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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听刘禅说过,他那个曾经被先皇赶出王府,当了今上十五年之久的地下情人的姑姑,偶尔,还会协助皇帝处理政务,批阅奏章。
李静对宋朝的历史并不熟悉,主要是,宋朝实在不是一个强大光耀的朝代,建国之初,宋太宗御驾亲征都能遭败仗,后来,即使打了胜仗,也要签订丧权辱国的盟约,除了那一笔“冗官冗兵冗费”,李静对宋史,知之甚少,更加不喜欢看宋史演义的故事。
她前世耳熟能详的杨家将的故事,也在她十二岁那年,被魏谌告知,是后人的附会谣传。杨家就两个儿子,杨六郎,也不是杨继业的第六子,更加没有什么杨八妹、杨排风、穆桂英、佘太君。
难得的两次改革,庆历新政、王安石变法,又都以失败告终。
这样的一个朝代,李静对它的掌权者,实在无感。
李静在皇帝面前大胆地神游着,想到窝火的地方,还忍不住撇了撇嘴唇。
皇帝把李静这样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开口道:“朕听说你不想来见朕,怎么,是觉得朕为一个流言召你进宫太荒唐了吗?”
皇帝温和中带着轻笑的男中音,却如一个闷锤,敲在了李静脑门上。
这种事,当事人还真的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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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惊讶地看了御座上的皇帝一眼,低眉躬身道:“草民不敢。”
不敢,哪里是不敢,从李静进门,她脸上转了多少种情绪,皇帝全看在眼里。习惯了看满朝文武的变脸神功的人,李静丝毫不遮掩的表情,又岂能瞒得住皇帝。
“吴王之死,牵涉太多,先皇也有诸多不忍。不过,不管朕说什么,作为吴王后人,你都不可能不怨恨朕吧?”皇帝这句话,到后来,竟有几分无奈。
这下,李静更懵了。那件事,不是禁忌吗?这么轻易就说出口,真的是看在她马上就要死了,要她做一个明白鬼吗?
先皇,皇帝口称先皇,那这么说,眼前的人,就是宋太宗的儿子,宋真宗了。宋朝的第三位皇帝。他在位期间,有过什么政绩吗?
李静纷乱的大脑转了转,终究没有理出头绪来。
不过,眼前的人,明显比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碌碌无为的皇帝精明多了。而且,有着所有皇帝共有的“杀人不眨眼”。
反正已经注定了要一死,李静虽不甘心,却也没有了顾忌,放胆开口道:“其实,我从生下来就被放在亲戚家寄养,家里的事,祖上的事,知道得不多。不过,我太爷爷被赐死,好歹可以说成是他的身份敏感,再加上他自己拎不清,口无遮拦,犯了君王大忌,可算是咎由自取,也算得上半个罪有应得。
可是,皇上因为一个莫名奇妙的流言就让我死,我还是觉得太莫名其妙了。
我知道您这样的上位者,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只求您不要再把这个流言扩大,我一个人死就算了。我父亲、兄长,都是才智平庸之人,也没有我太爷爷那么轴,他们是皇上治下的子民。当年先皇都能放过李家后人,皇上仁厚圣明,求您不要延及李家其他人。”
听了李静的话,皇帝呵呵笑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要赐死你了?你也说了朕仁厚圣明,圣明二字,朕不敢当。仁厚二字,朕非自满,却觉得当之无愧。况且,在你眼中,朕就是那么昏庸糊涂的帝王吗?”
李静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说出了刚才的话,却得到了皇帝这样的回应。她愈发觉得混乱了,而且,混乱中,还掺杂了些忐忑。
“草民年幼无知,枉揣圣意,望皇上责罚。”摸不清楚,李静干脆起身跪在地上,不再回应皇帝的问题。
“起来吧,你没看到书房中就你我二人吗?朕把贴身随侍的孙汀都打发出去了。其实,就是想见见你,跟你说几句话而已。你对朕失言失礼,也不会有人知晓;你即使跪在地上,如若朕非要治你个失礼之罪,也没有人为你正名。”皇帝说着,对李静摆摆手。在他温和的笑脸上,李静好像看到了那种耍弄别人的快意。这样恶质的情绪,真的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吗?
