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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师古说:“有什么苦辣酸甜的。你不过是收了个好学生,坐等其成罢了。老头子我也是跟着沾光的,比起上一次来,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说完呵呵直笑。
众人听了。也都连声称是。卢鸿在审书这一段地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若无卢鸿参与,这部书只怕还是遥遥无期,哪得这般容易。
孔颖达说:“昨天老夫已经将终稿及奏折上报。估计指日便可开版发行。到那时,咱们这一班人还要好生庆祝一番。再者今日魏王李泰闻说《五经正义》大功告成,很是高兴,特地在明天设宴,要咱们一班人赴宴。大家都一齐去。”
次日一早,卢鸿便与孔颖达一同乘车出门。此次魏王设宴,并非在魏王府中,而是在终南山上一处别院。在终南山东侧,是一大片宅院,其中多是皇亲贵戚地别墅。李泰地这处别院,在最高一处,占地颇广,与祖述那间小小院落自有天壤之别。
此时已经是深秋,红叶颜色格外妖艳,如云霞般连缀成片。卢鸿一路上来,心神却不由想起当日终南登高,上官玥身后枫叶如染,笑颜如玉,今日只是惘然。
李泰别府之中甚是热闹,除了编书小组一众人以外,还请了多位当代名儒大家,如褚遂良、立本兄弟等也霍然在列。此外如前次卢鸿见过的“妙手”杜楚客、萧德言、顾胤等人也均在园中,另外还有一个老熟人就是陆清羽。看来陆清羽与这几人现在已经颇为熟,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褚遂良与立本见孔颖达与卢鸿等,都过来打招呼。尤其是褚遂良,见了卢鸿更是笑着说:“今日上山,只见枫叶如染,山林尽丹,忽然想起来前次谷大人的朱砂竹来了。既然那竹子都可绘成红的,山水有何不可?若以泼墨之法,绘成泼丹山水,不知是何模样?”
众人听了,都想起当日卢鸿与谷那律互相质询朱砂竹一事,不由笑了起来。褚与小组诸人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也就不再讲些虚礼,互相致意便作问候。
此时主人李泰已经过来,人还老远,就大笑着说:“今
得一众名贤莅临鄙府,当真是蓬荜生辉呀!”
孔颖达与颜师古连忙上前道谢,连称不敢。李泰连道确是幸事,又与诸位修书人一一把臂相谈。修书之众也有十几位,虽然学识均是大唐精粹,但官职大多不高。但李泰在相谈中说起各位,居然姓名一一尽晓。在言谈中,更将其中特出的几位平生得意之作一一点明,使诸人感动之余,心悦诚服,大叹魏王礼贤下士之名果然非是虚致。
待见到卢鸿时,李泰却不象其他人那般客气,表示得极为熟识,随便说道:“卢公子可有一段没见了。上次得的那件扇子并《陋室铭》的大作,可是给我长了大脸面了呢。听说近来卢公子要出套《画谱》,不知功成之后,可否也送我一本,让我也学学这山水画艺,出去倒也有个吹嘘地资本。”
卢鸿微笑着说:“魏王太客气了。画本是读书之余事,子所谓‘游于艺’是也。魏王公务繁忙,重任在肩。若闲暇之时,勾描两笔,修身养性,也是件乐事。”
李泰连连点头说:“以前本王对画艺也略有偏见,总觉或是匠者之行。待见过大作之后,方知道文人才情,终是不同。就算是‘妙手’杜尚书,见过你那画之后,也是赞不绝口呢。咱们杜大人可是轻易不夸人的,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他这么推许过谁了,可真是不容易。”
这时一旁的杜楚客等人也已经聚了过来,听了李泰这话,杜楚客依然面无表情,只是说道:“画虽小道,而其境界自大。前时为匠人所误,画可称艺,当自卢公子始。”
萧德言、顾胤等人也都过来,与孔颖达、卢鸿等见过。陆清羽对着孔颖达等人,谦和有礼,虽然面对卢鸿时略有些僵硬,但也不露声色。本来陆清羽心胸狭隘,城府也不似这么深。忽然间这般变化,倒让卢鸿有些诧异。
众人一同向里行去,李泰同卢鸿额外亲热,竟是并肩而行。卢鸿虽然心中并不真个觉得礼法之必要,只是在此场合,尤其是自己座师尚在场,总不能真这般傲然,一再谦让。最后李泰道:“卢公子莫太多礼了,以公子之才,本王若说与你并肩,能得同行,或闻高论,就是本王沾光才是。何况说起来孔老夫子等,都曾为本王授课,也是本王之师。在座之人,非师既友。今日本是私人集会,何必这些讲究,各位说可是啊?”
