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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还没有起炕呢,三人听了都愣住了。
兰子爹说:“这怎么行?你梁凯哥不是去串门走亲戚。他是转移。转移到哪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一路上也许要打仗,也许遇到其他危险。你一个闺女家家的,跟着怎么办?你说,遇到紧急情况怎么办?是照顾你还是他自己行动?再说,昨天晚上不是说的好好吗?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呢?”
梁凯也说:“兰子妹妹,我这次转移非常危险。要通过敌人的封锁线。说不定要受到敌人的追查,会吃很多苦,冒很多风险的。”
兰子说:“那我不管,反正我的主意拿定了,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活着,一块活,死了,一块死。受罪,就一块受。反正我一步也不离开你。”
兰子妈妈说:“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好闺女听话,跟爹妈在一块。过个半年一载的,你梁凯哥回来了,就来接你,还不行?再说,你走了,谁照看爹妈呀?眼望着爹妈都老了……”兰子妈自己也抹起眼泪来。
兰子见妈妈掉眼泪,哭着给妈妈用手巾擦脸,说:“妈,我这心都碎了。爹妈十年八年的都会硬硬朗朗的,可是梁凯大哥这次走,就他一个人,万一碰着伤着啥的,连个端水送药的人都没有。以前,他有那么多弟兄在一起,我从来就不挂心。这回他一个人走,又那么危险。打仗受伤,或者被敌人折磨受苦,谁给他擦血换药呀。不行,我一定要跟梁凯大哥走,你们谁也不要劝了。就让我跟梁凯大哥去吧,不然,我惦心也得惦心死。”
说话工夫,兰子爹妈和梁凯都穿上了衣服坐了起来。
梁凯说:“这可怎么办?可难住我了。”
兰子说:“难为你啥?走路不用你背,爬山过河不用你扶。说不定一路上我比你还能走呢。”
梁凯说:“我说的不是走路,我是说,遇到紧急情况带着你怎么办?转移中,我可能在什么地方隐蔽起来,那你怎么办?”
兰子说:“你该咋办咋办。要打仗,我跟你们一块打。若觉得女的不方便,我就女扮男装。我没有真放过枪,我也知道枪怎么放。如果被敌人抓去,一块生一块死。如果到了根据地,我就参加八路军。我跟你说了好几回,让你问首长能不能参加八路。如果到了根据地,我不用你问,我自己去问首长,让他同意我当女八路。我都听说了。陕北那边有女八路。如果在什么地方隐蔽起来,我就跟你一块隐蔽好了。什么苦我都不怕。”
兰子爹说:“你这纯粹是给你梁凯大哥添乱。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也不是小孩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梁凯大哥这是奉命转移。你跟着去,算啥呀?”
兰子说:“算啥,算他媳妇。男的走了,媳妇跟着,谁能说啥?”
