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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少爷……”
“徐先生不必再说了,人命关天,绝不能拖到明年。将心比心,徐先生,凤溪村是你家乡,而天下,是天下人的家乡。”
徐丙又是沉默良久,这才短促地应了声“好”。
秦霜草草地道了谢,扶着头慢慢地往望霜楼的方向而去,并没有注意到徐丙站在他的背后,双手握成了拳,看着他的背影,原来的谦和和恭谨骤然都化为了怨毒的神色。
秦霜回到望霜楼,倒头便睡,一直睡到舒服了,自己醒过来,出了卧房,见外间已经点上了灯火。
小辰正在端菜上桌,见了他便招呼道:“霜少爷醒得真巧,正赶上吃晚饭呢。”
秦霜道:“小辰先吃着吧,我还得去找一下徐丙,问问师父那边的答复。”
小辰道:“霜少爷不必去了,徐先生下午申时便来过,托我转告霜少爷,帮主听闻风少爷肯拜师,大为满意,还说‘拣日不如撞日’,拜师之事就定在明日午时三刻,在三分校场。”
33
秦霜想到聂风刚醒雄霸便去了风阁的迫不及待;也可以想象得出聂风归服,他会如何地欢喜,还有踌躇满志。
“这么重要的事;怎的都不叫醒我?”
小辰忙道:“是徐先生不让的;说霜少爷看了那么久账目;必然劳神了,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回去;也没有怨言呢。”
秦霜点头道:“他确实是位君子。”转眼见小辰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样;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小辰在想什么?”
小辰垂下眼,细声道:“他是小辰见过的第二个很温柔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
小辰吃着秦霜夹的菜,望过来,神色真诚:“当然是霜少爷。”
秦霜一愣,随即低头笑了。这两年来,二人从原先恭敬但隔膜的主仆关系一路到了今天可以同桌吃饭,随口聊天的情谊,想想着实觉得很宽慰。秦霜自问不是什么胸怀远大的人,只要身边的人能过得好,便觉得满足,若是这些人还能对自己有一些在意,有一些喜欢,便觉得幸福了。
这么想着,陡然便忆起了聂风。
他过得很不好。
他信仰正义、心地善良,不曾做过任何坏事,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光怪陆离,逼得他不得不屈服,利用的便是他的心地善良、信仰正义。
踏月而行,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风阁门口。中午见到的守卫已经不在,想来是被撤走了,雄霸也相信聂风是一个重然诺的人。
一路进去,见到原来服侍的婢女提灯来看,问道:“他可还好?”
那婢女道:“奴婢不清楚,风少爷早早地便闭门睡了,也不让奴婢在里面服侍。”
秦霜沉默,想到午时门缝间所见的那一双灰败的双目,和阳光下眼角的一点反光。他心头悲痛未消,却要违背初衷,明日便拜仇恨之人为师,怎么可能睡得着。
偌大的风阁,万籁俱寂,秦霜放轻了脚步,来到聂风的房前。树影摇晃,月光投影,使得他的脸明明暗暗,忧色难消。
“请问还有什么事?我要睡了。”房中传来了聂风的声音。以他的耳力,听得出有人来,也听得出是来人是秦霜。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鼻音,声线中隐伏着某种颤动的东西,被强压了下来。
“我只是想多嘴说一句,若是要哭还是坐起来的好,心头压了太过沉重的东西,放声大哭方能消愁。”
聂风不是在睡,而是在哭,蒙在被中,不让别人听到半分声响。
推门而入,走近卧室的时候听到锦被翻动的声音,然后传来了聂风破碎了的啜泣声。
这般压抑着的悲痛比起嚎啕大哭来更让人不忍。
“秦霜……请你离开……”
“你昏迷时思念你爹娘的模样,焦急的,伤心的,我都见过了,你不必顾忌我。”
聂风沉默片刻,道:“我知道,是你在我身边照看我。那个一直握着我手的人,就是你。”
秦霜走过去,坐到他的床上,把手伸过去:“现在依旧可以。”
聂风闻言缓缓抬头,乌黑的长发渐渐滑向后方,露出一张俊美的脸,鼻尖微红:“我已经清醒了,便不能再那么任性。”
秦霜道:“为何不能?”
聂风摇摇头,强自忍耐道:“我爹很不喜欢我哭。他总是说,男子汉大丈夫,纵然断头流血,也是不能流泪的。”
秦霜道:“我娘也总是说,你们男人就是矫情,人活一世,非要自己这么拘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才真正是潇洒风度。”
聂风闻言一怔,忍不住轻声“噗”了一声。
秦霜往床头一靠,伸手将他揽到自己怀里:“你昏迷那时,我就是这么抱着你,喂你吃的粥。现在天黑,我也看不见,你就还当自己是那个没有意识的少年。”
当明天的阳光照到你身上,你站到人前,还要做那个你爹让你做的大丈夫,还要做那个命运让你做的主角。
感觉到聂风终于伸出双手,紧紧地圈住了自己的腰,将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前。
他的哭泣,依旧是无声的,唯有胸前的湿意逐渐渗透进来。
秦霜抬手,犹豫了下,终于落到了聂风的头顶。
聂风的一头长发,乌黑柔顺,如丝如瀑,以前看电影的时候便想过抚摸起来会是怎样的手感,在这个世界再见依旧惊艳,没想到竟有有幸碰到。
顺着向下抚摸,手心感觉冰凉,仿佛拨动了花间的暗水。
风师弟,从今往后,只要我在天下会,就会努力做好你的师兄的。心里这么默默地下着决心。
与这个人亲密无间地挨着,抚摸着他的长发,一时之间,对他的沉痛,仿佛就有了一种心意相连的感觉。
心里酸酸软软的,眼角也有点潮湿了。
然而……
一个时辰后。
话说,风师弟啊,如果你再接着哭的话,我也真的想哭了……
两个时辰后。
风师弟,你把我的腰圈得太紧了……还有,不要再压着我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
风师弟,我现在知道为毛你爹很讨厌你哭了……你,你,你这也太持久了吧?
