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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问。但是三娃子已经到了巷口,于是大家屏息静气,各自做着准备,天财的一支脚已经迈出了门洞,而三娃子的面目也越来越清晰了!夜空中流动的只有寒风,而现在,连寒风似乎也凝滞不动了……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不得了了,**了!地主资本家翻案了!”就在我们的脚即将迈出门洞时,就在三娃子已经转身走向梆子井时,静谧的夜空突然传来女人的喊声:“快来人呀!抓反革命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懵了我们,我们全僵在了那里,而三娃子也东张西望,站在那里不动了,可是张凤莲却跑了过来,像疯子似的,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赶快跑!”天财首先反应了过来,拉着我和勐子就进了隔壁的南油巷。跑了一阵儿,在通向菜地的那个巷口却停了下来。这里很暗,外面是看不到的,但是却可以看到外面。只见张凤莲站在巷口正向我们的方向张望,而三娃子呢,也向她走了过去:“妈,你喊啥呢?”“有人要打你呢,你不知道?”“我不知道,谁要打我呢?”“哎呀娃呀,你差一点就让人打了!”“妈,你咋知道呢,谁给你说的?”“你甭管谁给我说的,你赶快跟我回!”听到这里勐子说:“现在就出去把他打了,怕啥呢?”天财说;“他妈在呢,你咋打?”“不就是他和他妈吗,还有谁呢?”正说着,张凤莲的身边就聚了一堆人,有人问发生了什么事。“有三个反革命要打俺娃呢!”“反革命在哪儿呢?”“就在这巷子里头呢。”张凤莲向我们的方向一指,马上有人站在巷口看了看,于是我们又继续跑,跑到菜地才喘了一口气。
“咋回事,三娃子他妈咋会知道的?”刚一停下,天财就问道。我和猛子面面相觑,这谁能说清呢?计划是如此周密,涉及的人又只有我们三个,如果说,有谁泄密的话,那也只能在我们中间了。猛子看了看我说道:“我反正没有对谁说,我想咱三个谁也不会说。”“那三娃子他妈咋会知道的?”看来,是需要我表白一下了:“我也没有给谁说,我就是去了喜子那里几次,但也不会给他说啥。”“你和喜子没有提到三娃子?”我觉得天财问得很怪,我和喜子在一起是不可能不说三娃子的,但也绝不会向他透露我们的计划。勐子也说:“毛毛是咱的间谍,能给喜子说什么呢。”“那就怪了,三娃子他妈咋会知道的?”就目前来看,也只能是喜子了。也许我在某些方面不慎,被喜子看出了破绽,但是喜子又为什么这么做呢,把三娃子打了对他有什么不好呢?看来喜子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于是我把和喜子接触的过程在脑子里滤了一遍,觉得也没有什么引起他怀疑的地方。以前我们说起三娃子总是极尽诬蔑,现在呢,点到为止,避免把他作为一个话题议论不休,甚至有时还对他不屑一提。喜子就是再有心机,又怎么能想到这其中的奥秘呢?但是猛子却说:“说不定上一次三娃子他妈要砸你,就是喜子告的密。”我猛然想起,那天喜子也在场。唉,人哪,真是捉摸不透!不过仔细想想,喜子和三娃子、和张凤莲始终都是一种谄媚讨好的关系,他很有可能是借此巴结张凤莲,但是,他又能得到什么呢?也许巴结就是巴结,也并不想得到什么。总归,张凤莲目前的地位还是有人巴结的,尤其是喜子这种人。
