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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了一呆,但是我立时明白了他那样说是甚么意思,我不禁大是有气,大声道:“怎么样,你根本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摩亚先生的态度,变得和缓了些,他想了一想,才道:“不是我不相信,而是我数十年来,所受的教育,无法相信你所说的是事实,我只能相信 ”
他请到这里,顿了一顿,我立时道:“你只能相信甚么,说!”
当时,我的态度自然不十分好,但是摩亚先生,却还维持著他的风度:“先生,全是幻觉,你潜得太深了,人在海底,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
我大声道:“我宁愿这一切,全是幻觉,但是我的潜水头罩上的灯被打碎了,头罩上还有过被锤敲击的凹痕,我不以为幻觉会有实际的力量!”
摩亚先生立时道:“实际的情形是,当你在产生幻觉之际,你在乱撞乱碰,头罩自然是连续碰到了甚么硬物,才会损坏的。”
我叹了一声:“不是我碰到了甚么硬物,而是甚么硬物碰我的头罩,那‘甚么硬物’,是一柄铁锤,握在一个大汉的手中!”
摩亚先生望住了我,不出声,他的那种眼光,令我感到极度的不舒服,我陡地跳了起来,叫道:“不要将我当作疯子一样地望著我!”当我叫出了这一句话时,摩亚先生陡地震动了一下,而我立即知道他是为了甚么而震动的,因为在他的心中,的确已将我当作疯子了!
他在震动了一下之后,立时转过头去,我们之间,保持了极难堪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卫先生,你希望我能够做些甚么?”
我道:“第一,当然我还要到疯人院去,和令郎面谈,第二,我希望以你的财力,组织一个海底搜索队,将这件神秘莫测的事,公诸天下!”
摩亚先生听了我的话之后,苦笑著:“真对不起,这两项要求,我都不能考虑!”
我张大了口,像是呼吸困难一样,好一会才迸出了一句话来:“你甚至不让我再去见他?”
摩亚先生摇著头:“不是我不让你去见他,而是,而是 ”
他讲到这里,陡地停了下来,在那一刹间,我只感到他脸上的皱纹加深,面色灰败,显出了极其深切的哀痛来,我一看到他这样的情形,身子便把不住发抖:“船长他,他怎么了?”
摩亚先生缓缓转过身去,显然他是在维持身份,不愿在我这个不大熟悉的人面前,表现出太大的哀痛来。但是,我即使看不到他的神情,也同样可以在他的语声之中,听出他的哀恸来。'网罗电子书:。WRbook。'
他徐徐地道:“你走了之后的第二天,护士进去,送食物给他,他惊叫著,袭击那护士,护士为了自卫,用一只頩敲击他的头部,等其余人赶到时,他已经受了重伤,几小时之后就……死了!”
我听得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的确,叫我说甚么好呢?我冒了那么大的险,在海底经历了如此可怕的经历,为的就是想在弄明白了真相之后,能使他复原。可是,他却死了!
呆了很久很久,摩亚先生才木然转过身来:“好了,就将他当作一场噩梦吧!”
我无话可说,摩亚先生遭到了那样的打击,我说任何的话,都是多余的了!
我又呆了好久,才将手按在他的肩头上:“摩亚先生,对你来说,事情可以当作一场噩梦,但是我不能,我要将这件事,清清楚楚地弄一个水落石出,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证明令郎是一个出色的航海家,而不是会在海面或海底,随便发生幻觉的那一类神经不健全的人!”
摩亚先生静静听著,一声不出。
我又道:“这正是令郎空前最关心的事:他的名誉。一个人生命可以结束,但是他的名誉,却是永存的!”
摩亚先生叹了一声。我又道:“当然,我会单独进行,不会再来麻烦你的了!”
他又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我对你的话,表示深切的同情,不过我希望你好好休息一下,将一切全都忘记!”
我略牵了牵嘴角,我是想勉强地发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来,但是结果,勉强笑也笑不出,但是我不同意他的话,却已表露无遗了!
摩亚先生用手在脸上抹著:“人类医学发达,可是却还没有一种药,服食之后,可以忘记一件事的,不然,我宁愿忘记我有一个儿子,那么,我以后的日子,一定容易打发得多了!”
我紧盯著他:“你为甚么不愿意考虑我对你说的,在海底中见到的事情?”
摩亚先生摇著头。我来回疾走了几步:“或许,你和我一起去潜一次水,我们配戴武器,携备摄影机,将水中的那人摄影,或者将他活捉了上来?”
摩亚先生望著我,过了半晌,他才道:“卫先生,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来说去,他仍然完全不相信我!
我在病床上躺了下来,摩亚先生道:“真对不起,我太疲倦了,疲倦到不想做任何事情。”
我没有再说甚么,的确,摩亚先生因为过度的哀伤,而甚么事情都不想做了,我再强要他去潜水,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又默默相对了片刻,摩亚先生才道:“我要走了,祝你好运。”
我苦笑著,和他一起走了出去,我们通过了医院的长走廊,虽然相互之间,全没开口,但是我想他和我一样,一定也有不想分手的感觉。
但是,终于来到了医院的门口,他和我握手,然后,转过身去,我看看他已快上了车子,忽然,他又转过身,急急向我走来。
他来到了我的面前:“有一件事,我或许要对你说一下。”
我望著他,他道:“真是造化弄人,他是头部受了重击之后,伤重不冶的 ”
一听得他提及摩亚船长的死,我立时便感到,他要对我说的话,一定极其重要,不然,他已经悲伤极深,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再提起他的儿子来的。
我用心听著,摩亚先生续道:“在临死之前的十几秒钟,他竟完全清醒了,我的意思是说,当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他不是疯子!”
