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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玉色-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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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博钧轻咳一声。“废帝的心思,你我不是没有动过。几度宫乱,人心惶惶,正是天道更替之时机……”

“舅舅”,易博钧还没说完,便被萧天放打断。“天放起过废帝之心,但并不是不忠于周氏皇族,想取而代之,舅舅误会了天放的意思。这件事不必再说下去了,天放只当此事从未提过。”

易博钧扶着木几转过身去,温言道:“好。天放午朝议政,此时必然累了,先好生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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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嫌罗嗦的大人来看看我的废话—————————————>———>——>

第四十二章

夜沉如水,有沥沥的风声、雨声。

敬伽幽都,西山,美泉宫。

杯中酒冷,指尖风凉。一杯冷酒入喉,忍不住嗽嗽而咳,只觉口中涌起一丝腥甜。真的病了吗?武安王赵信俯在案边,眼前一片昏沉。

幽都城的风,何时这般凛冽了?只可惜,为何不能更劲更寒一些?吹得人彻底晕病过去,倒也不必深究是哪一处在痛。

胭脂水畔的那一天,如在眼前。那个日思夜想的女子,苍白憔悴,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从未见过。

美泉宫里挂满了红红的凤凰灯,依稀又是,那人一脸恬淡地立在了灯前,火焰一样的灯光映得笑颜如花。

大红锦帐,龙凤喜烛,缀满东珠的红珊瑚凤冠熠熠生辉。那一天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他曾对她温柔地笑着,指尖抚过她微颦的双眉。有这样一天,他曾以为他们是幸福的,不同于宫廷中任何一对司空见惯的政治联姻,他曾固执地以为,他的婚姻是圆满的,他心甘情愿。

三更的鼓声在天地间回荡,窗外是浓浓的墨池,黑暗,而且潮湿。

赵信脸贴在冰冷的红木案上,屋里弥漫着药草的清涩和醇酒的凝香。

他醉了。

案边的红烛早已燃尽,却也没有侍女敢上前换一支来,永嘉帝赵缎静静立在黑暗里很久,他秀长凤目亦在这沉沉暗淡的浮光中动荡。

窗外雨声急了起来,密密的,打在阶前,偶尔有雷声。

空气好象又凉了一些,赵缎脱下长袍,轻轻披在赵信身上。

赵信动了一下,他并不抬头,只是轻轻皱眉,而后又笑,眼睛半开半合,迷迷茫茫的看过来,“你是谁?”他问,目光浑然没有焦距。

赵缎仿佛受了震动,他抚在赵信肩头的手指抽动一下,立刻缩了回来。他颦眉,微微叹了口气。“九弟,你还在怪朕吗?”

赵信似乎依然醉着,他别转目光,不知看得是什么地方,语气清淡的象是香炉中袅袅升腾的薄烟。“你是谁?”他又问。

“我是你的三哥,也是你唯一的哥哥。”赵缎立在阴影中,加重了语气。

话音一落,赵信笑出声来,他抬起头,深邃的眉眼,轮廓澄明,眼底有着流泻不出来的茫然。“如果我完全交出兵权,如果不是兵部日日有人往美泉宫议事,皇兄还会来吗?还会来看一眼,你这九弟,是死是活?”披在肩头的明黄锦袍突然滑落下去。

赵缎突然屏住了呼吸,仿佛这一室的空气已被抽干,他的背僵直着。

“九弟……”许久之后,他低低唤了一声,便又没了言语。他的眼眸不复以往的华贵冷漠,此时此刻,他有些动容,嘴角轻轻牵动一下,他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厌倦了。”赵信的笑容有些冷,他突然站了起来,手轻轻扶了椅背,才巍巍站稳。“皇兄,你知道吗,小时候,母后常要我遇事多让着你,辅佐你,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做的,你做的决定,不管对与不对,我都支持,这还不够吗,还想要我怎么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颓然后退一步。“你在防范我,又逼我。”冰雪一样的眸子,蓦然闪现出华彩,比子夜的寒潭还要乌黑清冷。

赵缎在他的凝视下慢慢别过脸去,片刻,他冷笑道:“你我兄弟二十余载,如今,竟会因一个女人反目。”他的神色隐隐几分凄怆。

赵信默然注视着他,唇边也露出笑容,他道:“皇兄以为你我如今这般境地,是为了她吗?”他摇头,“不是,即使没有她,我们也迟早会走到这一步,高处不胜寒,皇兄感受到了吗?”

