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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伤了我哥哥。”易向心回答。
失血太多的易向行躺在地上,看着妹妹与邢优对峙。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有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他看见猫子眼中闪动的绿光,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是哪里?”
易向心看到阳光落在自己身上,带来暖暖的温度。邢优还在她的面前,表情不再敌对。
“我不知道。”
环视四周,看这一片青山绿水,邢优也十分困惑。他和易向心刚才还在放置罗汉床的房间,他正要阻止她伤害猫子。不对,他是在保护吉儿。附在猫子身上的吉儿。
“你是谁?”顾不得研究自己身在何处,易向心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个男人不是邢优,她不认识他。
听到问题时,“邢优”愣了愣,而后答道:“我叫阿莽。”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占住邢优的身体?”
“你还是先看看他吧!”阿莽没有回答向心,而是用手指了指右方。
萧慎言就在不远处,陷在一堆枯叶里。易向心一惊,立刻跑过去,将他扶起。
“萧慎言!”易向心猛地摇晃了萧慎言两下,想把他摇醒。
就在萧慎言张眼的瞬间,易向心却突然收回手,害他重新跌回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易向心万分诧异。不是虚无的影像,而是实实在在的肉体,易向心居然又拥有实体了。
“向心?”摔疼了的萧慎言痛苦地皱了皱眉头。
“你看得见我?”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易向心不敢贸然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萧慎言觉得好笑,这是什么怪问题,他当然可以看得见易向心……等下,易向心不是已经变成生灵了吗?
“我怎么看得见你了!难道我死了?!”萧慎言大叫。
死了?易向心呆滞。反射性一巴掌拍在萧慎言脸上,看他疼得哇哇大叫。易向心才恍惚地说:“会疼就应该没死。”
莫名其妙被打的萧慎言气得两眼翻白,刚想跟易向心争辩,眼睛的余光不小心瞥到远处的溪水。水边趴着一个人,有点像易向行。
易向心跟着萧慎言的视线,也看见了那人,于是飞快地跑了过去。是易向行,他躺在水边,溪水浸过他受伤的肩臂,带出缕缕红迹。
“哥!”心痛地将哥哥从水里拖出来,看到他满身的伤口,易向心难过极了。
听到妹妹呜咽的声音,易向行用尽全身力气,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我没事。”他笑着,擦去妹妹眼角的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坚持去邢家,哥哥就不会受伤了。都是她太任性,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愿看妹妹难过,易向行费力地摇摇头,安慰道:“我没事,别说傻话了。”
抬头看见哥哥虚弱的笑容,易向心更加自责,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时,萧慎言踉踉跄跄走到易家兄妹的面前,焦急地说:“猫子不见了。”
见鬼!易向行瞪了萧慎言一眼,他现在会这么狼狈全都是拜他的外甥所赐,他才不想管他是死是活!不过,易向心与哥哥不同,她一听猫子不见了,立刻紧张起来,连忙说:“没看见他吗?我陪你去找!”
“等等!”拉住妹妹,易向行吃力地站起来,说:“先弄清这是什么鬼地方再说。”
“找到猫子说不定就能弄清了。”萧慎言擦了擦头上的汗,生怕易向行不帮他。他不知道易向行有没有发现他曾经想丢下他们兄妹俩先逃。
“对啊!反正也没有头绪,找到猫子再说。”易向心附和。
拗不过妹妹的意思,易向行只能挣扎着站起来,加入寻人的队伍。
森林绵密,一眼望去除了树还是树。害怕迷失方向,易向行建议先沿着溪边找起。萧慎言虽没有异议,可看那蜿蜒的溪水静静地流淌着,仿佛通向未知的深处,他的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走着走着,三人竟遇上了邢优。在萧慎言与易家兄妹说话的时候,邢优就不见了,没想到居然是走在了他们前面。
看他愣愣地站在溪水边,易向心想上前说话,却被哥哥阻止了。分不清这男人是敌是友,易向行很是防备。
“我记得这里。”占着邢优的身体,并自称“阿莽”的人先一步开口。
易向行一言不发,目光阴郁地看着他。
这时,一阵鼓乐从远处传来,划破了林中的寂静。邢优顺着声音迈开步子,对身后三人说了句:“跟我来。”
易向行三人互看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了他。
原始的鼓点,喜庆的韵律,伴着人群欢快的声音越来越近。邢优找了个隐蔽的高处,带着众人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差不多上百人正围在一座木屋前,歌唱嬉闹,男子黑衣蓝巾,女子素衣红花,似乎是在庆祝什么。为首的男人十分高大,只见他抬手示意,鼓声便由轻快变得急促,人们也开始此起彼伏地嚷道:“背新娘喽,背新娘喽!”
木屋的门应声而开,一名女子在数人的簇拥下走到了屋前。距离太远,易向行他们看不清她的脸,只知道她有着麦色的皮肤和油亮的黑发。一块五彩的织锦系在她的腰上,鲜艳的颜色衬出了她的喜悦。那是一种不用走近,也能感觉到的喜悦。
“他们在举行婚礼?”易向心问。
“是,是我跟吉儿的婚礼。”邢优的眼中浮起一抹悲伤。
“你的婚礼?”易向心不明白。
“我们被吉儿带进了她的世界,这是她的记忆。这么多年,她总是在不断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
“吉儿是谁?”
