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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容还挂在脸上没消之前,已经走进了他那间卧室,等门在身後自动关闭时,他已经再次恢复了冷静。照理说,应该一定有某种可以与太空船附近的星球联络的装置才对。把一艘太空船完全封死,与外界隔绝,乃是很难想像的,因此,某个地方或许是在舱壁间一定有个「联络器」。他可以利用它跟市长办公室询问有关操控方面的疑问。
他仔细打量四周舱壁,床头壁板,还有那些光滑整洁的家俱。如果这儿找不到,他就会去搜太空船舱的其他地方。
他刚打算转身走开时,眼睛突然捕捉到桌面上所透出的一线幽光。在光滑而又是浅棕色的桌面上,有着一圈光晕,打出了一行字迹:电脑指示。
啊哈!
他心跳突然加快。果然有一大堆电脑,还有许多必须花很长时间才能搞通的「程式」。特维兹对自己的理解力毫无疑问,可是他并非一名「电脑大师」
。他晓得有些人对电脑一摸就通,然而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程度深浅。
在「基地海军」服役时,他爬到中尉阶,有时在担任值日官时,也偶尔操作过太空船的电脑。然而他从未有单独操作过整体电脑的经验,而且除了当值日官所必须懂得的基本电脑操作知识外,他可以说一无所知。
他记起那些一本本的「程式手册」,想起当初看见「电脑技术士官」克拉斯涅,坐在「基地海军」那艘太空战舰的「电脑仪表台」前的景象,一颗心不由得猛往下沉。他记起对方在操作时,就像在玩一套银河系中最最复杂的乐器,虽然操作得心应手,可是却一脸乏味的表情而且还得不时去参考那些大本大本的「程式手册」,边看边骂,诅咒他搞不懂。如果连专搞电脑的士官都常常无法操作的话,那他还能怎麽样?只有乾瞪眼。
特维兹边想,边就迟疑犹豫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摸那圈光晕,没想到才轻轻一触,那圈光就扩散到整个桌面四周去了。整张发光的桌面上,显现出两只手掌的轮廓:一只右掌与一只左掌。然後桌面跟着就以一种很顺、很滑、很突然的动作,於刹那之间翻成了一个四十五度角。
特维兹赶紧往椅子上一坐。一句话也用不着再说。完全与他所希望和想像的一模一样。
他将双手放到桌面上的那两个掌影上,手伸出去的角度非常舒服,没一丝需要他勉强的地方。桌面似乎很柔软,他摸到的地方,几乎有点像摸天鹅绒的那种感觉而且他的手掌已经陷进去了。
他吃惊地瞪着他的双手,因为他发现他的手掌并没有陷下去。他的视觉告诉他,它们仍在桌面上。然而他的触觉却好像觉得桌面正在往後退那样,就好像某种东西正轻柔而又温暖的握着他的双手一般。
怎麽回事?
现在该怎麽办?
他忍不住先向四处看了看,然後就把眼睛闭起来,想去找出某个答案。
他什麽也没听到。他一点东西也没听见!
然而在他脑子里,就如同是他自己产生的一个模糊隐约的思想一般,竟然闪出了一句话,「请闭上眼睛。放轻松。我们马上就将进行联络了。」
透过这双手?本来特维兹一直是假设,如果一个人要想以思想与电脑联络的话,就必须藉着一个套在脑壳上的电子感应头盔,才能够办到。
用手?
为什麽不能用手?特维兹只觉得自己正变得恍恍惚惚,有点想瞌睡的样子,但是他精神的活动却并未丧失。为什麽不能用手?
眼睛也只不过是一种感官。脑子也不过是个中央开关总机,被头骨包被着,与身体其他工作表面隔绝。而手,却是真正在工作的表层器官,也正是这双手,在感觉和支配着「宇宙」。
人类乃是透过双手而加以思想的。也就是藉着手,他们方可以去找到好奇之下的答案;藉着手的感觉、捏挤、扭转、抬举和伸缩,去寻求答案。许多动物具有相当大的脑子,然而就因为它们没有手,才与人类有所区别。
而当他的双手与电脑相握时,他们的思想就合而为一,不再与眼睛的开睁闭有所关系了。睁两双眼,并不能增进他的视觉,而闭上双眼,也不会因此使得视觉模糊。
不论睁或闭,他都能清晰的看见这间房间并不只限於他看的方向,而是上下四周,前後左右。
他看见了这艘太空船的每一间舱房,也同样看到了太空船的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晨光在黎明中仍显得黯淡,然而他却能直视太阳,却并不感到刺眼,因为电脑已经自动将阳光过滤得很柔和了。
他感到微风和温度,听见他四周世界中的一切声音。他探触到这个星球特米诺的磁场,还有这艘太空船舱壁上的微电瓶。
他完全体会到如何去操纵这艘船的方法,只是对细节不需去做进一步的了解。只晓得就像他在移动或运动他身体时那样的自然动作,他就可以把这艘船升起,转弯,加速,甚至任何它能力内所可达到的功能。他只需要意志。
然而他的意志也并非毫无限制的。电脑本身仍然可以凌驾它。就在现在这一刻他脑海中组成了一句话,使他完全了然这艘船将在何时、以及如何起飞。这句话中间,并没任何伸缩性要他去顾虑。只是在起飞之後,他明白,整艘太空船将依赖他自己的决定航行。
他发觉正如同电脑已使他的触觉网扩大到极为广袤遥远的地域一样他可以感到上层大气的情形,可以看见气候的各种型态;也可以探知所有正在起飞和降落的其他太空船活动情形。而所有这些情况,都必须列入考虑;电脑都在加以考虑。假如电脑不是在如此进行着各种考虑的话,特维兹领悟到,他大概也不可能这麽做了。
所有那些一本本的「程式手册」,现在一本也不要了。特维兹想到以前那名士官时,不禁笑了起来。他虽然时常去研读一些有关宇宙重力方面的书籍,了解迟早总有一天,在「重力学」观念上所引发的革命,必将改变世界。然而他却绝未想到,「电脑与心灵」可以串联在一起的机密,竟然已是「基地」实现的不宣之秘了。这必将引起科技界更伟大的革命。
他也注意到「时光」的推衍。确实精准的获悉了「特米诺当地时间」和「银河标准时间」的换算率。
可是他的手应该怎麽办才能放开呢?