赵缎蹙起眉头道:“你本不需如此,放权之后,荣华富贵,朕还能少了你的?”

赵信淡笑。“没想到父皇的遗诏,竟能让皇兄如此顾及。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放弃军权,或者赞同皇兄吞并鄢澜,我做不到。”

“你还说不是为了她?”赵缎向左微踱出一步,瞳孔收缩。

“皇兄为何不到军中去看看,听一听将士们都在谈论些什么,问一问他们长途征战心里究竟如何想的?”赵信扶着木案又缓缓坐入椅中。

玉辇缓缓往潮湿中行去,华丽的宫灯在水光中忽明忽暗,渐行渐远。美泉宫也在一片萧索夜雨中,重归平静。

雍瑞宫,萧天放摇了摇手,两列宫女退出殿去。

纳雪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坐在姐姐的床边仍是未动。林冰瓷吃了药才刚睡着,却睡不安稳,她时不时要抽动一下握在纳雪手中的指尖。

萧天放在屏风侧小立了一阵,直到纳雪走出来。

“深邃幽暗的宫闱中原来也只讲权势,再多的规矩在颖川王眼中怕也只是摆设。”纳雪的声音弱不可闻,可萧天放听清了。

“萧某一介武夫,失礼之处还望公主海涵。”他不置可否地微笑了一下,仿佛浑不在意。

一明一暗的火光中看到他清澄眉眼,净无尘埃。看到他双瞳里,映出她的容颜。

走出里间,两名宫女入内奉茶。

鲜绿的昆山雪叶,沏了热水,立即涌出奇异的香味来。

“好茶。”萧天放合起瓷盖,赞道。

“那要仰仗王爷处处关照,否则,我姐妹二人早已是孤魂野鬼。”纳雪神色并不见释然,低垂眼帘答道。

她这般神情引起萧天放一丝不快。他问:“你怎么了?”

纳雪不答,反到仰起脸来问:“王爷可否回答纳雪一个问题?”

萧天放想也不想便道:“当然可以。”

“王爷为我们姐妹所做的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萧天放看她一眼,少顷,才缓缓说道:“你不记得了吗?很多年以前,我们就见过,而且,不只一次。而后的一年又一年,我们多次相见。”

纳雪有些动容,惊异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

“十年之前,林王林郇向昭胤帝献美女数人,数月后,我的姨母,也就是先皇后,突然得急症薨逝。”萧天放说完这句,眼眸淡淡向幽幽深庭望去。“那时候我才十六岁,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党争的残酷。先帝当年对我手握兵权的父亲多有防范,姨母发丧之日竟不许我萧氏之人前往吊唁。十二月初二,大哥带着我和三弟从军中潜入京城,走到林王府东门外的时候,我们的马车被人拦住了。”说到这里,萧天放将视线转回,明亮的双瞳隐隐透出清辉。

纳雪心中一跳,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手指攥得很紧,慢慢别过身去。

“大哥掀起车帘的时候,我们看到车外站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孩子,嘴唇冻得乌青。她抬眼看我们的时候,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眸让人难忘。她突然跪了下来,她说她姐姐已经病得不行了,求大哥能救救她。”

