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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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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的战马。

〃谢谢毗伽师父!谢谢附离〃弯刀的主人抱着自己的宝贝;跳跃着跑进了雪地中。铜匠笑了笑;从火堆中夹起另一块精铁。

〃你要累死他啊〃陶阔脱丝跳起来;大声抗议。

铜匠把目光转向少女;脸上立刻浮现了充满阳光的笑容。〃他对你很重要么?除了一把子力气外;我没看到任何好处!〃

〃毗伽师父!〃少女登时涨红了脸;接连跺了几次脚;恨恨地说道:〃我去告诉西林阿姨!你为老不尊!〃

难得她又用对了一次成语;铜匠笑着摇头。目光转向已经握起锤柄在手的李旭;和蔼地命令道:〃回去吧;明天早上到这里来找我。一旦累坏了你;我以后恐怕没有安宁日子可过!〃

〃嗯!〃李旭答应一声;摇晃着出门。陶阔脱丝顾不得再找铜匠麻烦;上前几步;用力撑住他半条胳膊。

望着年青人离开的方向;铜匠拎起身边的酒袋狂灌了一大口。手里的小锤叮叮当当;仿佛奏响了一串欢歌。

那是草原上春天时的长调;男女牧人相对而唱。其韵律;像极了千年之外的一曲古风。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注1)

注1:摽有梅;出自《诗经。召南》。通过树上的梅子越来越少;形容女子青春越来越短;请有心男子采摘趁早。

第一卷 塞下曲 第四章 醉乡 (五 下)

黄石公桥头试张良的励志故事李旭从小就听说过;所以第二天不到卯时他就爬了起来;早早地来到铜匠家的毡包群外等候。草原上夜风如刀;冻得他嘴唇发紫;鼻涕滚滚如浆。哆嗦着在寒风里足足苦候了一个多时辰;铜匠才打着哈欠走出了毡包外。

见到李旭鼻涕水直流的狼狈样子;铜匠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不要命了;半夜三更在这里站着?难道你没听说过草原上的风能吹死人么?〃

〃前;前、前、辈-辈〃李旭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解释;〃前;前辈吩咐早;早来;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你不睡觉;我还睡觉呢!〃铜匠一把扯过李旭;将他推进自己的石头作坊里。一边手脚麻利地将火捅开;猛踩了几下风囊;一边数落道:〃读书读傻了吧;糊弄孩子的话你也信。教徒弟这事儿你情我愿;既然肯教了又何必玩那么多虚玄。有那功夫儿;不如彼此都好好睡一觉;省得一个说话时没精打彩;一个受教时肚子里还在骂师父的祖宗!〃

闻此乖张之言;李旭只能讪讪而笑。在寒风中苦等的这一个时辰;他的确在肚子里腹诽了铜匠很多次。想想张良当年三次早早来到桥头;都被黄石公抱怨起得太晚赶了回去;想必当时张大贤肚子里的想法与自己方才的抱怨别无二致。

那铜匠待得李旭把冻僵的身体稍微烤暖和了;便不再向炉膛里鼓风。用铁钳子夹起一大块炭;将火头压住。拎起一个鼓鼓的酒囊;仰起脖子狂饮了数口;将皮囊信手扔给李旭。

〃前;前辈!〃李旭从启蒙到现在跟过四、五个师父;却没有一个如铜匠这般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师道尊严。自己行止不端也罢;还准许弟子当其面而饮酒。抱着酒囊;李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期期奈奈楞在了火炉旁。

〃前;前什么前辈。我有那么老么?喝酒;喝暖和身体咱们开始授艺!〃铜匠白眼一翻;大声呵斥道。

〃弟子叩…〃李旭闻听铜匠肯教导自己习武;赶紧上前行拜师之礼。按徐大眼的分析;既然晴姨画技已经入大师之境;被她推崇的武者手段自然也不俗。

身体刚一曲下;立刻被铜匠用火钳子硬生生拦了下来;后半句拜师的话也给憋进了肚子里。李旭不知道这又是哪门子古怪规矩;惊诧地抬头张望。只见铜匠摇着头说道:〃别跟个磕头虫似的;我看着头晕。我不是你师父;只是指点你些杀人技巧而已。你想学;我正好也不愿意这份技艺埋没在草原上。咱们各取所需;至于将来你成就如何;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与我这授艺的无关。屁大个小事儿;谁还指望你拿个牌位天天把我供着!〃

