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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急道:“云师弟,别杀它!”
步惊云指指已经入鞘的天下剑道:“我已手下留情。”
秦霜忙看那猴子的去向。幸而它动作敏捷,见步惊云出招,已经临时换了方向,没有完全被步惊云拍个正着。但此刻扒在墙上的白色丝绸上,屁股上也已经红了一片。
敖填庄主上前,查看步惊云通红的手掌道:“还好还好,没有伤到。云少侠别出手。这只不是一般的猴子,这是火猴。它因为十年来都在炉中生火铸剑,功力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才暂时无法伤人。但若是真的激怒了它,就要麻烦了。”
秦霜背后的蝙蝠问道:“敖庄主所说的火猴,可是少林之物?”
敖填庄主道:“正是。拜剑山庄与少林世代交好,故而每一代人炼剑,都能得少林相助,借得火猴。”
蝙蝠疑道:“在下只是听闻过有‘火猴’一物,并不详知。每一代人?那这火猴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长生不老?而且庄主说它十年来都在这铸剑炉中,竟不用饮食也能活么?”
敖填庄主道:“老夫也不知这火猴从何而来,在这世上可还有同类没有。只知从祖辈下传,便有借火猴铸剑的秘方,世世代代都不敢违背。要说这火猴,确实是不死的神物。平日里便和一般的猴子一样,只需好吃好喝地养着,等到需要铸剑之时,断了水粮,它性命垂危之时,便会从身体内生出无名的火焰,温度之高,连普通的铜铁都能化得。就是这一股力量撑着它,它即使十年不吃不喝,在炉中生火,也不会死。”
这两人在对话,秦霜也正在心里飞快地捕捉着他们言语中的信息,再根据信息,拼凑出自己所能知道的情况。
原来这只猴子不是悟空,不是大师兄,而是电影《风云雄霸天下》中本就有的一个生物——火猴。
在电影中,江湖传言:“欲寻泥菩萨,必先得火猴”,雄霸因为一直打不开泥菩萨留下的乾坤挪移五行大宝盒,看不到其中所藏的后半生批命,便派了秦霜与聂风出山,沿着火猴这条线索,去寻找泥菩萨来破解宝盒。
火猴本是少林之物,这在电影中也有提及。聂风为了要得到火猴,还与少林的武僧释武尊交过手。
但此时,敖填庄主只提到少林,不闻有泥菩萨,可能就是时间还不到。可以推测,应该是在接下去的时间里,泥菩萨因为泄露天机太多,遍身生满毒疮,只能让火猴吸吮才能解毒,于是便用了不知什么手段,骗走了少林的火猴,故而少林寺后来才会派出武艺高强的释武尊出来找寻。
电影因为时间有限,只记录了《风云》中最为华彩,主角最帅的一段,其余的旁枝末节,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则都被删减了。
这么一想,也就可以理解了,那时火猴已到了泥菩萨手中,江湖中人又为了得泥菩萨神机妙算,多方争夺。所以拜剑山庄这边没有了火猴身上爆发的无名火,无法按照祖传秘方铸剑,自然而然也就只能没落,在电影镜头中籍籍无名了。
自己若不是穿越了,成了这个武侠世界中的大师兄,在这里分分秒秒地过,也没有料到在主线之外还有那么多的铺垫和细节。
就比如,在自己看到的电影里,火猴本就是浑身冒火的生物,一个镜头一晃而过,便再无下文。所以也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但如今亲耳听到,才知道原来它也不是天生冒火。