我忙点著头,道:“这是奇迹,他神经失常,可是在受了重击之后,却恢复正常了。”
摩亚先生道:“是的,可是时间太短暂了,只有十几秒钟,接著,他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我感到自已呼吸急促,我忙道:“他在那短暂的时间中,一定说了些甚么,是不是?不然,你怎能知道他的神智已经恢复了?”
摩亚先生点著头:“是的,他说了几句话,当时,我和几个医生在他面前,他认得出是我,用微弱的声音叫著我,接著,他说那人打得他很重,他自己知道,一定活不下去了,我还未曾来得及告诉他,不该怪那个护士,护士是自卫才如此做的,他就死了!”
我简直紧张得有点喘不过气来,道:“他说甚么?他说有人不断敲他的头部?”
摩亚先生道:“是的,那护士敲他的头部。”
我停了片刻:“对于他最后这句话,我和你有不同的看法,摩亚先生,我想他是说,在海底,那人用锤在打他!”
摩亚先生立时声色俱厉地道:“卫先生,我儿子在临死的一刹间,是清楚的,他一见我就认出我来了!”
摩亚先生一说完,立时转身走了开去,上了车,车子也疾驶而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
在刹那间,我完全可以肯定,我在海底所遇到的一切,决不是幻觉,我之所以如此肯定,自然是因为摩亚船长临死时的那一句话。
这句话,在任何人听来,都以为他是指那个自卫的护士而言的,但是我知道另有所指。
摩亚船长在清醒之后,不会再记得神经错乱时的事,神经错乱之后的那一段长时间,不会在他的脑中留下记忆。他醒了过来之后,知道头部受了重击,快要死了,在那一刹间,他所想到的,是以前的事,是他神经错乱之前的事。
我这样说法,是完全有医学上的根据的。那么,就是说,在他神经错乱之前,也有人用硬物敲击他的头部。
那还用怀疑么?摩亚船长在海底,在那艘沉船之中,也曾被那个不可思议的水中人,以铁锤袭击!
这就证明,在沉船中,的确有一个人活著,这个人活在水中!
我站了许久,直到遍体生出的凉意使我打了一个寒噤,才慢慢地回到了病房之中。
一个在水中生活的人,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但是那却是我在海底所见的事实。
虽然,到现在为止,只有我、麦尔伦和摩亚船长三个人见过这个人,而两个已经死了,我将这件事讲出来,不会有任何人相信我的话。
但是,只要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事情就简单得多了,任何人,只要肯在这个地点,潜下水去,找到那艘沉船,他就可以见到那个人。
只不过问题在于,如果他人根本不相信我的话,他们就不会跟我去潜水,最好的方法是,我用水底摄影机,将那人的照片,带给世人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想到这里,我已下了决心,我还要单独再去作一次潜水,再和那人见一次面,然后,来揭开这个不可思议的大秘密。
我精神大振,当日就离开了医院,搬进了酒店,同时,以长途电话,通知家人替我汇钱来。
三天之内,我作好了一切准备,包括选购了一艘很可以用的船在内,我又出海,驶向我曾经去过两次的那个地点,去作探索。
当船到达目的地之际,天色已黑,我决定等明早再说。
当晚,海面上十分平静,月白风清,船身在轻轻摇幌著,我本来是想好好地睡上一觉的,可是在床上,说甚么也睡不著。
翻来覆去了几小时之后,已经是午夜了,我披了一件衣服,来到了甲板上。
海面上开始有雾,而且,雾在渐渐地加浓,我在甲板上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支烟,由于雾渐渐地浓了,海面的空气,觉得很潮湿,所以我在吸烟的时候,烟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海面上有雾,这表示日出雾散之后,会有一个好天,这对我潜水是有帮助的,而且我来的时候,已算定了正确的位置,那艘沉船,可能就在我船停泊地方,不到五十公尺处。
想到天一亮,我就可以带著摄影机下水,将那个在沉船中的人,摄进镜头之际,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一点睡意也没有。
我吸了一支烟,又点燃另一支,一连吸了三支烟,雾更浓了,我忽然听到,附近的海面上,有一种“泊泊”的声响。
我陡地紧张起来,这种声响,一听就可以辨别出,是海水中有甚么东西在移动,震动了海水而发出来的。
我立时站了起来,从声音来辨别距离,那声音发出的所在,离开我决不会很远。可是,雾是如此之浓,我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向前望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那种声音在持续著,不但在前面,而且在左面和右面,也有同样的声音传来。
我变得十分紧张,突然之间,我想起这种声音,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当“毛里人”号在行驶之际,有一次,摩亚船长就曾将我和麦尔伦两人叫醒,叫我们静静地倾听,那一次,海面上的雾,和现在一样浓,只不过,那一次,声响听来较远,而这次,声响却来得十分近。我慌张地朝三个有声响传来的方向转动著,也不知道是由于甚么冲动,我大声叫了起,问道:“甚么人!”
我声嘶力竭地叫著,叫了七八遍,那种水声,竟在渐渐移近,陡然之间,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