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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下游江面辽阔,船行未,待得晨起,墨涵在船头凭风而立,欣赏着风吹绿的江南风光。船慢慢靠向北岸,秦道然早饭时就给弘皙讲杜十娘的故事,又说了瓜洲渡的好多风物,弘皙毕竟有孩子心,直缠着要去玩。胤禟却说要去老康赐名的高旻寺参禅烧,没人陪弘皙玩耍。秦道然问:“世子,可愿由臣陪着前往?”弘皙欢喜得很,胤禟假意说间就支使他们先走。
墨涵按他要求重新着了装,说:“你支开弘皙,又要我这样打扮,实在怕你学那李甲,约了人在渡口买我。”
“有八哥在,谁敢做买人的孙富?”胤禟带她上岸,早有备下的马车,一路上说笑自不在话下。
到了高旻寺已是晌午,二人在寺中吃了斋饭,随处逛逛,墨涵实在忍不住要追问:“老爷子返程是定了要来这里赐匾的,何苦避开弘皙先跑这一遭?”
“道然说今日未时是个好时辰,适合求姻缘!这里的签很灵的,你不妨试试!”胤禟说谎是不露声的,墨涵也拿他无法。他掏出怀表看看,推着她往大雄宝殿走,却说他要去登佛塔。
墨涵白他一眼,嘀咕道:“是让我来求子吧?”不过脚一跨过门槛,就不敢胡言乱语,看着慈祥、庄严的佛祖,心一下子就宁静了,乖乖的跪到拜垫上,双手合十,竟不知该乞求什么,求平安?求富贵?求姻缘?求子?所系皆在胤禩一人!于是她闭上眼诚心祈祷,只愿胤禩余生平安,多子多福。佛家说九是好数字,墨涵就在心底唤了胤禩九遍,想到他,就觉得甜蜜,一切的困苦都是值得的。
想起胤禟说签灵验,她拿了签筒摇晃,又闭眼祈求一番,听得一声脆响,有签落地,睁眼一看,却有人跪在身旁抢先拾了签,然与她,只认真的说:“是要求什么?”墨涵扑哧一笑,那人也不待她回答,就又言道:“想来是求佛祖赐段好姻缘!”
墨涵咬着唇笑着,扬扬眉毛示意他说下去,心底却是激动万分。
他很认真的看了签文:“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东流无歇时。这签上是首唐诗,说的是多情子对情郎的企盼,归帆虽来迟,然负相思意!这是上签,必得佳婿!思慕之人不远千里来相会!”
墨涵夺了签,拉了那人至门外,一下子就扑了上去,自我表扬说:“我轰静,还知道躲着佛祖亲热!”说完却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一路骑马来,浑身都是尘土,小心呛着你!”
二人脸贴脸的紧搂在一起,墨涵的泪水粘到了胤禩脸上,当真和成了泥。
无锡是秦道然的故乡,寄畅园已是几代经营,老康每次南巡必来此处,弘皙逛了半天也不生厌,午饭时才想起追问墨涵的去向:“九叔,怎没见姑姑?”
“她昨日掉进泥坑了,得清静两日,你若愿跟着她,就呆在这里,我和秦师傅想去无锡周围逛逛!”
“九叔,那侄儿就不去打扰姑姑静养了!侄儿跟着九叔去长长见识!”
胤禟看似乐意的答应了,心底却烦闷,墨涵三令五申,罗列了一大堆,比兰兮嘴碎得多,也不知是真怕弘皙学坏,还是要拘着他。
日出时分,朝霞慢慢挥散了湖面笼罩的薄雾,带着凉凉水汽的的渔歌唤醒睡,墨涵急切的起身,裹了锦袍,推开榻边的雕窗,让霞光洒向船舱,那无穷的碧波闪烁着金鳞的光芒。回身去看,胤禩还在沉睡中,光亮并未射向他的眼。他素阑择,哪里都能安睡,睡梦中嘴角犹带笑意,里的温存尚留心间。墨涵关上窗户,丢开袍子,又赤身缩回被子里,去贴着胤禩,就这样肌肤接触,就这样呼吸彼此的气息,已是莫大的幸福。她摸着自己的脉搏,去听他的心跳,男人的速度略慢些,却更有力度。不知不觉间,在温软的怀抱中,又慢慢睡去。
再醒转时,已日上三竿,睁眼便有双目相对,胤禩附唇过来吻她一下,问:“可睡足了?”
