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会有一份临时的工作,当然不可能再来了,至少不会象现在这样天天来了。“星期天来,来看你。”“谁让你看了!”她的脸又红了。“那你说,我来干什么?”“你还跟着小利学木工呀!”“你刚才不是说小利不教我了吗?”“骗你的。”“你骗我干什么?”“你是个傻外甥,所以就要骗你!”“又来了。”“毛毛,你刚才怎么让我上山下乡去?”“你那理想就实现不了,你不上山下乡干什么?”“永远也实现不了吗?”“至少目前实现不了。”“唉,也许我最后真的要去。你要是不免下的话能和我一块去吗?”“能,我肯定和你一块去!当初,我就要和俺班一个女生一块去呢。”“那最后怎么又没去?”“人家工作了。”“所以你也就不去了,办起免下来了?”“我不去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狗屁,你就是为了人家才留下的,还骗我。”“随你怎么想,反正不是那么回事。”“你和她现在还来往吧?”“不来往了。”“那为什么?”“人家工作了,我又没有工作,老打扰人家干什么。”“那怎么会是打扰呢?”她象是在问自己。
“唉,我如果是个男的,也就下乡了。”“这么说,你不下乡,因为是个女的?”“那当然,女的到哪儿都不方便,都得有人跟着。”“女知青多得是,也没见都让人跟着。”“谁说的,俺姐下乡了三年,俺大哥就去了十几次。最后她招工招不出来,俺六个哥都去了,俺三哥还叫了好些人,人家才让她出来。”雯雯的姐姐与小舅一般大,插队的地方距小舅也不远。那一年我去小舅那儿碰到了老大,其时小舅已经招上工了,可她的姐姐还没有出来。老大说:“我都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他缠你,你不要理他就行了,现在好,人家说和她有关系,不让她出来。”“这事情我见的多了,”小舅说:“有时候也由不了她。”“长安儿,你说这事情该咋办呢?”于是小舅就出了上面那个主意,还真奏效,一下就出来了。事后小舅说:“农村人就怕人多,人一多他就尿净了!”
“也难得你家人多,要俺家还没有那么多人。”她笑笑:“俺家也就是人多,再也没有什么。”“你三哥认识的人倒挺多的,是不是以前也参加过武斗。”老三的厂子在西郊,听说那几年他也是武斗的干将。“俺三哥原先可不是那样子。“是什么样子?”“上高中时,他还是全市数学竞赛的第三名呢!”“什么,你三哥天利?!”“怎么,你不信?”她转身进了屋。
“你看吧!”她递过来一个纸卷,我展开了:王天利同学荣获本届中学生数学竞赛第三名。以资鼓励。某市中学生数学竞赛筹委会。一九六二年,五月五日。于是,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文质彬彬、伏案答题的少年,接着又是一个戴着柳条帽、拿着棍子的老三;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二者联系起来。
“俺大哥二哥三哥学习都不错,到了四哥就不行了。”“到了你就更不行了。”我笑笑。“我不爱学习,学习有什么用呢?”学习到底有什么用?这个问题我还是想和老大切磋切磋。“不是说你大哥今天回来吗?”“快了。”看看天色,太阳已照在了东墙根儿上。
“毛毛,今儿甭走,就在这儿吃饭!”老大果然回来了。“舅,我等你都一个星期了,有几个问题我要向你请教呢!”“有啥问题要向我请教?进来说!”老大把车子支在了墙根儿,就提着包进了屋。“今儿你的嘴倒挺乖的,也应该叫我一声姨。”我没有理她,跟着老大进了屋子。“坐!”老大指指门边的椅子:“你碰到了啥问题就只管问我,我上晓天文,下通地理,无所不知。”他点起一支烟笑着说,看来老大还挺乐意有人向他提问题,但是上次……于是我说:“舅,今天我要问你的,都是社会学方面的问题。”“那你就只管问,我可以说,是这方面的大师!”他的口气倒不小。
“舅,你说,咱们这个国家就真的那么需要工人和农民吗?”“当然不是了。你怎么会想起提这个问题呢?”“我发现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就是两条,要么当农民,要么当工人,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就不需要知识方面的人材了?”“当然需要,需要各方面的人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我现在还想不到今后,只能考虑到眼前。”“你也确实应该把眼前的事情办好,你看现在,你爸也不给你寄钱了,你奶靠看娃养活着你,你奶都七十岁的人了,还每天得为你操劳。当然你现在没有工作,这也不能怪你,你舅让你跟着小利学木工,也就是从你目前的处境着想。因为短时间内,你还不可能解决工作,但是你天天都要吃饭,怎么办呢?你就必须先学一门技能,以你自己的能力渡过眼前的难关。年轻人谁没有点理想呢,我象你这个年龄也和你一样,想入非非,好高骛远,大事做不成,小事又看不上。结果呢,把五年的时光都白废了,最后也只能当个教师。”老大的脸上罩上一层黯淡的神色。
“舅,你那会儿还能当个教师,我现在连教师也当不上。”“俺那会儿需要教师,也提倡学习。现在别说你教不了,就是能教,你也当不成!”“舅,那你说,学习还有没有用呢?”“这要看你学什么,学自然科学目前是没有一点用处,但是社会科学还是有用的。你比方哲学,就能帮你看透很多问题。哲学是一切科学的总和,是科学的科学!象你刚才提的那个问题,从哲学的角度分析,工人农民只是对立统一体的一个方面,还应该有另一方面与之相对立,这个另一方面就是知识分子群体。你很想进入这个群体,这没有什么过错。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你必须先当农民或者工人,然后再通过推荐的方式进入知识分子的行列。这是你目前必须要走的道路,也是唯一的一条道路。实际上,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这条道路看似狭窄,却省去了你考试的烦恼,如果放在我那个时候,你也未必能考上!”莫非老大认为,他考不上大学也并非政治原因?
