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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风垂下长长的睫毛，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霜见他的长发都粘到了脸上、睫毛上，都不知道理一理，便伸手帮他拂去了，踮着脚都给顺到脑后，弄成个大背头的模样。自聂风少年上山，这种摸摸头的师兄弟的亲昵二人间没有间断过，秦霜做得顺手，聂风也是乖觉地配合着低头，十分柔顺。
露出额头的聂风看起来有些青涩，只是脸色却似乎比方才被暴雨冲刷的时候更苍白了。秦霜忍不住担忧道：“风师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聂风默默地摇了摇头。
二人的身上都是湿淋淋的，刚从水里捞起的一般。靠在一起，衣衫沉重而冰凉，聂风的体温却偏高，秦霜暗道他定是发烧了，便道：“风师弟别逞强了，赶快回去换一身干衣服吧。师兄先把甲板上的水清一清。”
聂风抹了把脸上的水渍道：“风真的没事。”说着也弯下身子，默不作声地用木盆去舀地上的积水。
秦霜心知他是想帮着自己，便笑着拍拍他的肩。
海风和煦，阳光灿烂，商船不需再争着赶着前行，正以一种悠然的姿态，漂浮在无边幽蓝的海面上，像是在天空安详飞翔着的风筝。耗尽体力的危险过后，舀水这样的小事，和聂风做起来宁静惬意。
但秦霜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就凝固了。
在平静的水面下，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渐渐浮现，出现在商船的后下方。那个影子有着略显方形的庞大的头部，流线型的体态，越到后面越为狭窄，但在尾部却又膨胀为一个大得不相称的扇形。现在这个扇形正轻柔地上下摆动着，仿佛翩翩起舞的舞女的裙。
但秦霜一点都不觉得赏心悦目，从体态和动作上看，这是一头生物！而且这个影子的长短足以和自己的这艘四十余米长的商船相称！一条大得惊人的鱼影几乎贴着自己的商船底部游了过去！
“卧槽……”秦霜嘴唇翕动，喃喃道。
“霜师兄，你说什么？”一边的聂风偏过头问道。
秦霜没有回答，呼吸急促，目光只追着这条大鱼的影子，看向了前方。
在离船头百米的水面上，先是平静如绸缎的水面有了些暗涌，越来越高，仿佛是下面装了喷泉，紧接着水面破开，浪潮冲天，这头身长四十余米的生物跃出了水面！秦霜睁大了眼睛，亲眼看到这样的大片画面，这种震惊而悚然的心情，绝对不亚于走在一条普普通通的大街，却看到一座十几层的高楼大厦在眼前突然崛起！
犹如奇幻一般的现实。这是一头白色的大鱼，高高隆起的额头宛如积雪覆盖的山峰，海水从它光滑的体表纷纷滑落，坠成一张水晶帘布，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聂风现在将秦霜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因为这一回，他是叫出来的：“卧了个大槽！”
惊鸿一瞥，大鱼一跃之后，又归于海面，高扬的尾部在秦霜的商船上投下了阴影，溅起的浪花翻涌而来，更是将船打得剧烈一晃！
底舱中摇橹的弟子已经到船舱中休息，此刻纷纷跑到了甲板上，吃惊地问道：“怎么了？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秦霜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提气高喊道：“都回去划船！快！避开它！这回不是暴风雨了，是一头抹香鲸！”
70、。。。
秦霜话音刚落；只见水面上一条冰河一般银亮的水线已到了船的左舷；忙又大喊道：“向右急转！”掌舵的弟子闻言，忙驾着商船往右使劲避让。浪花陡然高溅；那白鲸庞大的脑袋从水下猛然抬起，额头隆起的地方与秦霜的脸相距不过两米！
它本是要从商船底部发力；将船拱翻的，现在虽然被避过了；但掀起的水浪也足以让船的左侧高高抬起。秦霜手抓着帆绳勉强固定住了身形，但身后的几个弟子却猝不及防；从甲板上翻滚了好几圈，背部重重地撞到了右舷上。船舱中“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也不知道究竟碎了多少物事。
本是在休息的弟子们此刻都从震惊中恢复；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只要被这白鲸撞对了一次，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于是纷纷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在兀自剧烈摇晃的甲板上下到了底舱，发一声喊，从已经疲惫的身上榨出力气，使劲地摇起了橹，飞快地向前划去。
秦霜料想自己的商船可能是在无意中冲撞了这头巨型的生物，只要躲得远远的就好。谁知船行千米，回头一看，靠近右舷的后方，一条雪白的水线与船平行，突然间斜刺冲过来，竟然还是直对着自己的船侧而来！
几次碰撞，千钧一发之际才避过，商船直行绕行，走了多远，都无法摆脱。秦霜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遇到这头白鲸，并不是巧合，它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不达到目的就誓不罢休！
再一次险险地避过，商船继续加速前驶，但这回左舷的后方同样又是一条紧追不舍的水线。
秦霜手扶着船舷，被连续的剧烈震荡晃得要吐，腿下发软。船一加速，便止不住要向后倒去。已经做好了摔在甲板上的准备，但撞击却没有发生。因为背后突然有了一个依靠，一个人用胸膛接着了自己。
不必回头也能猜出是谁。那人站得极稳，不但接住了自己的身体，还有余裕伸出双手来扶住自己的腰。这样一接之下，自己的平衡也恢复过来，重新站直了，握了对方的手：“风师弟。”
