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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人不能置信。
如今最后一道通往善见城的阻碍也崩毁在他们眼前;却没人有欢呼的心思,更没人看得到,背对着他们立在那里的帝释天,脸上是怎样表情。
很久之后,帝释天弯腰捡起落在雪地上的修罗刀,将它插回到阿修罗王腰畔的鞘中。
合鞘的瞬间,修罗刀发出铿然清鸣;竟然振了一振,自行往天际飞去;转眼就不见了。
正朝这边走过来的神将们大惊失色,毗沙门天沉声问:“大人,要去追回来吗?”
帝释天背对着他们往修罗刀飞去的那个方向望了半晌,漠然道:“不用了。我知道它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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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缇诺雅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收回自己的目光,她觉得疲惫。
这个姿势她维持了很久,阿修罗城已没有必要再回去了,今后也只要找到拥有那只眼睛的人,取得它,然后离开这儿。
所以现在她在这里,花上一点时间,回忆一些那座城里的事情,因为以后她不打算再想了。
她想得那么专心,甚至没察觉到那柄落在雪地里的刀,和刀身上浮出的透明虚影。
天界的很多神兵都有精魂,那能令它们和主人心意相通,但并不是说刀魂真能具现化成人的形貌。可此时修罗刀的刀魂却确凿无疑地长着一副阿修罗王的样子。
然而无论他长成什么样也好,也是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
也许也是明白这一点,阿修罗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雪势越来越大,他才伸出手,想要拂去安缇诺雅头上的雪花。然而手穿过了发丝,轻烟一般,什么都没碰到。
阿修罗王愣了愣,慢慢收回手,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
他往前走了两步,俯□,张开手臂,就像是他还能碰触到一般怀抱住妹妹,没有看到安缇诺雅倏然抬起头的样子。
阿修罗王觉得无力。
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可在亲手呼唤了这场席卷天界的腥风血雨之后,还要理直气壮地活下去,那是他无法允许自己做到的。
也许将最后的意识寄托刀魂同样是卑劣的行为,深谋远虑地决定了这一切的自己可能真的是一个面目可耻的人,并不比尚高高坐在善见城上的天帝可敬多少,但至少答应妹妹的,还是做到了。
即使以后都只不过是一柄刀而已,一直保护她,陪伴她的约定还是做到了。然而现在,只是想安慰一下妹妹,只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却办不到,阿修罗王从心底感到无力。
无声的叹息响起,阿修罗王看到安缇诺雅的眼睛,笔直地盯着他这个方向,仿佛能看到他一般,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徒劳地让自己的手一遍一遍从银发上滑过,希望能够安慰到她,直到一个比平时略低的声音响起:“……阿修罗王?”
阿修罗王震惊地看到自己的妹妹抬起手指,慢慢碰了他的脸一下——的而且确地碰到了——然后收了回去:“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有的。”
阿修罗王讲述的时候安缇诺雅一直盯着那柄修罗刀不发一语,有一种静谧的气氛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安缇诺雅从未如此刻这样清楚地意识到,作了承诺却又食言,错的是随随便便决定去死的左京,不是迟到的她。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痛苦。
阿修罗王的手抚过她的长发——仍然是无法真正触碰到的。
已经死去的斗神并不明白此时妹妹身上的悲伤是因为什么,这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像过去那样将她抱在膝上,逗她开心:“别难过了,我的宝石。哥哥还在你身边,不是吗?”
“对不起,”安缇诺雅低声说道:“没有信任你。”
阿修罗王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什么,但仍然安慰道:“这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太多了。”
“不。我还来得及做点什么。”安缇诺雅抬起头,银蓝色的眼睛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你的——身体,还在原处吧?”
“难道想为哥哥举行葬礼吗?没有那个必要了。”阿修罗王失笑,并阻止道。对于自己的躯体,他已经作了合适的安排,并且并不希望妹妹看到安排的具体内容。
不过他的希望没有实现,因为身边空气中突然凝出的镜面忠实地将最后战场上的情形显现出来。
阿修罗王在看到的瞬间就抬起手捂在安缇诺雅的眼睛前面,随即从自己几近透明的身体意识到这只是徒劳无功的努力。让他略微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妹妹并没有因为那过于血腥的画面而受到惊吓,反倒是将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镜面中那唯一的生者身上。
“——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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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善见城的路已经没有阻拦了,但众人心中并不觉得快慰或是放松,反倒被沉沉的阴翳所笼罩。
神将们有些刻意地将自己的视线避开那位骑乘于鹰翼兽上的银发雷神,却又难以克制地朝他的方向溜去目光。
他们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在离开战场之后的那一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令雷神的额心突然出现那枚堕天之眼——犯下不可饶恕罪孽的标志。难道说反叛天帝真的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警示?
