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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吗!你上次来说你小舅能给咱们联系去他那儿,你小舅有消息了没有?”我当时不过随便说了一下,不想他却认真了!“唉呀,你可把我整惨了!”“俺小舅一直也没有回来呀!”“你就不能给他写封信?昨天林老师来还说呢,再不去,可就到陕西的边边儿了!还在俺家的桌子上给我比划着说着,‘看,原先在这儿呢,’”喜子摹仿着林老师的腔调、在桌子上一截一截地移动着指头。“现在就到这儿了。”中间位置。“再不去,可就到这儿了!”喜子在桌子的边缘敲了两下。
“你不要听他吓唬你!”“可我也不能老等你呀。实在不行,我就报名了。”毕竟喜子目前的处境与我有关,我回家给小舅写了封信。可是等了好长时间,杳无音信。奶奶也感到奇怪:“你小舅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了,是工作忙呢,还是谈上恋爱了?”我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大,小舅现在有了工作,年龄也到了,正是谈恋爱的时候,况且,他又酷爱谈恋爱!但是,我的事你总不能不管呀?当初你主动要帮我联系,再说这件事主要牵涉到喜子,我倒无所谓……我现在真有点无所谓了,既然学校不帮我来做奶奶的工作,我也就破罐子破摔,由它去吧!我甚至搞不明白,我怎么会被冷落到如此地步?仿佛学校压根儿就没有我这个学生,我在学校的三年完全就是一场梦!同时我也不理解,奶奶能让大舅去青海,能让小舅上山下乡,为什么就不愿让我离开她呢,而我也不过是她的一个外孙子?小舅说奶奶自私,不顾我的前途,而我却不这么认为!我和奶奶之间有一种不可言述的情感,这种情感,外人是无法体会的!也许,只有生活和社会给予奶奶的压力无法承受时,她才会有所松动,但是奶奶,似乎永远也不会到那个地步!
家里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极点,爸爸是彻底不寄钱了,也难得他算得这么准,我刚刚十七岁,他就断绝了生活来源,而且看这种迹象,今后也不会有任何经济方面的往来了,似乎他的责任已经尽到,剩下的,就该我履行义务了,而我又没有这个能力,于是奶奶就看了两个小孩,并且听说第三个小孩马上也要来,总之,是内忧外困,我苦闷到了极点!
“奶,你还是让我下乡吧,我去了还能减轻你点负担。”“减轻啥呢?你小舅下了三年乡,我把屋里能卖的都卖光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也是的,前二年我整天往寄卖所跑,到末了,寄卖所的人都认识我了,“今天又拿什么东西来了?”
二舅也进屋对我说道:“你以为上山下乡是说话呢,你说去就去了?上山下乡又不拿工资,还得花钱,咱家现在哪有钱呢,你奶一下看了俩娃,你爸又不寄钱了……”由此看来,上山下乡并不象我想象得那么简单!现在,奶奶靠看娃养活我,下乡了,奶奶仍然会看娃,仍然会为我付出、为我辛劳,就象当年她对小舅那样,与其这样,还不如不下乡!但是呆下去又呆到什么时候呢,莫非真要步喜子他哥的后尘不成?
