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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玉抬头瞄了一眼又迅速低头,利落地解开脏污的外衣丢在一旁,“想亲昵等我走了的,碍眼。”
赫连靖鸿顿了一下:“我只是看她有没有发热。”
刚才下意识吻在沾满灰尘的额角上不巧被静玉发现,城主大人冷静遮掩。
“侧身——从没见过用嘴唇看人有没有发热的。”
“……看你的病,少找茬。”
一雪前耻,成功报了天寿宫被驳斥到无话可说的一箭之仇,同样小心眼儿的玄竹馆馆主挑起长眉一声揶揄:“她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的脸都青了。”
没大事?没大事会流这么多血会昏死过去?质疑目光落在忙碌的临时大夫身上。
“你若不信就去叫那些太医来诊治,反正被看光的不是我,大不了诊治完毕挥挥手统统灭口。”
血浓于水,骨肉相连,静玉早把外冷内冷但对自己女人绝对温柔的城主看个透彻,一字一句连抨击带讽刺,轰炸的无冕之王毫无反驳可能。
装哑巴得了,越说越没气场。赫连靖鸿明智地选择闭嘴。
窸窸窣窣忙了好一阵。在尽量保持不动蓝沐冉胸前那几圈破布的情况下处理好所有伤口,静玉可算能出口长气,也不用再顶着复杂目光烦躁地干本不属于自己的工作。
“完了?”
“完了。”
看看一旁破抹布一样又脏又烂的衣服,赫连靖鸿果断扬起大被把昏睡的女流氓盖个严严实实,自己则跟门神一样镇守床前,沉着脸一动不动。
“靖鸿。”收拾针具的静玉忽然低低开口,难得直呼兄长姓名。“她真的再禁不起任何伤害。之前遗留的旧疾未去,此次伤势又太过严重,若是以后有什么遗症,你……要做好准备。”
赫连靖鸿没有回应,拿过浸水湿布仔仔细细擦着脏兮兮小脸。
只是,心里一阵沉郁。
蓝沐冉至今所作一切看似为了报仇。追根究底,却是为了能得到他的认可。如果他能早些坦然面对,今日悲剧与灾祸绝不可能出现,蓝沐冉也不会积累一身伤病,如果她和绮月一样有个三长两短,这一辈子,他将沉浸于自责中再无可能逃离。
“赫连城主,太医已经带到。是否要再为蓝姑娘诊察一番?”临时用竹帘遮挡的门外,清亮柔和的声音询问道。
晨光熹微锁在迷离雾气中,端正身姿投映于竹帘上拉出长长单薄暗影,沉静宁和。静玉侧过头看了眼床边微蹙着眉的冰冷男人,目中复杂神色一闪过儿。
南烈的伤虽然恰巧避开了五脏六腑等重要位置。但怎么说也是锋利长剑透体而过,这时当静卧休养才对。拖着重伤之身亲自跑来就是为知会一声太医到了吗?被凉城众人抵触的大渊六皇子对蓝沐冉用情之深,只怕并不逊于赫连靖鸿。
迟疑片刻后拉开竹帘。果然,南烈身形不动,目光却藏着深深担忧望向床上昏睡的重伤员。
“六皇子的伤势颇重,还是多加静养为好。”静玉不动声色挪步,正隔在南烈面前。皇子又如何?身后坐着的是凉城城主,虽不以兄弟相称却情比金坚的哥哥,而躺着的是赫连靖鸿孤寂八年才得来的宝贝,就算有感于南烈的痴情温柔,那也绝不会让其靠近半步。
这是身为部属、身为弟弟当仁不让的责任。
心里明白静玉的意图,南烈笑笑,温润却显得有些落寞。静玉方要开口催促,浅金身影后又闪出一人,笑容妖娆如若春风戏水。
“风国师?”