李静听皇帝的话起身,重新在那个矮凳上蜷着腿端坐好道:“不知皇上召见草民,想说些什么?”
“先皇临走前,对他这一生做过的事,做了一个回顾。对吴王做得那件事,让他至死耿耿于怀,嘱咐朕要对李家做些补偿。你们兄妹二人,恰巧是在先皇驾崩当年出生。
朕本来想着当你满二十岁之后,再对李家做封赏补偿。如今,你恰巧进京,又传出了那样的流言,朕就想借着这个由头,见见你。也想借着对你的封赏,平息流言,圆了先皇的遗愿。”
皇帝说得理由,李静半句都不相信。赵匡胤的死是自然死亡还是被人谋害,是一个谜。赵匡胤去世时,他的儿子应该已经成年,可是,却是他的弟弟赵匡义继承了皇位,赵匡义称帝后,还逼死了赵匡胤的儿子。连自己的兄长侄儿都能下得去手的人,会为了一个外人的死耿耿于怀吗?
不过,就算心里不信,皇帝说了,李静就当做这件事是确有其事。所谓“君无戏言”,她现在本来就是别人砧板上的肉,更加没有质疑刀俎的权力。
“皇上至孝,是天下万民的表率。只是,草民愚钝顽劣,早已被李家赶出家门,皇上有心补偿李家,还是补偿给其他人好一些。”
“朕知你不慕富贵名利,不喜羁绊束缚。只是,李家,能够让朕名正言顺封赏的人,只有佛祖本生的你。”
李静在心中叹了句“笑面狐狸”,对皇帝道:“不知草民可有幸知道皇上想要如何封赏草民?”
皇帝看着李静的眼睛微微笑道:“朕打算把你佛祖本生的身份昭告朝廷,为你平息流言,同时,收你为义女,封你为南越公主,再为你许下一位乘龙快婿。你看如何?”
李静回视着皇帝,正色说道:“这个封赏,于草民而言,过重了。君臣伦常,岂能混乱。家父既为河南郡王,皇上封草民为郡主,已是皇恩浩荡。至于成亲一事,皇上至情之人,当明白心心相映方愿携手白头。草民斗胆,想自己选择夫婿,求皇上成全。”
皇帝眉毛微挑,大笑出声。笑过之后,方道:“皇后言你绝对不肯受封公主,且会执意拒绝朕的赐婚。果然都说中了。
也罢,朕也不强求于你。朕只问你一件事,对禅儿,你是怎么想的?”
李静大惊,半晌,方回过味来道:“草民与刘禅兴味相投、性情也破合得来,但仅止于知己玩伴。”
皇帝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对禅儿无意,朕也就不上赶着做这个媒人,召你嫌隙了。只是,待会儿皇后问起,你可千万莫提及朕与你说过此事。
哎,朕也是好心,见她常年为禅儿的婚事烦恼,想出份力,结果,她却跟朕说你们两个郎无情妾无意,朕偏不信,你们这几年相交甚密,如今进京,你又不避嫌隙住进了刘家,就算禅儿当真没长着情种,朕以为你也是对他有心的。
可你……朕又输了皇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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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皇帝自言自语般的解释,李静倒是不讶异他对她的行踪以及她与刘禅之间的交往了如指掌,只是,对他拿这件事跟皇后打赌,哭笑不得。
这对纠缠了半生的中年爱侣,坐拥着整个天下,生活还那么无聊,需要拿侄子的婚事这件事打赌来找乐子吗?