“学校又没来动员你,你苦恼啥呢?”奶奶虽然看了两个小孩,一会儿给小孩换尿布,一会儿给小孩喂奶,但是一点也不苦恼,相反却劝我:“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看*把我整成啥了,又是让我游街,又是让我跪搓板,我要是想不开死了,你多可怜的?逢啥事把心放宽,甭一天愁眉儿不展的。”也是的,奶奶的心胸为什么那么宽广呢?我却觉得十七年来我从未遇到过如此难‘断的问题!“奶,我咋能不愁呢,下一步咋办吗?”“你甭操心,你舅正给你想办法呢!”舅舅能有什么办法呢?上次他问我,班上还有多少同学没走,那时是二十多名,现在呢,是二十名同学已经走了!他绝不会再说,等等看,不着急了。“你甭管,反正你舅有办法!”“俺舅能有啥办法吗?”我苦着脸、摊着手说。
事态的发展对我越来越不利,喜子等不着小舅的消息,终于走了。听说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觉得对不起他,本想送他一个书包又没有赶上!想起七年的同窗就这样走了,我的眼泪不禁涌出了眼眶。紧接着,三娃子也走了。虽说他和我有点恩恩怨怨,可毕竟也是同窗,有他在,我就不感到心慌不觉得失落,可是现在……不过听说,他倒去了一个不错的地方。
三娃子刚走,张风莲就在街上骂开了:“这人家别人的娃现在都走了,就他娃还在她身边呢!别人都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把娃送到农村去了,她把娃还整天抱在怀怀儿,我就不信,你就在天外头住着呢!”奇*|*书^|^网“奶,你还是让我去吧,你没听张婆娘在街上骂呢。”“骂让她骂去,甭理她。”“那我咋办吗,学校也不来动员我,要不我到学校去看看?”“你现在跑到学校干啥去?学校就是让你上山下乡呢!原先上学的时候你不听我的话,早早让你把红卫兵当上你就不,咋样,现在按我的话来了吧,表现好的娃都参军招工了,一个也没见到农村去。”看来奶奶当初让我加入红卫兵还是有着先见之明的,可我总认为,红卫兵团员应该带头去农村,而且学校也一直是这么宣传的,可到头来怎么就……“人家平时表现好是给你看呢,到时候人家就不表现了!”想来也正如奶奶说的,李大军和张文庆平时在我们面前,不仅说得好听,做得也好看,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做的那些都微不足道:什么“敌人”的坦克来时他们率先冲上去,挖防空洞时他们比别人在下面呆的时间长,学工学农他们又是如何地走在前列,这些,能和今天的上山下乡相比吗?“人家平时表现好还不是为了今天!”奶奶的话振聋发聩!
事物总是相辅相成的,有付出必然有回报!既然张文庆和李大军平时在那些小的方面付出得很多,那么今天,在这个大的原则面前也应适当地放宽一些,这本是一个通用的法则!哎呀,这一点我怎么今天才悟出来了?看来三年的中学是白上了,甚至以前的十七年也全是发昏!由此奶奶的形象就在我的面前高大了起来,正如她所说的;“奶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你听奶的话没错。你看你妈不听我的话去了个东北,你大舅不听我的话去了个青海,都好了么?”也是的,一个都没有好!于是,我决定,今后就依奶奶的言行来规范我的行为!
我不再被那些敲锣打鼓、胸前戴大红花的表面现象迷惑了,但是不去上山下乡我又能干什么呢?难道就这样在家里呆着,看着同学们三年后一个个地回城走上工作岗位吗?我还是感到茫然!“你舅说了,象你这情况可以免下,他正在给你办呢。”免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奶奶说不清,但顾名思义,就是免去了我上山下乡的那份义务了!那么,我是否就可以参加工作了呢?显然是不行的,原因还是那个法则:我没有象张文庆那样付出,自然也不会和他画上等号,那又是一种什么情形呢?总不会把我一个大活人扔在这里无人管吧?我实在是想不出!
学校没有来动员我,却来了一位戴眼镜的女教师,自称姓李,是学校免下办的。她对奶奶说:“你家这是特殊情况,应该照顾。”照顾?“这么说,我可以参加工作了?”“还不行,照顾就是不让你上山下乡了。工作吗,暂时还没有。”果然是那个法则!“那又算什么呢?”“一免下你就是社会青年了,有什么事可以找公社。”哎呀,完全成了喜子他哥了!李老师走后,我打开字典查了查,“社会青年指既不上学也未就业的青年。”这不就是社会闲人吗,莫非我就属于这个群体?