〃师;是;前辈!〃李旭只好站直了身体;然后揖了一揖;算是拜过了恩师。他只觉得眼前全是星星;仿佛自己在梦游;所谓铜匠;所谓火炉;都是梦中制造出来的幻境而已。

若是徐大眼在此;肯定立刻拎起酒袋来与铜匠称兄道弟。江南世家素有魏晋遗风;从王右军东床坦腹 (注1);到祖狄击楫中流;追求的都是一种率性而为的洒脱境界。这种人物你若以世俗之礼对他;反而会招惹起他的不快。

铜匠见李旭始终拘泥于师徒名分;果然有些不开心。摇了摇头;叹道。〃你这人倒是个厚道孩子;只可以太执着了些。将来吃亏;肯定也吃在执着二字上。封侯拜将的前途有;若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是万万不能了!〃

自己现在的性子将来会吃亏;这话杨老夫子在分别时也曾提醒过。但封侯拜将四个字;李旭却从来没胆子去想。没遇到步校尉之前;他的最高理想是作个管民政的一县户槽;让那些差役们纷纷赶上来拍自己马屁。见到步校尉的一槊之威后;他的人生目标就变成了做一个骑兵校尉;带着几百名弟兄纵横沙场。至于侯爵和校尉之间的巨大等级差;对李旭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美梦;就像街头乞丐眼中的一万斗米和一千万斗米一样;实在没什么分别。

〃又发什么呆;难道我说错你了么?错了就直说;我又不会生你的气。即便我生了你的气;你转身走人;谁又怕着谁来!〃铜匠伸出手;照李旭脑门上狠敲了一记;佯怒道。

〃前辈的话;我师父也曾说过。只是晚辈学武;并非为了封侯拜将!〃李旭揉了揉脑袋;大声道。

〃虚伪;不为了封侯拜将;你学武干什么?想就是想;男子汉大丈夫想就去争;不想就放;何必心里想着;嘴巴里还故作清高!〃铜匠伸手又敲;李旭却不再肯拿自己的脑袋当别人的木鱼儿;侧头闪了开去。

这一闪;反而闪得铜匠大乐;伸出手里;追着李旭的脑门狂敲不止。李旭左躲右闪;把铜匠的黑手指头尽数躲开;一边闪;一边气喘吁吁地分辩道:〃我本不是为了封侯;却硬装做为了觅取功名;岂不是同样虚伪!〃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铜匠收手;一把从李旭怀里抢过酒囊;边喝边问。

这下;李旭也摸清楚了眼前怪人的脾气;向后退了两步;正色道:〃我若学些武艺;至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萼跌泰他们被人砍死。将来也不至于再让别人为了我送命。至于封不封侯;眼下我只是一个商贩;想了也是白想!〃

〃是为了萼跌泰他们?怪不得昨天你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小年纪;想的也忒地多!〃铜匠把酒囊放了下来;看怪物般上下打量着李旭。直到把李旭看得发了毛;才叹息着说道:〃你这性子;倒像了一个人;难怪晚晴会让我教导你习武!〃

〃谁?〃李旭好奇地问道。晴姨安排自己来向铜匠求教的事儿;昨日自己和陶阔脱丝根本没来得及说。不知今天铜匠怎么猜出来的;心中又把自己和哪位英雄联系到了一块。

〃一个呆子!〃铜匠摇头叹道;向李旭摆了摆手;示意他在火炉旁稍待。转身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捧了一卷画回来;借着火光轻轻展开于李旭面前。

画面上是一个身穿银甲、手持长槊的将军;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英姿飒爽;顾盼神飞。与其说和李旭相似;更不如说徐大眼身上有此人几分神韵。看画功;估计是晴姨亲手所绘;却不知道画中是谁家英雄人物。

〃你一直奇怪晚晴的身世吧!〃铜匠喝了口酒;叹息着问。

李旭与徐大眼私下里曾经多次推测过晴姨出身的可能;却从没敢让第三人知晓。此刻被人一下子说中了心事;脸色大窘;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羞愧味道。〃晚;晚辈;曾经;曾经好奇!〃

〃有什么惭愧的;她那般人物出现在这个部落里;不惹人注目才怪。任何汉人见了她;估计都会胡乱猜测一二!〃铜匠却洒脱地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

