经想过皈依三宝,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没了亲人,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