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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磨磨唧唧,有话就说,虽然我现在闲得很,不过待在东方先生的屋子里,我这浑身不自在呢。”陈阿娇以前跟东方朔的恩怨是不浅的,她也知道念奴娇、秋蝉、李陵一干人等都不喜欢自己,不过那又怎样呢?
她陈阿娇始终是要活下去的,她还准备周游名山大川,做个富商巨贾,享尽人间乐呢——不过,这样似乎也不好,汉武帝刘彻日后会盐铁官营、打击富商巨贾,连衣服都只能穿白,这不是坑爹呢吗?
东方朔自然不知道就这一会儿陈阿娇脑子里已经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他只给陈阿娇倒了一杯水,斟酌了片刻,看到陈阿娇表情自若,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又是一声暗叹。
“小姐你,已经有了身孕,自己还不知道吗?”
“噗——”陈阿娇直接喷了一桌案,被东方朔这天雷一般的一句话给呛住了,不住地咳嗽,从袖子里抽了丝巾出来压唇,两道秀眉紧紧地皱在一起。
东方朔看她咳得两颊通红,正在担心呢,却听她停下了咳嗽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东方朔你是不是疯了?这不还是忽悠我吗?”
——这是被鄙视了吧?
东方朔不声不响地将自己的水杯重新放到桌案上——在陈阿娇笑喷的时候他已经眼疾手快地将水杯撤开了,这才没有遭殃。“陈小姐不信也罢。”
他这样一句话,却让陈阿娇的笑容停下来了,她认真地看着东方朔,似乎在考虑他这话的真实性。
东方朔虽然常常忽悠人,但是办事儿还是很靠谱的,没道理在这种事情上忽悠自己,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眉头皱得更紧。
“你觉得孕妇会跟我一样活蹦乱跳,还玩儿了那样一出大戏吗?”一般情况下,像她那样玩儿命的话,就算有孕也早就流了。
“伸手。”东方朔此人是什么都懂,游方术士也是懂一些医术的,只不过还达不到看着一个人就知道她怀了几个月的身孕这种境界。
陈阿娇伸手伸到一半,又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收回来,低着头想了一下,才又伸出手去,那感觉像是要壮士解腕。
其实她内心挣扎极了,如果这是真的话……
滚尼玛啊!老娘还没准备好怎么就成了孕妇了?!哪个哲人说过来着——生活比小说更狗血……
她不否认自己很忐忑不安,将手腕内侧翻上来,东方朔的手指隔着一层手帕搭在跳动的脉搏上,略略一闭眼,却是已经收回了手。
陈阿娇有些不敢问,只是看东方朔的表情她已经明白了。
真的有了。
“两个月。”东方朔的声音很平静。
陈阿娇嘴角抽动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我一定是穿到了哪个狗血总裁文写手写的古代世界里,这个绝对不是我所知道的汉朝,也不是我所知道的历史,更不是我所知道的陈阿娇!
以上为陈阿娇现在的心声。
整个房间里安静极了,东方朔慢悠悠地喝水,什么也不管,任由陈阿娇那脸上的表情翻越了万水千山、千红万紫、风云变幻,最后回归了平静。
陈阿娇抚额,怀孕,孩子……
她的手掌搭在腹部,完全感觉不到里面是装着一个生命的。
可是得知了这件事的时候,又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女人总是柔软的,她以为自己可以例外。
“我想……堕胎……”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颤抖了一下,又觉得彻骨地冷。
这孩子,她自然知道是谁的,她就是不想留下这样的祸患。
东方朔还是一脸的平静,在有的人眼中,他是个胡乱算命的骗子,有的时候也是个世外高人,可是在现在,他只是个半吊子的大夫。
“抱歉,做不到。你自己都不忍心的事情,何必交给别人来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陈阿娇倒是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竟然还有这种解释方法。
她手撑着桌案的一角,慢慢地站起来,手指纤细而苍白,落在黑红漆色的桌面上,看上去泛着青色。
“那,阿娇告辞。”
东方朔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小姐之前伤了身,所以此胎不稳,不宜舟车劳顿。”
她几乎是心神恍惚地从东方朔的屋子里出来的,东方朔那惹人厌的声音从她的左耳进去,又从右耳出来,正想着回驿馆,却在半路上被人截住了。
抬头一看,却是张汤带着怒气的一张冷面:“谁让你典当那些东西了?不知道自己会惹祸上身吗?!”
呵,什么时候张汤都这么能耐了?
陈阿娇扯着唇角一笑,挥开他的手,“有事儿说事儿。”
☆、第十二章 安顿
张汤本来是在廷尉府这边接到了报案,质库的老板交上来一大堆宫制的首饰,不敢自己处理,交到了这边,张汤一看那规制,几乎就是眼前一黑,他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陈阿娇这娇生惯养的小姐竟然也知道质库典当!
当下他直接压下了这件案子,很快地处理掉了手上的公务,连家都来不及回,就出来找陈阿娇,只希望她还没走,不过到了驿馆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一上午,他站在外面想了一阵,大不了自己把这件事情就这样压下来,虽然于律法不合,可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记录在册。
毕竟翁主下葬的时候陪葬的东西都是记录下来了的,这要是传上去,被查出来,多半有人怀疑翁主陈阿娇新下葬就被人盗了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查到了陈阿娇的身上……
万幸这案子落在自己的手中,张汤叹气,想着找不到人也算了,他忽略了自己心头的担心,准备走了,却看到陈阿娇一脸恍惚地从坊那边走过来,这才立刻上去问她。
只可惜陈阿娇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冷淡,张汤一下松了手。
还没想到怎么说这件事,陈阿娇就随手挥了挥,懒洋洋地道:“到馆驿再说。”
陈阿娇去而复返,房间早还留着,她坐到案边,精神有些萎靡,早被东方朔一个雷给劈得七荤八素了,“说吧,出了什么事情了?”
