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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说:“那你怎么知道是我给你开门?”
节振国:“这话说的,你的脚步声我还听不出来?你的脚步声虽然快,可是不慌张,我就知道太平无事,院子里没有敌人了。”
妻子说:“我也是,一听敲门声,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敲门声着急,可是安稳,我就知道,你是太太平平回来的。我放心大胆地开门了。”
大女儿在旁边插话说:“爸爸妈妈真是好默契哟。这么多年在一起,脾气禀性都知道得透透的了。谁的爸爸妈妈也不如我的爸爸妈妈好。”
妻子说:“这丫头,就是嘴甜。”说着亲了一下女儿的脸。大女儿趴到爸爸身边,“爸爸也亲闺女一下。”节振国说:“臭闺女,好,亲你一下。”说着亲了一下女儿。女儿笑着,亲了爸爸的脸一下,又亲了妈妈脸一下。
“爸爸的伤都好了吗?”女儿问,“那次我们都看见爸爸受伤了。梁叔叔和纪叔叔说,只伤到腿了,是吗?”
“知道了还问。看不到爸爸的腿已经好好的了?”节振国摸了一下孩子的头说。
妻子看见节振国碗里的饭吃完了,说:“丫头下地,再给你爸爸盛一碗饭去。你爸爸一定饿坏了。”
节振国说:“我已经吃了三碗了,吃饱了。说说你们的情况吧。听说你被日本宪兵抓去了?打你了吗?”
女儿忙抢着说:“那天爸爸被梁叔叔和纪叔叔救走了,日本鬼子就把妈妈抓走了,我们姐仨就觉得像天塌了一样。我们不知道爸爸伤的怎么样?有没有危险?妈妈还能不能回来?我们仨就没命的哭。我们想,再也见不着爸爸妈妈了。邻居家大叔,把我们姐仨送到姥姥家。我们还是一个劲的哭。黑天白天,一直哭。姥姥老爷给我们做啥好吃的,我们不想吃。就知道哭。”
节振国说:“真是傻孩子。哭能顶啥用?要是哭能顶用。咱们遇到事就哭。”
女儿说:“我知道哭没有用,可是我们都止不住。我比妹妹和弟弟还强点。有时候强忍着不哭,哄他们俩吃饭。可我自己也吃不下。一天梁叔叔来告诉我们,说爸爸的伤现在没事了。夏莲凤三叔也来了,说妈妈一点没有挨打。还说几天后,妈妈就放回来了。我们仨听了,高兴死了。立刻都吃了不少饭。那天夜里也睡得特别好。”
妻子说:“你看这丫头,小嘴叭叭的,不够你说的。”
节振国问:“你真的一点也没有挨打?”
妻子说:“真的。开始,日本鬼子还气势汹汹地过堂,逼问你躲到哪里,让我说出你的地点。后来他们的态度就变了,说让我劝劝你,不再同皇军作对就行了。”
节振国说:“这就怪了。我杀了他们的人,他们就这样放过我?这日本鬼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妻子说:“开始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有一天,日本鬼子通知我可以走了。就这么把我放了。出了宪兵队,正要找顺便脚车回家,三弟夏莲凤来了。他说他已经准备好了车,让我先到孩子姥姥家,把孩子接回来,一起回家。我一听说孩子都在他姥姥家,我就同意了。三弟又用车把我们娘四个一直送到家。”
节振国说:“三弟到底是我的磕头兄弟,想的周到。对盟嫂就像对待自己亲嫂子一样关心,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好感动。”
妻子说:“是呀,三弟真是不错。他陪我去他姥姥家。路上,我问他怎么知道宪兵队今天放我的?还专门准备了车?他说他当然知道了。他问我,嫂子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日本宪兵没有给嫂子屈受?我说不知道。他说,是他从中做了疏通,花钱托了朋友说情,日本人才对嫂子这样好的。不然,日本人可不会客气的。二哥杀了他们两个人,他们会轻饶了嫂子?不折腾死,也得扒层皮。”
节振国说:“三弟帮忙真是及时。不然,你真的受苦了。找个机会,要感谢感谢三弟。”
女儿插嘴说:“夏三叔,在路上还给我们糖吃呢。可好吃了。糖纸上有些字可怪了。我问三叔,这是什么字。三叔说,是日本字。我问那糖是不是日本鬼子的糖?若是日本鬼子的糖我就不吃。三叔说,不是日本糖,是中国糖,用了有日本字的纸包的。那些糖纸可好看了,红的绿的,啥颜色都有。我都留起来了。”