萧天放看到纳雪轻轻咬起嘴唇,便走上一步,离她更近了一些。清冷的灯光将她的身子勾出淡淡的影。

“那天下着很大的雪,路上没有半个人影,马车停在林王府周围格外显眼。大哥向车外微微扫了一眼,便放下车帘,车继续向前行进。我听到那女孩在车外哭着哀求,任凭年幼的三弟如何抗议,我和大哥谁也没有阻止车夫。如果我当初可以肯定她的出现与京中针对萧氏的密谋毫无干系,也许,那时候我不会那样做。”他就立在纳雪身后不足一步的距离,他低着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阵古怪的沉静之后,纳雪扭过头来,面上毫无表情,眼眸只是幽黑,全然看不出喜怒哀乐。“如果我是颖川王,我也不会救她。”她开了口,仿佛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所以,王爷不必耿耿于怀。”

萧天放神色未变,继续说道:“但我没料到,她进了林王府。两年后,我借故混入林王府,那时候没有人认识萧氏的二公子,我在后园中看到她,她正在数名乐伎围坐中弹琴,技艺精湛,只是还像第一次见时那般瘦弱单薄。之后的三年里,每次回京,我都想尽办法混进林王府,只是想看一看她,是不是还好好活着。直到后来,被圣上授大将军印,林王府是再也进不去了。”

“夜已经太深了,颖川王早些回府吧。”纳雪突然说道,眼中火光一现。

萧天放静静望她一阵,见她脸色愈发苍白,神色黯淡也下来。他侧身对宫女嘱咐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二更天。外面突然下起雨来,先是淅淅沥沥,后而淋淋漓漓,潮湿的触觉仿佛也入了梦,有了感应一般,纳雪在睡梦中微微颦眉,她听见遥远的,她的夫君立在遥不可及的远方,温柔的,正对她说着些什么,可她听不清,任何一个字,都湮入了朦胧雨声。

番外

我是天生的孤儿。虽然,出生的时候,我父母双全。

我爹说,我是娘生的野种,瞧这眉眼,瞧这瞳色,可有半分像他?娘曾是一名官妓,做过娼妓的女人,这一辈子,哪里还想能干净。

娘听了,生我的第二天就投井自尽了,那是一口深深的井,我曾爬上去看过,黑沉沉的,那么安静。

庄里的人都说我爹是仁慈的老爷,为了表现这一点,他留下了我,而我,居然也活了下来。

七岁的时候,我开始懂事,听得出别人话里的弦外之音。可是,我究竟是不是爹的儿子,那有什么重要,我从来不关心这些。

我关心的是,有没有人,愿意正眼瞧我一眼,有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那时候的我,总是孤独。然而在爹的庄园里面,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存在。

我和下人一样做苦力。每次担水回来,瑞哥儿的娘亲都微笑着给他抹汗,我从来没跟人说过,我很羡慕。

我总是一声不吭,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总会冷哼一声,斜一眼我这个野种。他从来不跟我说话。

有一个月亮很圆的夜晚,数十把雪亮的刀在我眼前闪来闪去,猩热的、粘稠的液体溅到我脸上,这就是血吗?是我爹的血?我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看到瑞哥儿和他娘的尸体,我有些难过。

从破墙的缝隙里爬出来,我从来没有如此轻松,如此茫然。

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我以为我见到了神仙。他准我叫他一声师父,他望着我的眼神那样温暖,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动听,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胸膛里从来没有这样热过,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滚烫的,血的温度。

然而最终冷了。

师父最后淡淡看我一眼,他指了指山坡下的几十名孩子,他们与我年纪相仿。

你要成为他们之中最优秀的。他说完这句,便走了。

无休止的杀戮,每次我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可我总也不死,只是心慢慢冷了。

年复一年,师父要我孤独的活着,他教我如何控制情绪,如何以冰冷示人,他在任何时候都不忘将我孤立,他教导我,如何成为一名最好的刺客。我从不喝酒,也从不碰女人。

师父说,那些,会腐蚀我的心,我的剑。

终于,有一年,我以为我成功了。我拿到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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