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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吃饭问题再慢慢学。”可不是吗,人必须解决了衣食住行,才能从事一些高精尖的事业,象文学、哲学、医学等等,而我却本末倒置,这也许就是我和这个社会始终不能融和的原因吧,始终被社会鄙夷、被社会抛弃,被置于一个遗忘的角落。而我呢却孤芳自赏,沉浸在那永远也不能实现的梦中!那么现在,在四处碰壁之后,在看了无数的冷脸和嘲笑之后,我就必须颠倒过来,还人生和世事以本来的面目!
从办事处出来碰到一个中学的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班的关系却不错,自从他下乡后一直也没有见过。他下的地方据说还不错,泾河岸边,但是他说:“地方不错又能怎样,毕竟是农村。”听他的口气,似乎我现在的状况还不错?“当然不错了,毕竟在城市呢。”“可我……唉,我还不如下乡呢!”“下乡,我这次回来就不想去了!”莫非他要走喜子他哥的老路?“已经去了一年多了,现在回来……”“你看,”他拍拍自己的身子:“我这个样子能在农村呆吗?”也是,他又瘦又小,体重还不足一百斤,可是免下并没有这一条呀?“我不管,当初谁让我下的我就找谁!”“莫非你要找毛主席不成?”“毛主席我见不到,我就找咱们学校校长,他当初让我下的。”“找校长就能解决问题了,谁让你找校长的?”“谁也没让,我受不了了!”他转身就走,我望着他的背影想,莫非上山下乡真的比癔症还要可怕?不过他找校长肯定是无果而终!
“找着工作了没有?”晓梅问我。“找着了我会说的,问什么!”“问一下你也烦了?不过你马上可能就有工作了。”“马上,在哪儿呢?”“俺妈说,她厂灶上要一个人,她已经对厂里说了。”灶上?这么说,一天三顿饭肯定是管了。“工资多少?”“工资不高,三十六块钱。”挺可以了,比老陈那个厂子要好多了。“啥时候上班?”“一会儿俺妈来了你问她。”
很快,晓梅的母亲就来了。“已经说好了,明天就上班。一天两班,上午一班,下午一班。”这么说,一天只能吃两顿饭了?“妈,你给他们说,我全天上。”“你何必呢,全天上还是那么多钱。”“他就是想多吃一顿饭。”晓梅说:“我还不知道他了。”“我多吃一顿就给你省一顿,你还不愿意了?”“谁让你省了?”“说到这儿,我还想起了。”晓梅的母亲说“你一个人吃饱就行了,可千万甭往屋里带。”“妈你放心,我绝不拿灶上的东西。”“实际上,灶上那几个人也都不错。一个章师,一个王师,还有一个女的,也是临时工。”晓梅在旁边问:“妈,那个女的有多大年龄?”“都快五十了,比我还大。”晓梅不觉一笑。“她就是这,整天对我不放心。”“等你们结婚了就好了。”“妈,我还没有正式工作呢。”“你只有在俺厂好好干,兴许还能转正呢。”
我终于又有了工作,可以实施小舅所说的计划了: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解决了衣食住行问题,再确定你终身的职业,也就是你在社会上的位置。
这个厂位于梆子井的东边。原先是一个天主教堂,*过后就改成了糖厂。现在,那个天主教堂仍在,只是前面诺大的一块空地盖了厂房。灶房在最前面,但是未进大门首先看到的是天主教堂而不是灶房——厚重的铁门向里开,挡住了它。
我也没有到灶房而是来到劳资科,一个四十岁多岁的人看了看介绍信问:“你以前干过炊事员没有?”“没有。”“那你干过什么?行,你就到伙房烧火吧!”我不禁苦笑了一下,我被那个厂子解雇,说起来和老张有关,他就是个伙夫,我现在竟然也成了伙夫,不过也不错。“走吧,还傻站在那儿干啥。”