邢优还没给出答案,木屋前就发生了巨变。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像蜂拥而至的蝗虫,见人就杀,不留余地。转瞬间,木屋四周成了一座修罗场,充斥着杀戮、血腥、死亡……
易向心从来没见过这样残忍的场面,一场真真正正的屠杀。参加婚礼的人大多手无寸铁,妇女和儿童更是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他们很多被活生生地劈成两半,破碎的肢体无助地抽搐着,就是断不了最后一口气。易向心看得全身发软,要不是有哥哥搀扶,早就倒在了地上。
萧慎言颤着嗓子,问:“我们要不要去救、救他们?”
“救不了了,这只是吉儿的回忆。”阿莽叹息着,闭上了双眼。
易向心看着他,再次问道:“吉儿究竟是……”
“是乌里族族长的女儿。”易向行回答了妹妹。他看过萧慎言拿来的古书,上面记载的内容与眼前的景象不谋而合。“乌里族与黎哈交战,惨遭灭族。族长的女儿侥幸脱逃,便以丈夫的性命为代价,取得了神木的力量,报仇雪恨。”
易向行话音刚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疯狂地流窜,吞噬了阳光。
远处的暴行已经停止,偷袭者恬不知耻地豪饮婚礼上的喜酒,以庆祝这血腥的胜利。死人堆里,有个纤弱的身影动了动,却很快被身旁的人压制住。直到偷袭者们酩酊大醉,那身影才被人拖拽着逃离了这个人间地狱。
邢优睁开眼,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易向行带着妹妹和萧慎言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不一会儿,他们看见了那对侥幸逃脱的新婚夫妻。
偏僻无人的山坳里,隐隐飘荡着女人压抑的哭泣。本该幸福的新嫁娘,顷刻间失去了一切,只剩下处于弥留的丈夫。她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他用身体为她挡住了刀剑。
男人伤痕累累,逃亡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除了不停地呕血,他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不用就医,也知道他已是回天乏术了。
女人抚过丈夫的脸,指尖触上他被打断的鼻梁,锥心地唤着:“阿莽……”
听到这声呼唤,男人努力瞪大眼睛,想开口响应却力不从心。邢优看着,不自觉地将手压在胸口,捏皱了胸前的衣料。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女人一字一句,吐出满胸的恨意。
男人眨了眨眼睛,无法表达。
哭倒在丈夫胸前,女人悲凄地重复着:“我要杀他们!”
这一幕让邢优摇起头来,喃喃自语道:“不要做傻事,不要做傻事……”
易向心不解地看着他,直到耳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阿莽,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为乌里族报仇。对不起!”
易向心转过头,就看见女人抽出男人的配剑,一剑斩下他的头颅。易向行想捂住妹妹的眼睛,却已经太迟了。这悚然的一幕,就这么直直撞进她的眼中。
“啊——”
易向心的尖叫撕裂了夜空。
第十二章 怨
浮光流云交错,场景骤然转换。
隐蔽的山坳一下变成相对开阔的树林,长相妖异的女人站在高耸入云的古木前。她一袭绿衣,衣摆坠地,袖口及膝,如瀑的黑发垂在她的胸前,厚重却柔顺。隐约有光泽从她的衣底透出,让她整个人变得明亮。在这只有月色的黑夜里,闪闪发光。
“你喊什么?”易向心的尖叫似乎让她很不舒服。
看着她的脸,易向心好半天才凝住一口气,说:“你杀了自己的丈夫。”
“那又如何?”
“你怎么下得了手?” 这个绿衣女人,就是乌里族的吉儿。易向心不明白,吉儿是阿莽的妻子,阿莽拼了命救下她,她却亲手砍下了他的头颅。
“我要为族人报仇。得到神木力量的唯一方法,就是献上自己最重要的人。阿莽当时已经受了重伤,我不砍下他的头,他也会死。”
“报仇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就算让你报了仇,你也不会好过的!”
“你知道什么?!”吉儿打断易向心,“说得轻巧!要是你的族人全死在你的面前,你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我不会!”易向心挺直背脊,肯定地说:“我不会去伤害我最亲的人!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
“是吗?”吉儿冷冷一笑,而后慢慢抬起了手。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衣袖之下的是一段乌黑的树枝。
那树枝指向空中的某处,易向心抬起头,发现她的哥哥易向行不知何時被吊在了树上。她大惊,连喊了几声“哥哥”,可易向行完全没有反应。树枝缠在他的胸前,他垂着头,像死了一样。
易向心强迫自己稳住情绪,质问吉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给你个选择。”
收起笑容,吉儿向右边移了几步。易向心这才看见,吉儿身后的古树上还绑着一个人。那憨厚的面庞,熟悉的样子,差点让易向心晕厥过去。是陈实,被绑在树上的男人是她的丈夫陈实!易向心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陈实不是已经死了吗?
“选一个吧!”吉儿慢慢走到易向心的身边,用她的树枝手掌递了一把剑给易向心,“杀了你哥哥,我就放了你丈夫。或者,杀了你丈夫,放了你哥哥也行。”
那是一把重剑,钝钝的剑身,乌黑的颜色。仔细察看,能发现上面有些痕迹,绛红的,干涸的血迹。片刻之前,吉儿就是用这把剑斩下了阿莽的头颅。
“陈实已经死了!”易向心咬牙,不肯接剑。
“原来你想他死,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吉儿话音一落,绑住陈实的藤蔓就开始收缩,半秒之后,就听陈实痛呼道:“向心,救我!向心!”
那声音像大刀砍过易向心的胸口,易向心不敢看他,只听到自己的心头在滴血。
“向心,救我!我是陈实啊!我们说好要去海边渡蜜月,我们说好明年要生第一个宝宝,我们说好要一起到活老的!救我,向心!”
眼泪一涌而出,模糊了易向心的视线。不用怀疑,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