节振国说:“三叔说不是日本鬼子的糖就一定不是日本鬼子的糖。三叔不会骗你们的。”
收拾完了桌子,夫妻俩躺炕上休息了。孩子很快睡着了。妻子悄悄跟节振国说:“有两个事,我得跟你说说。我们回来的这几天,大门外经常有人鬼头鬼脑的往院子里看。我一看见,心里就挺害怕的。我跟梁凯和二兄弟纪振生说了。他们俩都说要多加小心,一定是坏蛋盯梢,看你回来没有。他们俩还说,你回来以后,尽量不在家里住。免得有意外。”
节振国说:“他们俩说的对。这些天我不能在家里住。你明天也得嘱咐孩子,不要说我回来了。那第二件事呢?”
妻子说:“这第二件事。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节振国说:“啥事,你就说吧,我不生气。”
妻子说:“梁凯和纪振生都觉得咱们三弟好像有什么事背着你。”
深夜回家叙别情(2)
节振国说:“我当什么事呢。我们是磕头弟兄,也不能啥事都说呀。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有些事,我跟谁也没有说过。这没啥,谁都一样。”
妻子说:“梁凯和纪振生不是这个意思。他们说,三弟同日本鬼子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他怎么能托人说通日本宪兵呢?”
节振国说:“三弟一定是用了很多钱通融的呗。日本鬼子和汉奸都吃这个。”
妻子说:“如果是用钱通融,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哪?”
节振国说:“三弟一定是费了挺大的劲借的。难道你们还怀疑三弟当了汉奸不成?我告诉你,三弟不是那样人。放心好了。”
妻子说:“还有他给孩子的糖,那明明是日本糖,他偏说不是。现在都抵制日货,没有卖日本糖的了。他怎么还能有日本糖?”
节振国有些不耐烦了,说:“你们女人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抵制日货,这里没有卖的了,县城里那日本子和高丽人开的店铺照样卖日本货。给孩子几块糖也看得那么重?”说着,把脸背了过去。
妻子说:“这不是我说的,是梁凯和二弟纪振生说的。”
节振国说:“他们俩也学得婆婆妈妈的。我同二弟、三弟,一个头磕到地上。如今大家都在抗日,我也主张抗日,他们必定同我这个磕头大哥一条心。明天我见了梁凯和二弟,同他们说说,让他们放心。三弟不会背叛我们磕头弟兄的。”
妻子说:“啥事,还是小心点好。”
节振国嘟囔着说:“小心,小心,各个都成了小心眼。还能干成大事?好了,好了,别说了。睡觉吧。”
妻子也嘟囔一句:“这根本不是小心眼不小心眼的事。”
节振国就在家里睡了半宿,第二天,悄悄到其他工友家去住了。节振国也发觉,他的家有人在盯梢。要是照以前,节振国早把这个人抓住问个明白不可。可是现在不行,整个赵各庄都笼罩着恐怖气氛,小不忍则会捅大娄子的。先忍一忍吧。
男儿奋起为国仇,不畏生死勇当头。
大义感得江河助,日夜奋力向东流。
抗联大队人马开进赵各庄
第二十六回 赵各庄工人大暴动游击队占领东三矿
洪流直泻万马腾,工农奋起似山崩。
敢与强敌拼高下,不收江山死不瞑。
抗联大队人马开进赵各庄
杨家院战斗第五总队打了大胜仗之后,滦县各地和周围各县的广大村镇都纷纷建立抗日游击队。开滦煤矿的防范更加严厉起来,赵各庄的团防局派人到处严密监视工人的活动,街上不断有荷枪实弹的伪警察和警防队列队走来走去,到处一片恐怖气氛。节振国回来后,不敢到俱乐部去,也不敢在家里住,东躲西藏地同敌人周旋。秘密扩充队伍非常缓慢,非常艰难。
一天,梁凯回到家里,正好爸爸梁万禄也回家了。爷俩到一起的时间很少,多日不见,晚上在躺在炕上,吹了灯,悄悄地聊了很久很久。他们聊来聊去聊到节振国拉队伍如何艰难上来。
梁万禄说:“这个情况我听说了,可是没有想到这么严重。我也好多日子没有在赵各庄住了。偶尔去,也是匆匆去匆匆离开,没有太注意那里的情况居然是这样。你回去告诉节振国,赵各庄的情况会很快改变的。现在很多地方都差不多半公开建立抗日联军,锄奸抗日。赵各庄的现状一定要改变。”
梁凯问:“爸爸,您有办法?”