兰子妈说:“你这丫头。还没上头呢,就说这话,也不怕笑话。”
兰子说:“我不管。我一定跟梁凯哥哥走,谁爱说啥就说啥。我也不说了,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就带一身替洗衣服,别的啥也不带。保证转移灵活。要想用别的,有个准地方再回来取。”说着就到自己屋子收拾东西去了。
兰子爹说:“这丫头就是任性,说怎么的就怎么的,真没办法。”
梁凯说:“实在不行,就带着走吧。要不我走了,真会把她惦记坏了的。”
兰子妈说:“那你可多受累了,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是福是祸,她自己应承着吧。”
吃完早饭。梁凯和兰子上路了。兰子爹妈站在大门口,看着两人走远了,渐渐没影了,老泪双双落下。自己的女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这一走,不知道要走多远,不知道要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他们俩这一走,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还是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嗨,我那闺女这回可要受苦了。两位老人流着泪回到屋子里。
从杨家营去唐山,方向是东南。梁凯和兰子两人步行。经过下尤各庄的时候,他俩找到了大妹妹珠子的坟。梁凯对兰子说:“你去到附近的人家,借把镐和锹来,咱们给妹妹添添土吧。我去,好多人都认识我。认出来就麻烦了。”
兰子去了。时候不大,借来一把镐和一把锹。梁凯在坟周围刨起来一些土添到坟上。他站在坟前说:“大妹子,这是你嫂子。我和你嫂子走了。到一个安全地方去。到底去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也许能看见爸爸妈妈。你给爸爸妈妈托个梦,告诉爸爸妈妈,我也转移了。如果妹妹有灵,保佑哥哥和嫂子能找到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们。等以后太平了,哥哥回来再来看妹妹。妹妹,安息吧。”
兰子说:“大妹子咱们姐妹没有见过面。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竟是这样见的。等以后嫂子回来,再来看妹子。安息吧,妹子。”
兰子把铁锹和镐还了,两人又上路了。
兰子第一次看见摩电车
兰子第一次看见摩电车
快到傍晚的时候,梁凯和兰子到了唐山。他们找到义仁当铺李掌柜。李掌柜已经接到要梁凯转移的通知。李掌柜见梁凯带着未婚妻兰子,就劝说兰子不要跟着去,路上太危险。兰子告诉李掌柜,不管有多大危险,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她都要跟梁凯在一起。为了同梁凯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李掌柜听了,很受感动。他跟梁凯说:“你有这样的妻子,是你梁凯的福分。”
梁凯说:“我不想带她来,她一定要跟我来,实在没有办法。”
李掌柜笑了一下说:“她跟你走,是增加了一些事情,但是也有好的一面,有助于转移。”
梁凯和兰子一听说还有好的一面,同时惊奇地问:“是吗?”
李掌柜说:“是呀。你们俩一起走,别人会以为你们是出门走亲戚。这样就会减少人们的注意呀。”
梁凯跟兰子说:“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要知道还有这层好处。我早就同意你跟我走了。你爹妈也会同意的。”
兰子说:“你看,我对了吧。我决定的事,没错。以后不管啥事,你就听我的吧。准保没错。”
李掌柜问:“你们带良民证了吗?”
梁凯和兰子同时回答:“没有带。以前发过,都让我们烧了。”
李掌柜说:“我先给你们安排个地方住下。明天我给你们办良民证。你们空着手来到唐山,半路上没有遇到盘查就算幸运了。再往前走,没有良民证可不行。对了,梁凯的名字不能用了。现在到处抓你呢。你得换个名字。”
李掌柜又问兰子:“你叫啥名字?”
兰子说:“大名叫朱桂兰,小名叫兰子。”
梁凯笑了说:“说大名就行了,办证件哪有用小名的。”
李掌柜说:“办良民证还得用照片。你们一准没有带照片。”
梁凯说:“没有带。真是想不到有这么多的事。哦,李掌柜,你看我改名叫朱凯行不行?我们还没结婚呢,就按兄妹相称吧。”