园中众人闻了李泰这话,一时自然都是面有感激之色,那陆清羽更是激动不已,先已说道:“魏王爱才如命,此语当真令天下读书人心中感激无地了!前时清羽曾闻人言道,不登南山,不知天地之阔;不见魏王,不知风范之高。今日亲见魏王此言此行,此生可谓不为虚妄矣!”说罢,声音竟似哽咽,不能成言。
众人虽然觉得这陆清羽表现似乎有些太过,只是适才魏王李泰之言,倒也当得起为天下读书人张目。对卢鸿之才推举如此,虽说或有做姿态的成分在内,但以魏王的身分能有此表现,也确是难得了。因此众人都出声附和,李泰直道本应如此,呵呵笑着,竟然携了卢鸿之手,便行入后院中去。卢鸿面上却也只好做出一派感谢之色,心中却是叫苦连天。
这魏王李泰摆明了是要拿自己当幌子,好在读书人树立起爱才的形象。卢鸿年纪虽然不大,但无论经义百家、书画杂艺等,在在都是特出之人。尤其在青年士子心中,可说是一代偶像。魏王这一番做作,不只使其声望更为高涨,连带着把卢鸿这面旗,一下子就打上了魏王府的标志。今后不管卢鸿如何说自己非是魏王门下,但世人眼里,他这魏王亲信的帽子怕是跑不了了。
众人拥着李泰,进了后院,见一座园子,甚是宽敞,众人一入其中,心中顿感开朗。由于李泰这座别院是在终南山上,因此这园子也是随形就势,地势并不做平坦之形,而是高低起落,背靠山崖,面对深谷,甚少人工雕凿之迹。园中不乏参天古木,清泉溪流,身在其中,便如置身山野之中一般。
宴已置上,李泰举酒笑着对众人道:“今日小宴,专为宴请《五经正义》修书各位大贤。诸位这一年来,夙兴夜寐,呕心沥血,终使经义厘清、大道得正。泰倒要替天下读书人,谢谢诸位呀!今日小宴,便请诸位放开胸怀,不醉不归!”众人轰然相应,共举手中酒杯。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四十六章 射覆
王李泰今日显得甚是高兴,而审书组诸人因为大功告王如此推许,因此也是放开心怀。席间气氛甚是热烈,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众人已经都有了几分酒意。
魏王双掌一击,席间歌舞瞬时退下。李泰呵呵笑着说:“今日良朋之会,洵是难得。在座俱是饱学之士,若以诗词歌舞为助兴,倒有些无味了。依本王之见,不若今日便行射覆之令,各位可否?”