墨涵将脸蹭到他胸膛,看看外面天光:“都睡到太阳晒屁股了,该起了!”却听他肚子咕咕作响,“你饿了怎不早说?”
“少有这样的闲暇,我还不珍惜么?每日都匆匆去赶早朝,不曾见你如此的睡态,另是一番怡人之姿。”他食指点上她的鼻尖,却又缩了回来,“你不在,指甲都无人修了!”
“我若离个一年半载,你还不成妖怪么?以前谁替你修剪的?”
“偶尔去长宫,都是额娘亲自替我铰指甲。”
墨涵笑笑,脚伸出被子勾了锦袍过来:“那我就不吃醋了!”
她想要起身,却又被胤禩拥吻,在失去意识前赶紧推开他:“先起来吃东西,饿着没力气!”
“有力气,你要不要试试?”
墨涵咯咯笑着,赤脚踏在木板上,去看迭放的新衣,笑得更厉害:“糖糖是愈发逗了!你看,这些都是他在江宁备下的,穿上就真是红男绿了!”她将绛红的男装拿至胤禩身上比划,他皮肤白,倒很相称,“还好,我男人穿什么都好看!”
二人更了衣站在镜前,墨涵又说:“太丽了,是他的喜好!”
胤禩也不习惯这样的颜,但想到胤禟一片苦心:“不丽怎么配太湖的?”
墨涵寻根问船要的木簪子随意的在脑后挽个髻,才去挨着推开所有的窗户,说:“那你昨怎不细看太湖的?早上见你睡得那般沉,就算把你丢进太湖喂鱼,估摸也不会醒。”
“就怕你舍不得!”胤禩拉了她出船舱,湖上有星点的白帆往来,船将靠岸,不远处有木板搭建的小码头。
胤禩问道:“你把我送去喂鱼了,谁护你回去?可知这里是何处?”
他们是昨日黄昏上的船,饭后就厮守在房里,墨涵哪里辨得清方向,即便知道船行轨迹,也不熟这些景致。船已慢慢泊向岸,墨涵也瞧出这是私家码头,太湖与西湖一样,沿湖都有达贵人建的湖景私宅。她望过去,却只见依山势而上一片绿林,间差植着的是岁寒三友,林中隐约见到房舍数间,一角突兀的岩石处立着八角凉亭。再转身去远眺,湖岸那侧青山绵绵,哪怕此刻骄阳当空,也看得不够真切。
“这里是宜兴?”墨涵激动的问。
“好记!”
“真的是?”
胤禩只吩咐秦家的船夫次日傍晚来接,便扶着墨涵上了岸,由着她拉着他激动的在白沙一样的湖岸奔跑。二人也不急于往宅子去,只牵着手慢慢走,墨涵不时回头去看太湖与远山:“满江梅雨风吹散,无数青山渡水来。看今日的晴空,明日断难有雨了!”这抹遗憾仅一刹那,“我竟不知足了!谢谢你,胤禩!能在这如诗如画的地方与你共对一日,死也值了!”
“一日哪里就够?我要贪心得多!我心里盼着能与你在此厮守一生。”
墨涵倒不奢求那么多,只陶醉在眼前的一日。
胤禩却说:“涵儿,相信我!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她心底一沉:“分晓?”