聂风也反握了自己的手道：“霜师兄靠着我吧。”说着望望左后方的水线道，“只怕，还要再来一次。”
秦霜晃晃越发混沌的脑袋，咬牙道：“我有一个办法，让我冒险一试。”继而高声冲着掌舵的弟子那方向喊道：“向左平移过去！”
“霜师兄！”聂风急切道，“那大鱼就在左后方！”
“我知道……”秦霜紧紧抓牢了船舷和聂风的手，向后看去，眼看着自己的船与那水线越来越近……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猜错。
就在船平移到了那白鲸前行水线的正前方时，如自己所想，那白鲸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它的巨大的扇形尾巴左右晃晃，似乎感到很困惑。
秦霜松了口气。第一次攻击时，自己和它近距离地打过一次照面，惊惧之余，也看清了这头白鲸的长相。额头和上下颚皆是宽大，七八米的集装箱一般，但双眼却极小，长在箱子两侧。试想，眼睛这样的分布，视野所及，应该就是身体两侧的物事，若一样东西在它的正前方，双眼太小，又分隔遥远，它反而会看不到。
也也就是为什么它一开始从水下潜行过来时，并不曾直接将正处于它游水路线上的商船顶翻，却是在一次跳出水后方折回攻击。因为它当时没有看见想要攻击的目标！
后来几次攻击，秦霜留心观察了，它确实都是从侧面追上船只，平移过来试图撞击的，正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那么接下来，就只能一直调整航向，使船保持着在白鲸正前方的位置，然后渐行渐远，拉开距离。总之，只要不是这样剧烈摇晃，左支右绌的生死时速，让人能有余裕站稳，还可以让人通过不停地射箭，将它逼退。
个头再大，力量再大，也毕竟只是一只动物，只要有时间喘息和思考，应该还是能有办法战胜的。
秦霜凝目盯着那白鲸在水面上高高隆起的额头，自己的船虽然在逐渐远离，但一直和它保持在一条直线上。还好，它还是平静的，没有什么动作。
正在此时，却听身边的聂风疑惑道：“奇怪，这海上，哪里来的笛声？”聂风因为家传冰心诀的缘故，耳目比一般的习武者都灵敏许多。秦霜竖起耳朵去听，也没有听到。
但他对那无形笛声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船正后方的白鲸身上。只见那白鲸大脑袋往水下一低，沉了下去。它潜水的速度很快，眼看着，巨大的身形渐渐模糊，在深蓝色的海水之下不见影踪。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但这样的平静太教人惴惴不安。秦霜双手的肌肉都绷紧了，几乎要抽筋。与聂风对视一眼，他俊美的脸上也是神色凝重。
但等了一会，却迟迟不见动静，秦霜惊疑不定，派一名弟子爬上副桅顶端，去看那白鲸是否已经出现在远处了，谁知却等来了另一个令人不悦的消息。
只听那弟子大声喊道：“大师兄，没看到那大鱼在周围活动……但是……泰坦尼克号在我们后面！正往我们这来了！”
秦霜忙也跟着上去张望，只见远方那黑云之下，浪涛之上，果然来了那艘庞然大物。桅杆顶部的一面旗帜虽被雨水打得透湿，但还是隐约可见，弯弯折折的一个“独”字，正是独孤鸣的移动城堡无疑。船从那黑暗中缓缓而来，如同幽灵一般，带上了一种阴冷冷的气息。而那船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曲声，轻柔凄美，仿佛一个女子含泪的吟唱。聂风听到的笛声，原来是来自这里。
秦霜握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让人安生。
之前在暴风雨的海域相遇，因为天时不利，免过了一次恶战。却不知为何，独孤鸣走的竟是和自己一样的方向，竟然还要再见。但此时，自己、聂风和其他弟子都已经是强弩之末，疲惫不堪，再战几乎是毫无胜算。
根据航海路线，桃花岛已是不远，在目前这种风平浪静的情况下，半日就能抵达，没缘故在此再和独孤鸣耗上。乘着他的船离自己还有一定的距离，还是走为上策。无论如何，上岸再说。顺便打听一下那白鲸的来历，看看回程时要如何躲避。
秦霜思量已定，当下下令道：“把能丢的重物都丢掉！升帆前进，避开独孤鸣！我们去桃花岛！”
待得三根副桅和半根主桅的主帆、翼帆都已升起，被风吹得鼓胀，船行一下子就轻盈了起来。底舱摇橹的弟子们满身又是汗，又是水，双臂发软地上来，往甲板上一躺，累得说不出话。
秦霜从副桅上下来，也是头脑发沉，四肢无力。
抬眼寻找聂风，见到他正背靠着桅杆休息，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连长长的睫毛都是潮湿的，汗滴从颈项间滑下，聚成一股，流进了敞开的衣襟。原先被暴雨淋湿的衣服已经半干，紧紧地黏在他身上，才显露出平时看不到的身体曲线。
那些摇橹的弟子们还都有替换者，可以轮流上阵，但聂风自从进入黑云区后就不曾停歇过：一开始，迎着大风一路汇报独孤鸣的船的行踪；接着，去检查了各根桅杆顶部的避雷针；下了暴雨，和自己一起淋着大雨，集中注意力，调节斜桁纵帆；在遇上白鲸攻击后，又在甲板上将摔倒的人各个扶起，包括自己……算算时间，他已经在巨大的体力消耗中大约过了两天……
秦霜越想越是心酸，过去挨着他坐下，把自己腰间的水囊解了，递过去道：“风师弟，你先喝点水吧。”
聂风睁眼接过，含笑道：“谢谢霜师兄。”说完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显然是渴得狠了，直喝得快见底了才想起来，匆忙停下，转头看看秦霜还干燥着的嘴唇，顿时就不好意思了：“霜师兄……我，我没注意，不知不觉就……只剩两口了……”
秦霜笑道：“无妨的。”伸手接过水囊，先灌了一大口，摸摸湿润的嘴唇，舒了一口气道，“原来都不知道，淡水也会这么好喝。”
聂风点头道：“嗯，师兄的水，有点甜。”
秦霜闻言，第二口差点没“噗”出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