唉,师兄的胸,真的,好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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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意外地没有失眠,没有幻境,聂风感觉自己是从沉沉的睡眠中逐渐苏醒的,难得的神清气爽。耳边有一个声音,带着节奏,听着就觉得分外安心。
睁开眼睛,便看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秦霜。那个令人安心的声音原来就是他平和的心跳声。
秦霜正闭目睡着,只是蹙着眉,很不舒服的模样。聂风忙抬起身来,不再压着他胸口,见他的眉头舒展了些,才放下心来。
昨晚只是一味地发泄,竟然就这样让他在自己身下睡了一夜。
一直以来,自己都听从父亲的训斥,对自己求全责备,要求自己做个君子,做个侠士,不能任性,不能放肆。昏迷的时候暂且另当别论,而像这样明明清醒着,却只顾自己痛快,丝毫不考虑他人感受的事,这还是第一次。
这一次还是对着这个人,秦霜。
想来自己让他难受了吧。然而他没有抱怨,也不曾推开过自己。印象里在哭得累到极点的时候,他还在默默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细致温柔。
闭上眼睛,想到许许多多的回忆。颜盈离开之后,父亲一心惦念,落拓至极,两父子浪迹江湖,都十分狼狈。有的时候,有的地方,别人只以为他们是乞丐,就恶言相向,甚至拳脚相加,等到父子两个出手了,又怕得远远躲开了。
这两年来,自己因为思念母亲而哭过,因为被父亲忽视而哭过,因为他人的唾骂哭过,因为小孩的厌恶哭过。
从没有人倾心待自己这么好过,除了眼前的这一个。
记得在乐山大佛之上,父亲被火麒麟衔入凌云窟时,他死命地从背后抱住自己,阻拦着自己冲上前去,其实也知道,他是出于救人的好意。然而当时悲痛攻心,却让自己昏了头,不管不顾地用手肘重重地撞击他的胸口,逼他放手。
不知那时候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秦霜正睡得深,并不知道自己被几根修长的手指解了衣扣,逐渐呈露出颈窝、锁骨还有以下的小半胸膛。
聂风松了一口气。还好,秦霜大片的肌肤都莹润而白皙,如他脸上的肤色。唯有左胸的位置还有一层淡淡的青色未消,看来很快也会消掉的。
总算,自己的失手,还没有将他伤得太厉害。伸出手,轻轻地贴在秦霜的左胸上。内力从掌心流泻而出,再抬手的时候那一片青色已经了无痕了。
然而却无意中触到了一个突起,软软的,又坚持地与指尖相抵。
聂风瞬间怔住。
突然看到秦霜眼睫微微颤动,马上就要醒来,忙将他的衣襟笼上,衣扣扣回了,恢复到原状。
其实只要告诉他自己在检查他的伤就可以了,偏偏下意识地就选择了遮盖,心跳快得仿佛做了什么邪恶而亏心的事。
秦霜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怔忪了一会,直到看到身边的聂风,才回过神来:“你何时起的?”
“只比你早了片刻。”
“觉得好些了么?”
“嗯,谢谢。”
秦霜微笑,不问也可以看得出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聂风的眼睛清澈而明亮,看过来的时候仿佛映着漫天星辰。
“那就好。”
二人默默相对了一会,忽然听到外边有人敲门,婢女的声音传了进来:“风少爷起了么?午时三刻便要去三分校场,眼下已经午时了,得快些洗漱了。”
秦霜一看窗纸,果然都透亮了,已经是日上三竿。当下便从床上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聂风道:“那你快些准备吧。”
“你不和我一起去?”
“我自然是要去的,只是……”秦霜转过来来,指指自己身上,笑道,“那也得回望霜楼换身衣裳,总不能这样便去了。”
确实,聂风点了点头。一夜过后,留下的眼泪还未干透,秦霜的衣裳还是湿漉漉的,而且胸口的部分还被自己蹭得都是褶皱,看来凌乱不堪。
自己这一场痛哭,不仅让他难受了,还给添了麻烦。
“秦霜,”聂风顿了顿,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我与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哭了。”
聂风这么说的时候很郑重,仿佛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承诺,于是秦霜也重重地一点头,认真地说了一声“好”。
想来对聂风而言,父母双亡已是至痛,拜仇人为师已是大辱,他今后确实很难再有这样的悲愤交加,难以克制。
想了想,一撩衣裳下摆,向着聂风跪了下来:“今天我师父收你为徒,一定会让你对他屈膝。我知道你内心不忿,聂风,我现在便先还你这一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聂风惊愕道,“你何必为他而跪我?”
秦霜坦然笑道:“纵然是我自己,也是真心跪你。扪心自问,你所做的,我做不到。”为了毫不相干的百姓而放下深仇大恨,屈身事人,这需要多广阔的胸襟、多坚强的肩膀和多善良的心?
“要上天重新下雪,奇人和异事缺一不可,聂风,今天便靠你了。”
你年纪太轻,而命运太重。
秦霜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灰:“男儿膝下有黄金,而包羞忍耻,也是男儿。”
这一次拜师仪式,如上回步惊云一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