“是的!我根本不是君父心中的人选!二哥不想做赵匡胤,却早有人给他备好了龙袍,皇阿玛把帐都算在了二哥身上。我看清这些时,周围已团聚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姓氏,已非我胤禩一人之事了。此刻抽身,虽能自保,却愧对太多的人,莫若再急进几步,好早点了断,让这些人死心。”胤禩就像说前朝旧事一般轻松,他竟看得如此透彻,而那份超脱更让人震惊。他看墨涵一脸忧虑,又打趣道:“我做了无俸闲人,你可别嫌弃我!哪怕寄卖字画,我也会养活你的!只怕你守着织造府的进项,瞧不上那点儿散碎银子。”
墨涵嘟着嘴,假意盘算,才说:“所以你得努力习画,要有七哥的水准,这样配上我的字,就可以卖个好价钱!不多赚银钱,怎么养活咱们十个、八个的孩子?”
“那我回京就去拜会七哥!”胤禩也很认真的配合。
“先去咱们的宅子祭五脏庙要紧!别孩子还没生出来,就先饿死了爸爸妈妈!”
中卷 企盼
送走胤禩,墨涵却无离愁别绪,离别只是为着再重逢,想来四月就能在京里聚首,只是难赶上海棠期了。
胤禟笑问:“怎么答谢我?”
“谢?大卸八块!他是冒充传信的差役在驿站换马来回,可这几日不曾露面,在京里怎么说得过去?”墨涵忧心起来。
“自然是称病!你放心,绮云会帮着隐瞒。”
“绮云?”
“日子久了,她知道你是真心帮她,很多事也就释然了。”
“胤禟,若胤禩夺不了那把椅子,你能释然么?”
“八哥与我谈过了,我都是懒得争的人,难道还要逼得你们去争么?不过是计算着这样的安稳赚钱的光景还有多长。其实八哥要没估算错的话,以你和弘皙的关系,咱们只要安生做闲散宗室,倒不会被他为难。”胤禟倒显得豁达,可顾忌的事也不少,“我不比你们,两个人躲起来就过得开心,家里还有那么多口人,门下等我发米的就更多了,得多积攒些预备着。”
“是,你可劲儿的娶,可劲儿的生,人口能不多么?”
胤禟却笑不出来:“我是不入老爷子法眼的人,不在家生孩子,还有什么可做的?只是担心你们,他怕是舍不得放手让你们脱身啊!”
墨涵心底何尝没有这样的忧虑,不过是不愿在欢聚时言明罢了。
墨涵揣着心事待了几日,老康的大部队到了无锡,接驾的午膳是秦家特意备的太湖全鱼宴,煎煮炸无一不是鱼。她正举箸发愁,胤祥却递来个碟子,是去掉大刺的鱼腹肉。她是最懒最怕麻烦的,虽贪食,却拿鱼束手无策,时常被鱼刺扎了口舌。
她感激的冲胤祥笑笑,他然以为然,说:“教会你吃鱼是为了做专诸。”
墨涵伸出脚说:“鱼肠剑在我这里!”她素来别了把小剑在靴子上。
胤祥哑然失笑:“你几时穿的汉的绣鞋?”
天气渐热,墨涵换回旗装,却舍不得软底的布鞋,比缎面的小靴更透气、轻便,此刻却露底了,她赶紧收回脚,巧笑嫣然的吃鱼。
“你最好遮掩一下你的好心情,四哥信里说八哥病了,在府中休养几日。这便是你喜笑颜开的缘故吧!”胤祥倒不隐讳他与胤禛私下传递书信,按说随扈出来是不得向京里透露御驾行踪的。
她默不作声,胤祥又端走她的鱼,依旧剥下鱼腹肉给她盛在碟中。
吃完饭,胤礽叫墨涵去他那里喝茶,适才的情景丝毫未逃过他的眼睛:“当初若听我的,多好?胤祥对你可是用足了心思的,又体贴又细致。”
“他看着大而化之,其实心细,对谁都好!”墨涵倒不愿在胤礽面前承认。
到了小园,胤礽却驻足不前,只让墨涵进去:“莞儿也随我来了!你劝她看开些,孩子的事也是要讲缘分的。”
“表哥!真不关石兰的事么?”
“加新嘎是怎么回事?”
墨涵一下子脸刷白,死命的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胤礽心疼的拉起她的手:“涵儿,你天天在老爷子跟前,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你大了,许多事有你自己的主见,可也不能事事由着子胡来。”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用心良苦,墨涵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