孔颖达点头道:“今日座中,不乏精研《易》道者,倒是有几位射覆高手呢。魏王此议,甚是合适。”
原来这射覆一令,由来已久。虽然非常简单,但若行起令来,却是难至不可想象。其做法,便是用盆或盒等物,下边扣一件东西。然后由行令者以占起卦,众人按照卦象,来猜测盆下究竟是什么。
卢鸿还是首次参加这种游戏。在他前世记忆中,虽然也知道古人有射覆之戏,且传得神乎其神,但心中自然是不太相信的。但今世所学渐多,对《易》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入,心中也是渐渐相信,《易》中之理,确有其玄奥之处。尤其在他解开《归藏》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因此闻说席间要行射覆之戏,也是极感兴趣,放下酒杯,却看这令是如何行法。
只见李泰吩咐下去,便有一个美侍行上来,手中奉着一个木盘,其上覆着一件铜盂。侍女将铜盂揭过,示与诸人。其下空空如也。
侍女笑着下去,到了屏风后,片刻之后,又转了出来。木盘上铜盂已经覆扣过来,其下不知放了何物。
李泰笑着说:“题是已经出了,不知哪位为行令之人,起这头一道卦?以本王之见,孔祭酒德高望重。当先行令。最是使得。”
孔颖达也笑着说:“魏王有令。敢不从命。”
说罢,孔颖达便从席上起身。一旁的侍者连忙奉过水盂来,孔颖达净过手,又亲自在炉中焚起一柱香,这才在令席边慢慢落座。
案上早已经准备下了草等物。以草起卦之法,传自上古。所谓“龟千岁而灵,百年而神”。起卦所用。共有五十根草。五十称为“大衍之数”,《系辞》中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其意乃是虽然草共有五十根,起卦之时,却只用四十九根。
孔颖达双目微闭,将五十根草置于面前,轻轻地从中抽出一根。放于一侧。之所以“其用四十九”。要舍去一根,乃是象征天地初判,遁去甲一之意。
孔颖达将其余四十九根草取在手中。又取过一根,夹在左手小指之上,然后双手自然一分,将其分于左右手中。
这两步乃是所谓“挂一以象三,分二以象两”,乃是暗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地道理。之后孔颖达便将其余草,按左右手,四根四根的数,分别得其余数。
四根一组数,便是“之以四,以象四时”之意。数得的左右手草余数之和,非四既八。之后将余数去除,再将其余草归于一体,即“归奇于扐以象”。至此方为一演,历经三演,最后所余草数必为“六、七、八、九”中的一个,得出一爻。共须经三演十八变,才能画出六爻,终成一卦。
孔颖达手中不急不缓,不移时演罢十八变,最后得卦上兑下震,是为“随”卦;其九五爻动,变而为“震”。
众人俱皆不语,纷纷低头沉思。这时颜师古哈哈笑道:“这个却是容易,老夫已然知之!”
众人不想颜师古这般快速,一时都看向他。颜师古看着孔颖达,呵呵一笑说:“既然是泽雷随,其上为兑,其于物为金刀;其下为震,其于物为竹木。木下金上,盂中必然是一把木柄小刀,不知可然否?”
众人听了颜师古所射,均觉颇有道理,忙把眼睛投向置物的侍女。颜师古更是眼睛也不眨,盯着侍女。侍女抿嘴一笑,却是连连摇头。
颜师古大为沮丧,不由说道:“怎么会不对呢?定然是老孔这卦起得不准。”
之后其他众人也各自说出自己的答案,或说是竹笛乐器,或说是山药等物,只是侍女却只是摇头,无一人猜对。
卢鸿反复推算,一时也未能解出此为何物。他以手在案上画着“随”卦的卦形,忽然想起《归藏》中此卦其名并非为“随”,而是上杀下生,名为“权”卦。他细思“权”卦象词,忽然脱口而出道:“不对不对,此物乃是一管毛笔!”
乍闻此语,众人一楞,还未反应过来,那美侍已然
:“恭喜卢公子,射中此物!”
孔颖达呵呵大笑,举起樽来,与卢鸿对饮一杯。
李泰也笑着说:“毕竟是卢公子大才。只是本王还是不甚明了,为何‘随’之‘震’,要解作毛笔?”
卢鸿心中却是大悟,他以《归藏》中卦词、象词相解,方明了其意。“权”卦卦词中有“文质彬彬,器用不乏”之语,上卦为“杀”,其象中物用为“九羊之尾”,下卦为“生”,其象中物用为“青之绣”。绣上羊尾,又参以卦词,不是毛笔还是什么!
但见李泰相问,卢鸿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