风笑离咳了几声,笑意不改分毫:“我来看看丫头,顺便从六皇子殿下这里讨了些效果极好的创药借花献佛。”
说得好听,分明是给南烈机会看蓝沐冉。房内,赫连靖鸿头也不抬继续擦拭沉睡中的小脸儿,听得师兄兼挚友替别人出头不禁火大,手一扬,湿布精准落入铜盆中。
“靖鸿,总不致连我都不能进来——”笑语停顿,风笑离尴尬立于南烈与赫连靖鸿之间,眼睛不知道放哪里才好。
不知是故意还是有心,在南烈随着风笑离踏入房间的刹那,赫连靖鸿忽地俯身低头,轻吻淡淡落在两片微凉的无色薄唇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玩命坑来的告白
没心没肺状态下睡觉特别香,一悠转醒,蓝沐冉眨巴眨巴眼睛,浑身劲力十足堪比全新南孚电池。
也不知道是天刚黑还是天刚亮,屋子里没点蜡烛,朦朦胧胧就那么一丁点儿晦暗不明的光线,费了好大劲儿才能看清周围环境。蓝沐冉扭扭脖子,本来还想扭扭腰扭扭屁股的,看到以非常别扭的姿势躺在床边的人时立马打消念头。
呀呀呀,这谁啊这谁啊?这不是她家专门经营冰山表情的城主大人么!
人高马大的坐在凳子上还要躺在床边,也不嫌累。蓝沐冉表情古怪极力忍着爆笑冲动,手指一勾,勾上墨黑发丝一缕。
常规表现应该是狠狠一拽躺等城主大人炸毛跳起,要动手时女流氓忽然不忍心了——能让赫连靖鸿躺在旁边睡着连她醒来都未曾察觉,那肯定是累到不行了,也不知道自己甜甜美美地睡了多久,城主大人又守了多久。
现在该调个个儿换她来看守熟睡的自家男人,多少也尽点儿小媳妇之道。
只可惜欠骂的老天不愿意给女流氓这机会,还没等上一盏茶的功夫,当蓝沐冉躺得腰酸背痛想要动一动时,温热大掌蓦地按在胸口。
“别乱动。”
天生没个安分气儿,赫连靖鸿用膝盖都能想到满身伤的重伤员没头没脑又想瞎折腾。
唔,醒了,可以调戏了?女流氓眉毛一弯,笑得唇红齿白满面桃花:“城主大人,你往哪里摁呢?”
“……”失手,绝对是失手!赫连靖鸿面无表情挪开手掌,极不纯洁地暗中抱怨为什么毫无手感。看来。回城后要让人多做些营养药膳才行。
缺乏内涵的简单玩笑开过,阴暗的房间里陷入死寂。
啊,喂,这是什么气场?有她天字一号女流氓在的地方怎么可以这么安静?!蓝沐冉深吸口气,没什么力气的手攀上城主大人胳膊一路往上摸去,目标,连个笑都不肯打赏给她的冰山俊脸。
刚摸到肩头,啪。一巴掌被拍开。
“……我招你惹你了?”
赫连靖鸿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生气,蓝沐冉不会看不出来。可是她一直在昏睡好么,既不能在梦里揩油也不可能出言调戏,这会儿犯的什么抽跟她发火?好歹也是刚醒来的伤号,欺负弱小吗?
头一扭,倔驴鼓着腮帮子面相墙壁。
身子疼爆了,要不保证也跟着同步调节只送给赫连靖鸿一个扁平的背影。让他无故抽风,让他臭着张脸恐吓伤号!
比倔的话赫连靖鸿也不遑多让,半晌无声,只有一块白花花的东西丢在蓝沐冉几处淤青的小脸与墙壁之间,打在衬着锦缎的墙壁上时发出清脆响声。
“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眨眨眼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清白花花的东西是什么,蓝沐冉顿时语塞。
那是一块雕刻粗糙的上好羊脂白玉,依稀可看出底纹是一只大鸟,模样怪里怪气跟抽搐的小鸡差不多,而在大鸟翱翔身姿中间圈起的闭合圆形里是线条简单利落的一轮弯月,白璧无瑕,却被惹人发笑的拙劣雕刻彻底毁了。
“不就是块玉么,有时间还你块更好的。”尴尬笑笑。蓝沐冉把玉紧紧握在手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神爱众人,但愿赫连靖鸿没看出这块玉的深刻内涵。
“以为我看不懂?”