也就在这个思想闪入脑海中时,他的双手早已放开,而且桌面又回复到原先手放的位置了只剩下特维兹他本身未藉助任何帮助的感觉了。
他顿时感到一股空洞、茫然和无助;原先的那种被「超存在」所掌握和保护的感受,也突然之间化为乌有。要不是他晓得,他随时可以再去与它接触的话,那种孤独感可能会使他痛哭流涕。
在他挣扎着去恢复他的思想与感官,对自己加以适应和调整时,已经茫茫然的站了起来,轻飘飘地走出房间了。
詹诺夫抬头望他走进来。他显然已经把「显微放大速读机」调整好了。他说,「这机器棒透了。它本身就具有优异的『查阅程式设计』。你找着操控装置了吗,孩子?」
「找着了,教授。好得很。」
「既然如此,那我们是否该做一些起飞前的准备工作呢?我是说,自我保护的手续。我们是否应该用什麽安全带之类的玩意,把自己绑到某样东西上去呢?我曾经去找了一下,看看是否有这方面的指导说明,可是却没找到,这令我有点紧张。我得去搞我的图书馆。可是我边搞边又不放心」
特维兹这时已用双手推了推老教授,就好像想叫他早点闭嘴的样子。可是推了几推发现没用,也只好开口用较大的声音去盖过对方声音了。「根本没必要,教授。反重力就跟非惯性定律是等量齐观的。这也就是说,当流体速度没变时,将不引起任何加速的感觉;既然这艘船上的每一件东西,都是跟随太空船本身而改变位置的话。」
「你是说,当我们由这个星球起飞,进入太空时,我们是毫无感觉的?」
「我正是这个意思,因为甚至就在我跟你讲话的那刻,我们已经起飞了。
再过几分钟不到,我们即将穿透大气层,半小时後,即将进入外太空了。」
16
詹诺夫简直就跟傻了一样,畏缩地瞪着特维兹。他那张长脸上一片茫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只除了很不自在。
然後,过了好一会儿之後,他眼睛才开始向右转过去再向左转。
特维兹马上体会到他的感受;那也正是他当初第一次从事大气层之外的旅行时,所曾经感受到的。
他用尽可能理所当然的口气说,「詹诺夫,(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对方的名字,而且还得装得很『老大』的样子)我们在这儿是很安全的。我们现在是在一艘『基地海军』的战舰中。虽然它毫无武装,可是当我们在银河中航行时,只要打出『基地』的名号,就足够保护我们的了。即使真有某艘不上路的战舰不买帐,想攻击我们,我们也可以在瞬间甩掉它的。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已经发现我可以完美的操控这艘船了。」
詹诺夫说,「我……那……只是因为突然想到……戈兰,想到那种空无」
「没错啊!『特米诺』四周本来就是一片空无啊。在我们与它之间,只有一层稀薄的空气;而在这层空气之上,却什麽也没有。我们现在也只不过在穿过那层大气而已。」
「那层大气虽然没什麽了不起,虽然薄,可是正是让我们呼吸的空气啊。
」
「但我们现在在这里,不也正在呼吸着吗?而且这艘船上的空气,只有更清、更纯,远比『特米诺』上我们所呼吸到的纯净多了,甚至还会越来越纯。
」
「那些陨石会怎麽样?」
「什麽陨石?」
「大气层可以保护我们不被陨石侵袭。还有,放射线。」
特维兹说,「人类已从事太空旅行两万年之久了,我相信」
「两万两千年才对。假如我们依据『霍尔柏拉坎编年史』的话,很明显的可以算出」「得了吧!难道你曾听说过人类在从事太空旅游时,遭到过陨石或放射线之害,而死亡的意外吗?我是指,最近?我是说,用『基地』的太空船航行时,有过吗?」
「这些事我可不常去注意,可是我是个史学家,孩子,所以」
「基於对过去历史的认识,对,是基於发生过这些不幸事件,不过科技也在不断进步啊。在任何大到足以对太空船造成伤害的陨石接近前,我们早已采取闪避措施了。当然,假如同时之间,从四面八方都有陨石射向我们的话,也许我们会很难闪避,可是这种发生率却微乎其微到不可能。」
「你说的,是指陨石来袭时,你正好坐在电脑旁边,才可以应付吧?」
「并不是,」特维兹不屑的道。「如果电脑一定要我坐在旁边,藉着我本人的感官和反应才能有所反应的话,那陨石可能早在我们还不晓得之前,就已经击中我们了。完全不是这麽回事,而是电脑本身在自行分析、推测,以远比你我快到几百万倍的反应在反应。」他突然把手一抬。「詹诺夫,来,让我给你看看电脑能做些什麽,让我告诉你,让你看看太空是个什麽样的情形。」
詹诺夫瞪着老花眼,喉头里冒出叽叽的几声傻笑。然後突然间变为大笑的哈哈两声。「我恐怕不想知道,戈兰。」
「当然你还有点犹豫,詹诺夫,因为你对早已存在的,等着给你知道的事实,到底是什麽还不知道。试试看吧!来啊!到我房间去!」
特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