“奶,你还是让我上山下乡去,我不当社会青年!”“你这个娃,学校都同意你免下了,你还下乡干啥呢?”“社会青年算个啥吗,整天没事干在街上闲转!”“你不会不在街上转,在家里帮你奶干点活还不行吗?”舅舅进屋说道:“你以为这个免下是好办的,我去你们学校了好几次,天天晚上给老师们说,免下办的老师都同情你的处境,一致同意你免下。只要拿上免下证,也就没人说你逃避上山下乡了,你也就不要再想着下乡了,就在家里帮着你奶看娃。”“看娃我才不让他看呢,他毛手毛脚的,我还怕他把娃给摔了。”“要不,我给你找点活干吧?”舅舅说:“今年是个春旱,咱后院子种的菜全干了,我想在后院打个井,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咱就一块干,也顺便找找那个防空洞。”舅舅说得不无道理!我现在的情形是,浑身的劲头无处使,欲把青春献给党,可是又献不出去!“说干就干,咱们现在就动工!”
我和舅舅来到后院,果见菜畦里的菜全蔫了!那些豆芽,垂头丧气,萎靡不振;那些白菜,边缘也枯黄了。舅舅说:“你看可惜不,再不浇水可就全旱死了。”但是后院哪来的水呢,就是前院那口井也早填了。舅舅说;“要是给后院打口井,你就可以天天浇水,咱自种自吃,岂不强似陶渊明?这实际也是一种乐趣。”说着,舅舅还拿来了一个探杆,有两米来长,下面是一个马蹄形的铁具。舅舅说:“这是打井的第一道工序,先探探,看下面有什么异常没有,如果有,可能就是那个防空洞了。”于是,我兴趣大增,整个下午都在从事这项工作!记得当年和奶奶挖那个防空洞,挖了一个多月也未见踪影,可是奶奶却坚持说有,如果现在能把它挖出来,或许有些意义呢?有什么意义我也说不清,但我却总想见见它!
天傍黑的时候,李老师又来了,让我赶快到邵主任那儿开个证明,她明天就要把材料上报区免下办了!
邵主任正在剔牙,嘴里不时发出噗噗的声音,头也向一边不断地摆着。“那证明可不能随便开,”他的手向地下弹了弹:“要开会研究呢。”“研究个啥呢?”他老丈人一掀门帘进了屋:“娃刚来我就问了,娃他学校要给娃办免下呢,让你开个证明,就说娃在这儿从小跟他奶长大的,他妈他爸都不在这儿都不管娃,这也是实情,你还跟谁研究呢?”“爸,你看这居委会,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可当这主任弄啥呢?你是不是又要和张婆娘商量呀,我说你咋啥事都离不开张婆娘呢?”“爸,明儿就叫他住到张婆娘那儿去!”邵主任的爱人在里屋喊道。邵主任把牙签向地下弹了弹:“这说着说着咋就说到一岸子去了些!”“你赶快开,我坐在这儿看着呢!”老丈人往桌旁椅子上一坐,把拐杖戳了一下说。
邵主任拿出了纸和笔,趴在桌子上飞快地写了几行字。“你看一下,行不行?”他写时我已经看到了:“兹证明贵校学生常友新,长期与其外祖母在此生活,其父母均不在此地,他实际与孤儿无异。梆子井居委会主任邵庆林。”不错,挺能说明问题。“给爷念一下。”于是我向他老丈人念了念。“娃你觉得咋样?”“还行。”“那就让他把章子盖上。”
邵主任拉开抽屉一阵乱翻:“彩云,你见我的章子了没有?”“谁见你的烂章子了!”“噢,在这儿呢。”邵主任拿出一枚私章在嘴上哈了哈,随即用力按下去,末尾出现了三个小小的红字,那张纸顿时显得完整!他老丈人把章子要过去看了看:“就这,一天还拿捏人呢?”当当,章子在桌子上弹了弹、掉在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