那又和画中的将军有什么关系?李旭只觉得心中乱乱的;如同一锅浆糊在煮。他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但一个惊天大秘密摆在眼前;又不由得他不去关注。

〃这个人是陈叔慎;南陈的岳阳王。当年大隋南征;江南的老臣、名将望风而降。他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却想着不能白吃百姓的供奉!嘿嘿;嘿嘿!〃铜匠笑着喝了一口酒;把皮囊又推给了李旭。

听到〃不能白吃百姓供奉〃八个字;李旭心中肃然起敬。虎贲中郎将罗艺那句〃人不是牲口;无需名种名血!〃早就在李旭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对于人的出身;他已经不再看得非常重。但对于敢于承担责任的男人;心中还存着深深的敬意。

不知不觉中;李旭举起了手中的酒袋;一边喝;一边听铜匠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

大隋南征;江南无数世家、豪门还有〃名将〃、〃忠臣〃纷纷看清形势;自缚于杨广马前。眼看着隋军就要兵不血刃地攻下整个江南;偏偏这个时候;年仅十八岁的岳阳王陈叔慎犯了倔;非但不肯投降;还设下了诈降宴;于酒席上斩杀了大隋先锋官庞晖。这是大隋南征之战损失的级别最高的一名武将;杨坚大怒;调遣中牟公薛胄、行军总管刘仁恩统兵二十万攻打湘州。陈叔慎一面派人护送与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绕路去突厥和亲;以求突厥人从北方出兵骚扰杨坚后路;一面联络江南各地豪杰出兵迎战。 (注2)

这是隋军在整个南征过程中唯一一场硬仗;二十万大隋兵马以车轮战方式拖垮了陈叔慎募集的一万五千义军;把擒获的反抗者全部斩于汉口。

〃他;他…〃李旭指着画像上那个英俊少年;没想到对方行事居然如此绝决。为了一句‘不白吃白喝百姓供奉’;非但抛弃了身家性命;把自己的未婚妻也肯牺牲掉。如此推算;晴姨当年在草原上遭遇的恐怕就不是什么马贼了。任何大隋将士听到消息;也不容一个担负着拯救南陈使命的女人平安地走到目的地。

〃其实;这世间哪有什么不灭的朝廷。时运没了;一切自然要归于尘土。该负责的人都不去负责;没本事负责的人又何必搭上身家性命!〃铜匠向火中倒了几滴酒;慨然总结。木炭的缝隙中被马奶激起了一层层火焰;幽蓝的火光下;他的眼神居然如十八岁的少年般明澈。

〃不然!此乃大勇也。虽千万人;我往矣;无关成败!〃李旭起身;正色反驳。

铜匠的喉咙里发出〃咯喽〃一声;差点没被李旭的话噎得背过气去。咳嗽了数声;又瞪了李旭半天;笑着骂道:〃你倒真的是目无尊长;老子的话也敢反驳。这些话老子憋了二十多年;从来没人能说上几句。虽然被人噎了;倒也噎得痛快。罢了;罢了;万人敌的本领我自己也不济;没法教你。单打独斗的本事却还没忘了。你想学什么;先说给我听听?〃

〃我想…〃李旭犹豫着;目光再度落于画像中少年手持的长槊上。既然王铜匠对隋灭南陈的战争过程如数家珍;想必他亦是当年奋起抵抗者中的一员。否则他也不会找遍整个草原;只为得保护晴姨平安。这个师父的武艺应该是不差的;只是十八般兵器里到底哪个更适合自己;李旭也不能肯定。

步校尉和徐大眼都善用槊;使槊自然是他心中首选。但想想徐兄所说的炼槊要十年之功;李旭又开始犯犹豫。

〃小子;莫非你也想用槊么?〃铜匠见李旭的目光恋恋不舍望着长槊;笑问。

〃有何不可!〃李旭梗着脖颈反问;〃莫非你也不会么?〃

他性子虽然有些木呐、执着;却不是个死板之人。见铜匠不摆师父架子;也顺着对方的性子不执弟子之礼。

铜匠见李旭突然开窍;窥得了真名士自风流的洒脱门径;心中愈发高兴;笑着骂道:〃我怎的不会;只是这冰天雪地中;老子上哪里去给你弄马槊去。那东西入门也不难;若有百名铁甲重骑与你一道冲阵;不需要精通;也能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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