那火可能是隐藏在它身体中的强大力量,到了性命垂危时才爆发出来。这本来或者是天赐的变异,是偶然的机缘,可惜落到了人的手里,却因祸得福。人想要借用火猴身上的高温之火,以为己用,便根据这一点,断了它的水粮,要把它逼到饿死的边缘。
关上十年,饿上十年,因为长生不老,便永远不能摆脱……这么一想,便觉得它实在很可怜。
仰头看着墙上,那火猴手脚攀着白丝绸,也正转头朝着自己看过来,大大的乌溜溜的眼睛,怎么看都是盛满了委屈。
秦霜忙对步惊云软声道:“云师弟,你看它被关了十年,也就等于饿了十年。饿了那么久,实在很难受的。所以就别再打它了,很可怜的。”
想来步惊云是格外能够理解饿肚子和吃不得的痛苦的。
果然步惊云看过来一眼,并不言语,看神情是不再坚持了。
身后,已经有两个下人抬着震兽鼎来了。
秦霜还记得,电影中,当火猴被释武尊关在鼎中,差点要掀盖跳出时,成年的聂风从天而降,单足立在其上,压住了鼎中的异动,黑发飘扬,白扇微摇,是电影大手笔制作的宣传画面。
而现在所见的震兽鼎,青铜所制,三足而立,上有饕餮之纹,与电影释武尊带着的那鼎极为相似,应该便是少林素来关着火猴的物事。
也说明,这只猴子,确实就是后来“欲寻泥菩萨,必先得火猴”的那一只,再无其他了。
那火猴看到震兽鼎便有些悚然,双臂攀着墙上的丝绸,飞快地窜到另一边去了。
秦霜看着不忍,问道:“非要再关它么?放它在外面呆一会不可以么?”
敖填庄主叹道:“霜少侠心善,可有所不知,这火猴是刚刚放出来,看起来乖巧,但它终究是被饿了十年,万一到时候发了性子,身上冒火,连铁都能熔得了,我们这些血肉之躯,站在这里,可就危险了……”
正说着,却见那火猴突然从墙上攀援而下,又向着秦霜欢快地奔了过来:“吱吱!”
众人刚刚听到火猴的威力,都紧张地要避开。
这时步惊云已挡在身前,身体下沉,五指并拢,拇指贴胸,是排云掌第一式“流水行云”的起手式。
秦霜忙叫道:“云师弟等等!我明白了!”
伸出双臂,连着步惊云还未出招的手和结实的胸膛一起抱住,道:“云师弟先不要动手,我,我明白,为什么火猴总是冲着我来了……你,你相信我……”
听到步惊云终于“嗯”了一声,秦霜走到最前面,从包裹里掏出了一根香蕉。
秦霜把那根黄澄澄的香蕉放在地上,自己退后。
果然那火猴见到香蕉,大眼睛里便只剩下香蕉了。速度放缓,最后停在那里,出神地忘了一会,嗅了一会,然后伸出爪子抓起了香蕉,像见到亲人一样,贴住了自己的脸。
秦霜得意道:“对吧对吧?它没有恶意的,就是闻到我这里有新鲜的香蕉罢了。”
众人:“……”
秦霜解释过后,见众人还都看着自己,愣了愣,便有些吃吃的:“香蕉么……我,我从果盘上拿的……呃,其实就是打算睡前吃一下……”
出门数月,秦霜作为带头大哥,随身携带的小包裹内就放一些最贵重的金银细软,别的笨重物事都是交给其他弟子分着带的。所以这香蕉,当然也不是他路上带的,而是他在拜剑山庄吃接风宴后在果盘上拿的。
但是,能不拿点么?这些人都随着步惊云吃得飞快,吃完了又都跟着步惊云,看着自己吃,平时只是步惊云一个人倒也罢了,十几双陌生的眼睛盯着,再饿都没了胃口,便只草草地扒了些,就站起身来表示自己“吃完了”。
从果盘里拿了香蕉,就是觉得睡前若是饿了,正好可以吃。
现在又被这同样的十几双眼睛盯着,好像显得是自己很贪吃似的……秦霜很无奈。
那边,火猴也呆呆的,很无奈。
先是饥渴地摆弄着那只闻起来香香的香蕉,可是怎么都剥不去皮,突然间爪子一冒火,顿时拿着的香蕉便突然黑了,变成灰洒落了下来。
秦霜:“……”
秦霜:“你,你是猴子……却不会剥香蕉?”