我和他到了伙房。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迎上来,不断地用胸前的围裙揩着手:“来了。”他的态度极其谦恭,但显然不是对我。“郭科长,就是这小伙子。”他向我一指,竟甩来一团面粉。“对,就是这小伙子。你觉得咋样?”“好着呢,高高大大的,像个大骡子。”可我却是两条腿的骡子呀,也不好找。“张师,你相信不,这小伙子一次扛五袋面都没问题!”也不知郭科长怎么知道我一次扛五袋面都没问题,而我自己却没有把握。“小伙子,你一次能扛五袋面不?”张师也深表置疑,既然郭科长已经说了,我也不能拂他的面子。“也差不多。”“我说能就能,你问啥呢!”郭科长不耐烦地说:“不信了你就试一下。”于是张师说:“那你跟我来。”我正要和他向里面走去,灶台边一个老头却说:“让娃吃了再干!空心肚你能扛几袋面?”他一直靠着灶台边的小门抽烟,而且背朝里,面向外,对里面的一切似乎不屑一顾,但是他的声音却很威严,有一种慑服力。张师听到此言马上来了个转身:“对对对,吃了再干!”郭科长也说:“对,先让吃,吃饱了说不定还能扛六袋面呢!张师,人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
郭科长走后张师就给我拿来了饭菜,一笼馒头,三四个鸡蛋。灶台边那个老头也端来了一盘菜,并且说:“就是个骡子也得先让吃饱。”“没说不让娃吃么?”张师把菜向我面前推了推说:“吃,尽饱吃!咱这儿是食堂,不怕你吃,就怕你不能干!”“张师,我要是吃饱了也能扛五袋面。”谁知那个老头却说:“扛啥五袋面呢,咱这儿又不是粮站!”张师看了他一眼,他仍然背朝里面向外坐在门边、抽着旱烟。
吃饭的过程中我把灶房打量了一下,大约有一百平方米,居中就是我正在吃饭的这张硕大的面案,靠墙则是一个潮湿的菜案,灶台设在墙角,通外面的小门边坐着那个老头,精瘦,但身材挺高。张师与他相比有点窝囊,身材低矮,围裙穿在身上显得挺长,里面还衬着一件褂子,所以脚面处就是一蓝一白,而白的围裙也有点发蓝。“你姓啥?”他突然问我,我说了,他便说:“我姓章,是立早章不是弓长张。他姓王。”他指指门边那个老头说:“这伙房虽说是我负责呢,但干活上你都得听。”那是自然,我一窍不通呗。“章师,我一会儿是扛面呢还是烧火?”“你先吃,吃饱了再说。”可我已经吃饱了,况且王师也说:“吃个半饱就行了,中午还要吃呢。”于是我说:“章师,咱扛面吧。”“嘿嘿嘿,”章师却傻笑起来:“咱不扛面,面今儿够用了,咱揉面。”
于是我端来了一盆水,章师把面倒进一个硕大的铝盆说:“揉面主要在合面,面合不好,也就揉不到。”他用一个舀子慢慢地向进掺水,水和面很快地合成了一体,于是就开始揉面团馍。以前在家也帮奶奶揉过面,奶奶有耐性,面揉得很到,而我却总想走捷径:把面放上一会儿再揉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章师说:“咱没有那个功夫,十二点就要开饭,十一点半馍就得下锅。”章师团的馍个个高耸、挺拔,有点象我;而我团的馍却扑扑沓沓,有点象他。别看章师人窝囊,干起活来却利索。他两只手同时出招,就象变魔术的,手一转就是一个馍,我也想学学,可面团却飞了出去。
馍上了笼、上了锅;王师也站了起来,把烟荷包紧一紧,又把烟杆摇一摇,往后腰上一插就去切菜。我呢,则出了小门,到了炉灶的外边……中午,晓梅的母亲来打饭问章师:“我给你介绍这小伙子还可以吧?”“可以,一个上午就揉了两袋子面!”王师也说:“小伙子只要给吃饱,能干着呢。”我蓦地涌起一阵悲哀:昨天奶奶还说“大娃子一个上午能揉三袋子面。”我虽然在章师的协助下揉了两袋子面,可照此下去,与大娃子也毫无两样了!