梁万禄意识到自己说的语气不太慎重,会给儿子误会,好像自己有办法似的,轻轻笑了一下说:“我有什么办法?不过,我想应当是这样,这是大势所趋。”
梁凯没有继续往下问,知道问了也不会告诉,弄不好还要挨说,就说:“好吧,我会告诉节振国的。”
第二天,梁凯到赵各庄见到节振国,把爸爸的话告诉他。节振国知道,梁万禄说话肯定是有根据的,因为他知道梁万禄同周文彬关系不一般。说不定周文彬那里会有什么特殊办法改变赵各庄的现状的。他让梁凯和纪振生分别告诉其他所有磕头弟兄,抓紧时间活动。要把人排排队,最有希望的有几个,可以争取到的有几个,希望不大的但是在情况好转时会变成有希望的有几个。他们的名字都是谁,把名单送给他。很快,胡志发接到党内周文彬的通知,让他们抓紧时间做暴动的准备。胡志发通知了节振国和梁凯,他们又通知了所有弟兄,这些人又分别通知已经决定发展的人做好随时接到命令立刻暴动的准备。暴动后队伍到底叫啥名字,几个人又一番斟酌。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叫做“工人抗日游击队”。队伍标志,当然是用胳膊箍好,又简单又醒目。用什么样的胳膊箍呢?三个人又一翻讨论。胡志发说,民国国旗是青天白日满地红,主颜色是红色和蓝色,因此胳膊箍也用这样的红蓝两个颜色,红布蓝字。这个主意得到通过。梁凯负责买布,找人悄悄做胳膊箍。梁凯问,做多少?节振国说,先做一百个吧。如果到时候不够用,临时买红布,一剪,用钢笔水一写,就是红蓝胳膊箍。梁凯说,看来胡大哥选择的胳膊箍颜色不仅好看,做起来也方便。
几天之后,抗联第五总队、第四总队等五个总队,浩浩荡荡开进榛子镇。再加上榛子镇附近的抗日游击队都集合起来,在榛子镇公开开大会,声援赵各庄煤矿工人暴动,成立抗日游击队,锄奸抗日。到会的抗日联军近万人。大会开完,立刻行动,整队出发,浩浩荡荡行进,一路势如破竹。抗联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从赵各庄附近开过去,赵各庄的团防局的警察都吓得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赵各庄仅有的几个日本鬼子宪兵,早已从小道逃进了县城。强大的威慑力量,有时候比直接攻击更能使敌人惧怕,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北宁线的敌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抗联大军完全吓破了胆,逃跑的逃跑,躲起来的躲起来,不敢同抗联大军对抗。抗联很快攻占了洼里和古冶火车站,又把北宁线唐山到昌黎之间的铁路截成数断,火车完全停止。铁路线一断,日本鬼子想迅速调集大批军队镇压煤矿工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紧接着,抗联大队人马分几路向赵各庄压了过来。一些警察听说后立刻偷偷回到乡下的家里或到亲戚家里躲了起来。老百姓都知道抗联队伍纪律严明,店铺、作坊照常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