敖填庄主道:“十年前,老夫让十个人服侍着它吃喝的,应该不曾让它自己剥过。许是本来会的,给喂养得忘了……”
秦霜:“……”
要么溺爱,要么折磨,庄主你这养小动物的方法太不科学了吧?
这时火猴又看向秦霜,委屈地“吱吱”了声,大大的双眼浮上了一层泪光。
秦霜忙道:“不哭不哭,喏,这还有的……”说着又从包裹里摸出了一根香蕉。
众人的目光顿时又从火猴那里转移到秦霜身上,聚光灯一般。
秦霜:“……”
能别这样么?能别再用这种目光看过来了么?大家都是男人啊!你们吃夜宵只吃一根香蕉啊!我不过是怕吃不饱,多拿了一根备用啊!我真的不是那么喜欢吃香蕉的啊!
见到新的又是黄澄澄的香蕉,火猴的双眼明亮了下,却迟疑着,没有向上次那样欢快地奔上前了。
秦霜想了想道:“没事的,这回我帮你剥,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三下五除二地将皮剥了,将白嫩嫩的香蕉递了过去。
剥去皮的香蕉闻起来更香了。
火猴凑上前先闻了下,却没从秦霜手上接过去,而是张嘴在上面先啃了一口,嘴巴鼓起来蠕动蠕动,然后喉头一咽,脸上浮起了幸福的红晕。
这样可爱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危险,明明就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猴子啊。
秦霜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火猴的背。
敖填庄主唤了声“小心烫手”,却见秦霜摸了以后,手掌没有受伤,也没说什么了,只和其他人紧张地看着。
也许是方才在空气中呆了好一会儿,火猴摸起来一点都不烫手了,毛茸茸的触觉,只觉得很温暖。
秦霜又摸了几下,火猴身上不断地掉下黑灰,它甩了甩,最终露出本来金黄的蓬松的毛色,顿时更加显得可爱了。
火猴就着秦霜的手,将香蕉都吃完了。
又有一些懂事的下人去把放香蕉的果盆都拿下来了,秦霜便接着给它剥了,蹲着喂给它,直到它吃饱了,满足地摸摸圆滚滚的肚子了才作罢。
只听那拿香蕉来的下人笑道:“想不到这火猴今天见了霜少侠,竟会这么乖。”
秦霜奇道:“难道本来不是这样?”
那下人道:“若是十年前有这么乖,哪里还需要我们十个人每天去伺候呢?”
秦霜低头笑笑:“人与动物,可能有时候就是有一种缘分吧……”
我喂它香蕉,没有什么要求它回报的。可是你们十年前喂养它,却是最终要把它关进铸剑炉,饿上十年,逼它冒火的。动物心思单纯,有时候对人心反而一看就透。谁对它好,谁想对它不好,其实它只是不会说话,心里却都知道。
秦霜和火猴四目相对,用眼神问它:“对么?”
火猴睁着眼睛,乌溜溜地只瞅自己,仿佛是真的通人性般,“吱吱”了一声。
秦霜大喜:“所以我们说话,你能听懂一些的对么?”
火猴:“吱吱。”
秦霜又摸摸它:“我这样问你太失礼了,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前辈呢。”
火猴不“吱吱”了,脸上浮起了两朵红晕。
秦霜:“那能请教前辈如何称呼么?是叫‘吱吱’么?”
火猴不“吱吱”了。
那就不是了。
秦霜笑道:“前辈那么喜欢‘吱吱’,我还以为你就叫这个呢……”
却听火猴小小小声地:“叽叽……”
秦霜:“……”
咦,等等,一定是哪里不对……
秦霜:“你是猴子。”
火猴:“吱吱。”
秦霜:“你喜欢吃香蕉。”
火猴:“吱吱。”
秦霜:“你是公的。”
火猴:“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