炊事班的早班由上午六点到下午两点,晚班则由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虽然只有六个小时,但工作量却是早班的一倍。原来鉴于厂子的性质,伙房还要做一些糕点,当作副产品去卖。听说那个女临时工就分到了晚班,而我呢,却一直上着早班。有一天她突然问我:“你想不想上晚班?咱俩换换。”我也听说,本来我们的位置不需要这样,但她却强烈要求上晚班,也许认为可以吃糕点,也可以拿点出去吧,但她一去就后了悔,不仅拿不出糕点,就是吃几乎也没有时间。每次她刚把糕点放进嘴里,章师就要问她话,就要说,“快点,现在吃什么糕点呢?”于是我问她:“晚班有什么好的?”“可以吃糕点呀!”“那你为什么要换呢?”“我不想吃糕点,我有胃病。”“我也不想吃糕点,我的胃病比你还严重!”于是她打着自己的嘴说:“唉,都怪我,可贪吃人家那糕点,没吃上还惹了一身骚!”
就这样,我每天下午两点就下了班,可以回家照顾晓梅和孩子,也可以回去看看奶奶,我觉得生活又向我展示了美好的一面,前途似乎也不是那么黑暗了,但是舅舅说:“居安要思危呢,你现在拿定主意了没有,到底是学炊事员呢,还是跟着你小舅学针灸?”老实说,这二者我都不感兴趣,我总是舍弃不了对文学的情结,但是文学现在又能干什么呢?媒体上整天都在“批林批孔”,最大的文化圣人被批得一钱不值,文化似乎也不要了,至少“孔孟之道”是不要了,那么现在搞文学就是搞宣传搞政治了?舅舅说:“你不是搞政治的料!搞政治一要有背景,二要有心机、要学会算计人,这些你都不具备,你还是学个实用一些的本事,能解决你当下的问题。”也是,学炊事员可以解决吃饭问题,学针灸可以在社会上立业。文学不过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再说,我也的确不是搞政治的料,不仅不会算计人,连说点违心话的胆量也没有。这一天王师问我:“小常,你说咱食堂谁干的最多?”这还用说,当然是章师了,章师早班晚班都上,不仅揉面蒸馍还做糕点。而你王师呢,一天除过炒菜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门边抽烟,我真不知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他也觉得问的不妥:“那你说,谁干得最好?”谁干得最好?大家都干得不错!见我半天不说话他又问:“谁对你最好?”大家都对我很好,昨天那个女临时工还要给我说对象呢,你说谁对我最好?“哎呀,你这个娃,你一来我就让你吃让你喝,章师实际上是把你当牲口用呢,郭科长也不是啥好东西,你咋连好坏都分不清呢?你这个娃!”
过了半个月我总算分清了:王师在技术上确实比张师高许多,据说他十五岁就干了这个行当,二十岁出头就是某大饭店掌勺的了,可不知怎么,厂里偏偏让章师当了炊事班的班长,王师心里一直不服,常暗地里发牢骚、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这一天他又问我:“你看我跟章师俺俩谁当班长好呢?”我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章师当好。章师虽然技术差点,但是年龄轻,又有魄力。而他呢,马上就要退休了,不说别的,就是两个班连轴转他怕也支持不下来。“王师,你为啥非要当这个班长呢?”“唉,你不知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我技术上比他强,为啥就不能当班长呢?”
我很不理解,回去把他的话对舅舅说了。“不然我说,你就不是搞政治的料,搞政治的人都要有上进心。你看一个老汉都有上进心,把个小组长还争来争去的。你呢,还弄不清人家为啥要当组长,这就说明你不具备搞政治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