张汤从自己的袖中将一只锦囊放在桌上,叹气:“阿娇小姐还是把这东西收好吧,莫要拿出来示人,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陈阿娇将那锦囊一解开,看到竟然是自己从棺材里带出来的那些金银首饰和一些玉器,顿感无趣,她聪明得很,现在一想也就明白了,看这些东西都是宫制,怕是在外面流通不得的。
这下又是张汤帮了自己了,不过自己出事了张汤也得玩儿完,她也就不在乎了。“张汤,你说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呢?你说人这一生到底能干什么事情呢?人,从何而来,又要向何处去?”
陈阿娇撑着脑袋,翻着白眼看着挂了锦缎帘子的顶梁,问了张汤这后世闻名的这几个令人蛋疼的问题。
张汤无言,他的直觉告诉她,陈阿娇可能是出什么事情了,想到她刚刚是从外面回来的,不由又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都没有觉出自己话中带着的犹豫来,不过陈阿娇现在也没听出来。
她撑着脑袋,打了个呵欠:“出了大事了。”
她这句话让张汤心中一紧,那薄唇一抿,拢在袖中的手指交在一起扣紧了,继续问道:“什么大事?如果是在长安的话,也许我能解决……”
“我怀孕了,走不了了。”陈阿娇很简短地直接说出了自己遇到的问题,然后好死不死地用四白眼看张汤,耷拉着那眼皮子,没精神极了,“你觉得能解决吗?”
张汤:“……”
陈阿娇一下喷笑出声,“哈哈哈哈……张汤你看你的表情好逗啊……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她笑得一下倒在榻上,意态疯狂极了,张汤却为她担心,连忙过来扶她,皱着眉,冷着脸,霜雪一般。
陈阿娇笑够了,也把眼泪笑出来了,然后没声儿了。
“你说我要是堕掉这个孩子,怎么样?”
张汤还是不说话,虽不像是东方朔那样算无遗策,可是张汤的谋略在汉武帝的朝中,也算是一等一的了,他却完全没有料想过这样的状况,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要走:“我去禀告陛下。”
“啪!”
一只木杯擦着他的头发过去,落在了地上。
陈阿娇的声音再次变冷,这让张汤想起在长门宫的时候,陈阿娇将酒尊掷向自己,如今距离那时已经过去了月余,头上的伤口只是依稀看得见影子,伤口不深,大约再过几天就完全看不到痕迹了。
当初刘彻问起伤口的时候,张汤说是关门的时候被撞了,还一时被朝中上下引为笑谈,此刻他想起往昔种种,却忽然觉得——做过皇后的人,这一身的气势总是敛不住的。
“不许去。”
陈阿娇慢慢站起来,绕着张汤走了两步,最后叹了口气,又弯腰把杯子捡了起来,“东方朔说我身体不好,不能舟车劳顿,之前我与你约定,我远离长安,如今是没有办法了。这个孩子,我准备留下了。”
张汤双手交握在身前,打量着陈阿娇,“你方才说——”
“方才是方才,我现在改主意了不行?”陈阿娇扬眉,打断了张汤的话,“张汤,我不需要担心,我觉得你需要担心自己——你若是将我还活着这个消息说了出去,我们俩……”
她伸出手,轻轻在张汤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张汤的目光落在她那雪白的手掌上,听着她近在耳边的一声轻笑,忽然背脊寒了一下。
只是如果陈阿娇真的有孕,那必定是皇家子嗣……
张汤又开始挣扎了。只是人终究是惜命的,张汤也不是什么圣人,他还是妥协了。
似乎,从陈阿娇到长门之后,自己就一直在妥协,他的底线,一放再放——陈阿娇,真是个很奇怪的例外。
“那么,张汤还是那个问题,阿娇小姐怎么办?”
“先找个房子安顿下来,再谋划个营生,我有能力生活得很好。”陈阿娇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她是一名很优秀的HR,从来不怀疑自己会饿死,就是在失业之后也能很快在猎头公司找到自己的位置,这证明陈阿娇是个很有手腕的女人。HR业内有一个很专业的词,叫做“能量场”,优秀的HR绝对不只会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们往往涉猎很广,能够协调别的部门进行工作,为企业创造最大的利益。
陈阿娇转战过许许多多的公司,也接触过不同的行业,做到总监的位置,连带着分红能够达到月薪四万,也算是整个HR圈子里相当高的一个工资了,以前他们开过一个玩笑,说全世界的人都在穿越,他们这个行业的人要是穿越了怎么办?
有人就说,至少也是个善于权谋的王公大臣,厉害的能够直接把皇帝拉下马,自己权衡各方,当个九五之尊。
不过陈阿娇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还真的穿了。
虽然对这个朝代的很多事情确实不是很了解,又因为穿过来之后一直在馆陶公主府,更兼失去了记忆,现在她的生存技能大约是一团糟。
可是,陈阿娇最不缺的就是学习能力,这么多年的HR经历,胜在了见多识广。
陈阿娇想着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