天财说:“现在也不管这些了,说说下一步咋办呢?”勐子说:“咱又没打三娃子,怕什么,各回各家睡觉。”“你还回家睡觉呢,”天财指着勐子说道:“说不定三娃子他妈正带人抓咱们呢!家是不能回了,叫我说,你俩都跟我走!”“跟你走,到哪儿去呢?”“到俺老家去,呆上半个月再回来就没事了。”“跟你去你老家!”我和猛子望着天财问道:“咱们又没有一分钱,到哪儿吃什么?”“唉呀,回俺老家还怕没有你俩吃的。”天财不屑地说道:“俺奶养了一窝子母鸡,一天下的蛋都吃不完!俺奶还种的菜,俺小叔还种了两亩地。反正,俺那儿要啥有啥,不像咱这儿,现在是啥也吃不上!”也是,现在城市反倒啥也没有了:生活资料奇缺,打个酱油也得排好长的队,有时排到跟前也未必能买上。我常常是挎着菜篮,一大早就赶到菜市场,为了买一斤豆腐,被踩得满身是泥。有一天我对奶奶说:“不吃菜也可以活。”奶奶却说:“现在和刘振华围城也差不多了。”我不知道刘振华围城是个什么样子,只知道现在,除了红薯咸菜就是苞谷面发糕和玉米糊糊。因而猛子问天财:“你老家真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唉呀,我还骗你不成!不信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不好了你再回来呀。”也是的,去看看,况且现在后果是什么,还难以预料。最主要的,是奶奶会受到牵连,这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但是我走后奶奶会怎样呢,她肯定会因对我的思念而日夜不眠?不过从另一方面说,抓我们已经成了头等大事,奶奶的压力也许会小一点儿。于是我对天财说:“跟你走可以,我得回去给俺奶说一声。”“哎呀,你还说呢!你看,你家好象来人了!”天财向我家的窗户一指,屋里灯火通明,传来了阵阵人声:“你娃到哪儿去了?”奶奶矮小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她的声音很小,有点惊恐还有点不知所措。于是,我更想回去了,但是天财拽住了我:“你现在回去干什么?你就跟我走,你不在,他们把你奶也咋不了。走吧!”谁知猛子又闹了起来:“不行,我也得回去,看看我家出啥事了!”“你家还不和毛毛家一样!不过你家有一大家人呢,有你爷你奶还有你妈你爸,你爸是个能人,会对付他们的。你还是跟我走吧。”天财一手挽着我,一手挽着猛子出了菜地。
“梆子井有什么好的呢,我们那儿有山有水,好玩儿的地方多着呢。”于是,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农家乐的画面:小桥流水,山林中的人家;慈祥的老妪,咯咯叫的老母鸡……这真是一个天堂,强似梆子井百倍!可我还不免向我家的窗户望了一眼:蓦地,我看见奶奶站在后院的阳台上也向我这里张望。自从我来到这里,还从没有离开过奶奶,我总是像小狗似的跟着她、不离她的左右。而奶奶,似乎也不能一天不见到我。于是,我伫立在那里不动了,怔怔地望着后院的阳台。“赶快走吧,还看啥呢?”天财又拽了一下我:“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三娃子他妈带着工宣队正抓咱们呢!”而梆子井也确实起了一片人声,嘈嘈杂杂地,听不真切,我边回头边和天财猛子出了菜地,可奶奶那矮小的身子依然伫立在阳台上……
赶到火车站已是深夜一点钟了。广场的高音喇叭正在喊着:“旅客同志们,开往郑州方向去的三二四次列车就要发车了,请同志们排好队。在三站台进站,在三站台进站。”“你看,咱来得还是时候!”天财拉着我和猛子向进站口走去,而我俩都有点不安:“天财,咱们没票,能进去吗?”“你俩只管跟着我就是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进站口的人并不多,这种状况对我们是不利的。检票员面对的是一个一个的人,说具体点,是一张一张的票,而且那眼神和态度丝毫也没有因深夜的到来而倦怠。去年我和奶奶上北京时还买了一张阅台票,可是现在……天财不管这些,拉着我和猛子就到了进站口,就好象检票员和他认识似的。“姨,这俩娃只顾和我玩儿,一转眼就不见了他爸,我想他爸进去了,我得把他俩也送进去。”“你是他们的什么人?”“我吗,大他们一辈,他们管我叫叔。”“看你也象个大人。”检票员亲昵地拍了一下天财的头:“去吧,送上车就出来。”