李掌柜说:“行。明天,你们俩先到照相馆照个快相,两天就能取出来。办好良民证至少得三天。这样,你们就得在这里停留三天到四天时间。你们也不用着急。兰子没有来过唐山吧?梁凯,不,朱凯,你就领着兰子在唐山转转玩玩。没事少说话。路费吗,组织上有安排,但是不多。你们不能买东西,仅仅够住宿、吃饭和车票的。以前是按一个人安排的。现在你们是俩人,我再请示请示。希望再给点补助。理由吗……”,李掌柜想了想:“就说兰子决心要去当八路军,跟着转移到根据地去。也许组织上会再批准一些费用的。如果申请不下来,就得一个人的钱,你们俩人花了。”
梁凯说:“谢谢领导,谢谢组织。”
兰子说:“行呀,够一个人用的就不错了。大哥,这回我可要真的当八路了,跟你一样拿枪打鬼子。”说着头一仰,小辫一甩,好像马上就是八路军了那么神气。
这是兰子第一次照相,也是第一次进唐山这样的大城市。她觉得什么都新鲜。第一次看见摩电车,兰子说:“大哥,那摩电车那么大,那么宽敞。我们坐一回吧。”
梁凯说:“坐摩电车要花钱,省钱以后用吧。我们走着逛街吧。”
兰子无奈地说:“好吧。”
两人在唐山等了两天,终于把良民证办下来了。李掌柜说:“亏得有人帮忙,要不办这良民证还不得等个十天半月的?”李掌柜把良民证、火车票和一些钱都给了梁凯,说:“你们去的方向是向西。最终目的是陕北根据地。这火车票是到北平的,从北平再往前走就不归我管了。到了北平,你去找一个叫做方福州的人,由他安排你们路程和时间。方福州是个扛脚行的工人。他住在天桥胳膊肘胡同。二十三四岁,你们可以称是你们的表亲。对了,他老家离你们老家不远,是大佛陀的。这三页纸是从《杨家将》唱本上撕下来的。要带好,这是同方福州联系的暗号。”
梁凯对李掌柜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李掌柜,也请转告谢谢组织和领导。李掌柜,我爸爸妈妈他们是不是也往陕北转移了?”
李掌柜说:“对。他们也是经过北平转移的,也是方福州安排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胳膊肘胡同在哪儿
胳膊肘胡同在哪儿
梁凯和兰子一路上到北平还算顺利。
火车到北平的时间依然是晚上。梁凯和兰子找个旅店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去找方福州。北平是个大城市,问一个胳膊肘这样的小胡同没有人知道。梁凯心想这大城市到底和农村不一样。在农村,距离十里八里的,打听什么庄,大人孩子都知道。给你一指,顺着指的路走准没错。到了那个庄,再打听找谁,人家就会立刻告诉你往那边走,第几个大门,一找就得。北平这地方可倒好,打听一个胡同竟这么难。
兰子说,“大哥,咱们说的地名是不是不全哪,我记得在那胳膊肘胡同前边有个什么桥来着。”
梁凯说:“对,对。是天桥。应当先打听天桥,再打听胳膊胡同就好找了。你看我光记胳膊肘胡同了,把天桥忘了。咱们先打听天桥,再打听胳膊肘胡同。”果然,一打听天桥,立刻有人告诉他们往那边走,要走多远。
两人走了好一阵子,到了天桥。嗬,这里可真热闹,打拳的、卖艺的、耍猴的、唱戏的、锔锅的、锔碗儿的、算命的、抽贴的、地摊上叫买叫卖的、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沿街乞讨的、仨一群俩一伙看热闹……可真够热闹的,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梁凯和兰子没有心思看这些,接着打听胳膊肘胡同。打听了几个人,还是不知道这胳膊肘胡同在哪儿。梁凯说:“没有错,就是天桥胳膊肘胡同。怎么人们就是不知道呢?要在农村,整个庄里,谁家院子在哪儿,有几个大门和角门,没有不知道的。”
兰子说:“这胳膊肘胡同可能是太小。打听打听上年纪的人可能知道”他们打听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那老爷子说:“你向我打听,算是打听对了。如今这胳膊肘胡同没有几个人知道了。现在有了新名字,人们都叫新名字。可这新名字叫啥,我还真记不住。我告诉你吧,这胳膊肘胡同离这里还远着呢,得走半个时辰。那里又不通车。”梁凯说:“大爷,你老告诉我们往那边走。我们年轻,不怕走路。”老爷子说:“不怕走路就好,我说给你们。”老爷子絮絮叨叨说了好几遍,总算把方向、怎么走法、经过那些街道和胡同大概说清楚了。梁凯和兰子对老爷子再三表示感谢。
按照老爷子说的方向,梁凯和兰子他俩走大街过小巷走了好久,在一个非常偏僻,地面到处是脏冰臭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