……好吧,城主大人聪明机敏天下无双,小小副馆主的狗头想法怎么可能瞒天过海浑水摸鱼?蓝沐冉苦着脸抬起手,故作可怜转头望向怒火中烧的自家男人:“就是随手雕着玩的……”
“雕着玩?”深邃眉眼冰冷。掩不住火气浓烈,“那为什么让静玉转交?”
“……”
“从一开始就知道很危险是吗?”
“……”
“又是觉得自己是死是活无所谓?”
“……”
“蓝沐冉。你就这么轻贱自己?”
毫无还口之力。
那块玉是从赫连靖鸿库里偷拿的,蓝沐冉缠着向楚天学习雕玉。唯一成果就是这个。大鸟其实不是抽搐的小鸡而是传说中的鸿鸟,可鸿鸟她又没亲眼见过长什么德行,于是凭借离奇想象就雕成了这副苦菜样,虽然是代表赫连靖鸿的鸿字,但跟城主大人的长相未免差距大了些……至于中间的月亮,唔,这个是蓝沐冉最为满意的,看,多漂亮的上弦月,简单明了还容易雕刻,比什么抽搐的小鸡顺手多了!
整体上嘛,就是一只鸿鸟包裹一轮弯月。
赫连靖鸿心里,永远只有素绮月。
真酸。蓝沐冉抽抽鼻子,呼地拉过被把脸蒙上。
离赫连靖鸿越近就越发觉,素绮月是她永远不可能超越的存在,尽管身份已经从随侍升到副馆主再连续跳级升到城主夫人预备役,蓝沐冉却始终找不到被专宠的感觉。
心情好时,赫连靖鸿会把玩珍藏的小玩物许久,那些都是素绮月用过的、喜欢的。
心情不好时,赫连靖鸿会在忆月楼院中练剑,用的是从不离身,素绮月从遥远国度带来送给他的挂着短笛那把剑。
心情不好不坏时,赫连靖鸿会倚在栏杆上看凉城外一片风沙苍茫,指尖敲击出好听的节奏。
二城主凌一寒说,那节奏属于素夫人最常唱起的一首小曲儿,很多年前总能听见它从城主房间里传来。
八年,就算是抗战也该胜利了,冰山城主还记挂着香消玉殒的前任妻子,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还是既不高兴也不不高兴时,他心里想着念着的都是素绮月,凉城人民最拥戴喜爱的城主夫人。
比较起来,空有名分的半继任城主夫人毫无存在感。
赫连靖鸿从没对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从没有送过她任何礼物更别说定情信物,从没在思念素绮月时想起身后还有个眼神落寞的小怨妇。
所以离开凉城奔赴大渊准备和老变态奋力拼搏时,蓝沐冉已经做出决定,不成功便成仁,便成死人,也许这样一来,再过个八年后赫连靖鸿还会偶然想起,根本没娶进门的女流氓曾经为凉城安定做出过杰出贡献。
鸿鸟绕月,凄美的人中龙凤传说不会被任何人打破,强扭的瓜不甜,强嫁的人不笑。
“说话。”拉开棉被,赫连靖鸿冷冷地看着蜷成一团的小身板儿,鸡窝似的脑袋埋在两条纤细胳膊里说什么也不肯抬头。
静玉把玉雕交给他时他并没有明白蓝沐冉想表达什么,天马流星稀奇古怪的思维岂能随便猜到?直到挥剑的刹那想起素绮月,再联想到玉雕上线条干净的月亮,赫连靖鸿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那是赴死之托,如果她有可能再回不来,就让静玉把她最后想说的话转达给他。
赫连靖鸿,你心里只有素绮月,所以就算女流氓死了也没关系,对吗?好吧,那就用女流氓没人在乎的小命换你一丁点儿记忆,懒得再强求你能在心里腾出巴掌大点儿地方安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爱记就记爱忘就忘,继续想你的前任夫人吧,洒脱爽朗的流氓小爷不伺候了。
反正是死是活你都不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