车上的卫生很差,秩序也很乱,一看就是一趟慢车。“慢车好。”天财说:“慢车管得松,一般不查票。”我也相信只要过了检票那一关,其它的事情就好办了。但是车上的座位全被有票的人占满了,我们只得站在车厢门口、靠近车门的地方。天财说:“人还是有点少,要是这儿也站满了人,列车员就是想查票也查不成了。”而我考虑的倒不是这些,时至深夜,季节又到了寒冬,阴风不断地从车门的缝隙里往进钻,而我们的衣服还停留在秋末的时令,没想到这换季的日子一天甚似一天!“春天也一样,一天比一天热。现在呢,是一天比一天冷。”天财这话说得毫无意义,反倒增加了寒冷的意味。“我说回家给俺妈说一声,你偏不让!现在好,连个棉袄都没拿。”猛子抱怨起来,他抱着臂膀,瑟缩地站在那里。“睡吧,都半夜了。”天财说:“一睡着就不冷了。”“你还能睡着?”猛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哎呀,这算个啥吗?”天财坐在地下就睡了起来。我也觉得虽然冷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到最后竟然分不清是寒冷还是困倦使我的两条腿发软了。
也不知道猛子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天财呢,早已打起了鼾声。我们就坐在冰凉的铁板上,靠着没有一丝暖意的壁睡着了……天财的老家到了,山清水秀,果然是一个好地方!坡下的小河清澈见底,浮游着欢快的小鱼;坡上的茅屋林木掩映,藩篱中隐着觅食的母鸡。门扉启处,是那年迈的老妪,她敲敲手中的盆沿,母鸡们就簇拥在了身边。“奶!”天财奔进了竹篱,扑向了老妪……梆子井人声鼎沸,张凤莲身后跟着工宣队;奶奶纳鞋底的针儿扎了手,吴茂山的旱烟枪也到了张凤莲的手里:“你娃在哪儿呢?把你娃交出来!”“娃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呢。俺娃到底咋了?”“你娃是反革命,给你翻案呢!”“俺娃给我翻案呢?”工宣队的小陈走上前:“你娃要打治安委员的娃,这说起来是娃们打架,实际上是阶级斗争!”“对,这就是阶级斗争!”张凤莲说道:“是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反扑呢。赶快把你娃交出来!”“娃真的没回来。”末了,张凤莲和工宣队在各个屋子看了一遍。“你娃要是回来了,就赶快到工宣队报告,不然,可就是窝藏反革命呢,你把事情吃摸清……”
“这三个娃咋睡到这儿了?起来起来,这儿可不是睡觉的地方!”我的屁股被踹了一脚,朦胧中只见一个女人的身影,拿着一串奇形怪状的钥匙,穿着铁路制服站在我面前:“你们是哪儿的?”我揉着惺忪的眼,不知所措。“有票没有?”“有呢,”天财醒来了:“俺爸拿着呢。”“那就到车厢找你爸去,这儿可不能睡。”我也正想到车厢去呢,缝隙外的风呼呼地朝进灌,就像轮船里灌进了水一样。
车厢里横七竖八地睡满了人,勐子看了看,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天财在车厢转来转去的,最后竟坐在了过道上,靠着座位,抱着一个人的臭脚睡着了。我仍然站在车厢口,但是这里目标太大又不能睡觉,最后,找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我自认为也是最好的地方,哪里呢,座位的下边。果然,车厢的门响了一下。“查票了,都把车票拿出来看一下。”如果再慢一步的话……要不要把天财也叫进来,但是列车员已经走过来了!
“你这个娃咋能睡到过道呢。起来,有票没有?”“有呢,俺爸拿着呢!”“你爸是哪一个?”“俺爸刚儿还在这儿坐着呢,咋不见了?可能上厕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