这天中午,李静肚子咕咕叫着,跟皇帝、皇后还有刘禅一起用了午餐。
那位与皇帝同年的皇后,如今早已是徐娘半老,少年时期的漂亮艳丽,在她脸上,也只留住了尾巴。
不过,她并没有自欺欺人的涂上厚重的妆容遮掩眼角唇边的细纹,也没有在衣着上扮嫩装娇,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皇后礼服,头上也只是简单的几根朱钗装饰,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年龄,却彰显出了这种年龄的人该有的内蕴气度。
皇后看向李静的目光,亲切中带了三分不怒自威的气场,甚至在皇帝面前,她虽然温声软语,却没有让自己的存在感稍有褪色。甚至于,皇帝面对她时,还要露出几分弱势。
何为聪明、彪悍的女子,李静今次,总算见识到了。
眼前的女人,跟她前世那位不到四十就当上教授,有着“李莫愁”之称的李教授,年龄相近,气场,却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李教授在李静眼里,已经足够强悍,任何人都能看到的,外露、张扬的霸气强悍,可是,眼前的女人,却偏偏能包裹着一层温柔解意的外衣,这种彪悍,已经是李静仰望不及了。
明明她是那样亲切温和地笑着,李静坐在她身边,却觉得背脊生寒。这样的女人,这个皇帝还当真敢要?
山珍海味,御厨烹制的一顿午餐,李静出皇宫时,肚子还是咕咕叫着。
看着对面听到李静要被皇帝封为郡主兀自傻乐的刘禅,李静禁不住在心中感叹“迟钝是福呀,我的反应弧,今天怎么就短了那么一点儿呢。”
滕子京
刘禅乐得差不多,看向李静道:“皇上马上就要为你平息流言,我们总算不用在家憋着了,静,今天下午想去哪儿玩?”
李静顿了片刻,对刘禅怀着歉意道:“我想去驿馆一趟,今天是我和让的生日,我过不过生日就那样,让每年的生日,家里都是认真为他过的。这次他第一次出门,我想陪他过个生日。”
“这么快就到你生日了,都怪晏大人家的那两个小丫鬟,害得我们大半个月不能出门,我都不知道日夜更替了。现在再让家里准备也来不及了,这样,我先到鸿昇阁定一桌酒席,让阿才把你送到驿馆接了你哥哥他们过去。他们来京城也好长时间了,借着这个机会,我也尽尽地主之谊。”刘禅说完,不待李静开口,就打开车门,吩咐车夫去鸿昇阁。
虽然知道刘禅一番好意,但李静犹豫了一番,还是道:“别麻烦了,要喝酒等我晚上回去我们两个一起喝。他们都是应考的考生,要是被逸乐的生活引诱,我怕他们不能专心备考。
你陪我去买一份生日礼物,就先回家吧。”
李静的拒绝,让刘禅怔了片刻,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不过,随即,他笑开来道:“也好。说实话,对你哥哥还有朱公子那样的人,我还真的不习惯应对。那好,我们去挑礼物,你想送你哥哥什么礼物?”
李静感激而抱歉地看了刘禅一眼,也笑着道:“我也不知道送什么,不外乎文房四宝,善本孤本吧。送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喜好。”
两人最终挑了一方点石斋的端砚作为李让的生日礼物,把李静送到驿馆之后,刘禅并没有随着他进门,约好了接李静的时间,就离开了。
李静在驿馆小厮的带领下到了李让他们下榻的那间院子。路过写着朱说名字的房间门口时,李静顿了下,听到里面有谈话声,是一个她没听过的陌生男子的声音,口音与万麒相似,只是,声音洪亮,甚至带点粗犷,与万麒的“温婉”相去甚远。
李静终究没有敲门,而是径自走过了朱说的房间。
怀着些微紧张的心情,李静走到了李让的房间前,发现房门落锁,隔壁摩西的房间也是,万麒、魏纪的房间也是。
李静问了为她引路的小厮,小厮却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