“俺那会儿考试也不公布分数,考上了榜上有名,考不上也不知道考了多少分。总归是我刚要高考呀,俺爸就打成右派了,刚赶上害我。所以说,俺爸就是个罪人。”雯雯把饭端了上来,把筷子放在碗上,睨了老大一眼。“实际上,你们现在也好,”老大吃着饭说:“只有一条路,机会对大家来说也都是均等的,所以你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不象我们那会儿,可以考大学,也可以参加工作,我是眼看着别人都要毕业了我还没有考上,唉,这一辈子大学都与我无缘了!”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我很想去老大的楼上看看。老大说:“雯雯,你和毛毛去,把我那本书拿下来。知道是哪本书吗?”雯雯点了点头,我们就出了院子。穿过一个露天的过道,就到了后面的院子。院子狭长,尽头处有一栋小楼,看那样子,已经有些年月了。雯雯说:“就在那上面。”
这是一栋土木结构的二层小楼。斑驳的墙面露着灰色的麦秸,手搭上去有一种空泛的感觉。楼道很黑,雯雯带我上了二楼,在一个南向的房子边停了下来。我只听到开锁的声音,接着“啪嗒”一声,就象从狭长的幽谷里走了出来,房里的一切顿时呈现在面前。房子约有十五平方米,最里面是两张床,中间是一张桌子。距门不远摆着两个书架,一个硕大,是木质的;一个娇小,是竹子的。书,几乎全是外国的,哲学方面的居多。有黑格尔的,费尔巴哈的;贝克莱和笛卡尔的,还有弗洛伊德和孟德斯鸠的。文学书也有:托儿斯泰的《复活》《战争与和平》,卢梭的《忏悔录》,卜伽丘的《十日谈》,雨果的《悲惨世界》,巴尔扎克的……“啪”,一片漆黑,象又到了楼道里。
“雯雯,把灯打开,你拉灯干什么?”没有回音,只有死一般的静寂!“雯雯,你到哪儿去了?”仍然是一片静寂,莫非她已经走了?我摸索着向门边走去……
第五十三章
也许已经到了门边,也许她已经走了,她怎么不说一声呢,这不太符合她一贯的作风。蓦地,一股灼热的气息,一个温软的躯体、急遽地扑进了我的怀里,双臂紧紧揽住了我的脖颈,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渴望已久的急迫和惶遽。“雯雯……”一个极富肉感的东西堵住了我的唇,我的臂不由得揽住了那纤细的腰肢。多少天了,那秋波盈盈的目光,那吐露着温存话语的小嘴,那大理石般的脖颈,那乌云似的鬓发,始终激荡着我的心,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将这一切揽进怀里。今晚,似乎一切都不必说了——我沉醉在这突然其来的幸福之中!象维苏威的火山在喷突——那是青春的血液!象阿拉斯加的冰山在碰撞——那是生命的意志!烈焰在胸中燃烧,激流在体内涌动。什么前途,什么命运,什么免下,什么工作,全抛到哇爪国去了——干涸的心田终于迎来了爱的甘霖!
她的脸滚烫,她的体内似乎也暗流涌动!“雯雯……”那个潮湿柔软的东西又堵住了我的唇,又经历了一阵爱的癫狂……无声无息地结束了这一切,无声无息地出了小楼到了院里,下弦月攀上了柳梢——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月光格外的皎洁,空气出奇的明净,城河吹来的风,也是那样地清新怡人。生活不再是那么沉闷了,环境也不再是那样压抑。一切似乎都明丽了起来、鲜亮了许多——我真真切切地感到了生活的美好,感到了春的气息!
爸爸突然来了一封信。这么多年,我们的感情就维系在这偶然一封的信中!爸爸在信中说,既然古城解决不了工作,那么就到他那里去吧。并说,他已经给继母的弟弟解决了,让我要去就赶快去。当然爸爸毕竟是在那里当领导的,况且那么大一个油田,又怎能解决不了我的工作呢?可是奶奶将我从小养大,可以说,已经成了我的第二母亲,我们相依为命,渡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她对我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如今,免下证就要下来了,她能让我去吗?而我,也无论如何不能与她分开了!但是小舅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奶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要尽快改变这种状况呢!”是的,奶奶为了我,起早探黑,日夜操劳,她的腰一天一天地弯了下去,她的面容一天一天地憔悴,这种状况无论如何不能持续下去了!可是奶奶又是为了什么呢?“你奶啥也不为,就为了和你的感情。”是的,奶奶什么也不为,就为了和我艰难地渡日,就为了和我日复一日地、年复一年地厮守在一起。奶奶呀,你这是何必呢?
“你爸来信了,都说些啥?”奶奶抱着小孩问。“说让我去他那儿。”“去他那儿干啥呢?”“说咱这儿要是解决不了工作,就让我去他那儿。”“他那儿能解决?你不要听他的话!他是见你长大了,让你去给他看娃呢!你那几个兄弟妹子都还小着,你去了正好给他看上。你给他看娃,还不如在这儿跟奶看娃呢!”小舅走进屋,把信看了两眼说:“妈,他爸说,能给他解决工作,这是他的前途大事,你就让他——”“现在都半夜了,你跑过来干啥呢?”“我看他爸说得也有道理,咱这块儿又解决不了工作,你老把人家娃留到这儿干啥呢?”“我不是给你说了几次了,叫你赶紧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