但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们走回头路,只能一直往前。
镇守善见城最后的兵卒不堪一击。那是自然的,连阿修罗王都已败亡在帝释天手下,这样的消息传到这些对斗神无比敬畏的天人耳中,连最后仅剩的一点斗志也消丧殆尽。
走上最高处的大殿里,坐在玉椅上的只有天帝一人而已。
无论曾经做过多少有愧于心的事,身为天帝的气度,他并不缺少。事到临头的最后时刻,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天帝想要一个体面的,适合他身份的落幕。
他从高高的阶梯上走下,将手搭在帝释天的肩头。是他发掘了这个拥有令人心悸的才华与力量的男人,是他将足以和阿修罗王争夺光辉的舞台推到帝释天脚下,而在这最后他只要一个天帝的死法。
帝释天用他傲慢冷酷的脸面对天帝。
“我拒绝,陛下。”他如此说道:“我从不怜悯任何人。”
帝释天手中的剑光闪过,他叫来毗沙门天:“天帝死了。出去告诉所有人这件事。”
墙壁中传出极力压抑的呜咽声,毗沙门天击碎了薄薄的机关,暴露出来的少女身形令他吃惊,疑问在脱口而出之前豁然开朗,神将回过头去看倒在阶梯上天帝的尸体。
“吉祥天——殿下……”最后毗沙门天艰难地叫道。
天帝死去,帝释天理所当然成为新任天帝。
善见城里歌舞升平得像是虚幻。
所有新旧交替一应事务帝释天甩手不干,全数交给属下去做。对着毗沙门天沉默悒郁的脸,新任的天帝放声大笑:“吉祥天呢,还在行刺你吗?”
他指示旁边的天人:“去把公主带过来。”
毗沙门天抬头:“大人——陛下!”
“太难看了。”帝释天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下属:“没必要一副做错事的愧疚模样。”
毗沙门天知道他是对的,即使早知吉祥天的身份,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从他追随帝释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将忠诚奉献给他,就算将性命铺在帝释天前行的路上也不会有丝毫迟疑。可虽说如此,在看到吉祥天清澈而痛苦的谴责眼神时,毗沙门天仍然觉得不能面对。
对于属下的沉默,帝释天敲了敲扶手:“路是我选的,责任自然也是我的。如果说叫你付出性命是理所当然的,那么承受怨恨就跟你无关了。就这么决定了,三天以后,你跟吉祥天两个人,就和我同一天大婚吧。”
帝释天要大婚和自己与吉祥天成婚两个消息,究竟哪一个更让他吃惊这一点,毗沙门天还未分清,被带过来的吉祥天已然听到了最后的话,她尖叫起来。
“没有你拒绝的余地。或者听从安排,或者三天之后这善见城里留下来的所有天人给你陪葬。”帝释天捏住少女的下颔将她拎起来:“至于凶手——愚蠢,动手杀你父亲的是我,和毗沙门天没有关系。我会一直坐在这个椅子上,等着你来报仇的。”
——报仇——
这两个字让吉祥天眼中闪出了光,她找到继续生存的理由。全心恋慕着的爱人是无数柄让她父亲倒下的利剑之一,这曾令少女感到绝望,她的世界一夕之间崩溃成沙。
但现在她从这两个字中找到活下去的力量。
帝释天不再关心属下的感情,他独自一人走下善见城最底的阶梯,那道阶梯只和阿修罗城相连。
这座曾经不比善见城逊色分毫的城市如今空无一人,在某一位美丽的黑发王妃的恳求下,新任天帝将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屠戮一尽,然后将它封印,除了帝释天自己外没有人再能进去。
从曾经不被任何一个天人摆在眼中的泥埃般的人间界一路往上爬,最后终于爬到最高的善见城里,所有天人都必须仰望她。美丽的黑发王妃志得意满,等待着自己的头衔被换为天妃。
她不会再想去阿修罗城看看。那些过去都是她的污点,她衷心希望被所有人遗忘。
这是个可笑至极的奢望,没人会忘掉这位天妃的出身。可在善见城所代表的无上荣光前,所有人都得在面上将这一点暂且抛诸脑后。
这便是权势的美妙之处,拥有它就能心想事成。舍脂甘之如饴,毫不后悔。
她为自己独具的慧眼赞叹不已,挑中了拥有和她一样充满野望目光的帝释天,所以才能攀登到现在这个位置之上。
她觉得自己充分了解那个即将成为她新任丈夫的男人。虽然他的心冷酷得像块万古不化的坚冰,但那和阿修罗王的不可理解截然不同,舍脂决定要牢牢将帝释天攥在手中,因为他是她的锦绣将来。
她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如果黑发天妃能够看到帝释天走进阿修罗城时的眼神,也许她的想法会不一样。
帝释天走进空荡荡的阿修罗城,脚步声回荡在这座城中像来自久远的时光。
出于某种他自己也不了解的想法,帝释天在将这座城屠城的那天留了一件东西在这里。他决定去看看它。
阿修罗王的一部分被留在这里,没有躯体,只有头颅,完好妥善保存在寒冰之中。
冰块前面是纤瘦的身影,银色长发逶迤及地,帝释天并不觉惊讶。视线扫过那柄熟悉长刀,他早知对自己最为珍视的妹妹,阿修罗王必定早有安排。
不过此刻直面兄长头颅,新任天帝突然想看一看少女脸上有怎样神情。
但在他大步走上前时安缇诺雅先开了口,她的手放在冰上:“把这个给我吧。”
帝释天忽然觉得平慰。
就算是放在掌心那样珍爱的宝石,阿修罗王决定去死的时候还是一点儿也不犹豫。这样一来,他们的赌约,他收到的代价,简直已经大得不可想象。
新任天帝决定将安缇诺雅留在自己身边。
不仅仅是因为他答应过阿修罗王接收他的一切。对阿修罗王掌心的这颗明珠,帝释天另眼相待。但他希望她比吉祥天理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