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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夫人自从秋路隐痴呆之后,重掌生意,便一日日掂记起秋路隐的好来。掂记起他任劳任怨的把事处理得妥妥当当,从不让人费心。
于是她就每日自虐一样,要去看看秋路隐才能安睡,越看,就越想起他小时候那些事情。
他从小就不招人疼,太倔,太好强,少了几分孩子气。
但秋夫人现在想来,许是心存愧疚,想起他也有一半她的血,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变成这个模样,过往那些他不招人疼的地方,一桩桩都招人疼起来。
此时见水正夫说到秋路隐的心愿,她叹了一口气,只得放下手中的事情,去见上一见王慕翎。
水正夫惟恐她将事情闹得太僵,便也陪着她一齐去见客。
王慕翎见着冷若冰霜的秋夫人,和笑容和煦的水正夫。连忙自椅子上起来,恭敬的行礼。
直到这两位都坐上了首座,她这才直起身来。
心里却不知道这两位截然不同的神情,是个什么预示。
秋夫人冷傲的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有什么事,说吧。”
王慕翎也就开门见山:“晚辈,想求娶令郎,秋路隐。”
秋夫人一愣,与水正夫对视一眼。又看向王慕翎:“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以为自会有人给你送个消息,看来你还不知道路隐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慕翎道:“晚辈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上门来求娶。”
秋夫人也不多说,一招手:“把大公子带过来。”
自有下人答应了去。
一会儿就有两个下人一边一个扶着秋路隐,把他带了过来。
秋路隐还是穿着一身蓝袍,他的衣橱里就只有这个色。腰间一侧照旧系着金算盘吊饰,另一边系着王慕翎送的玉佩。
只是人已经消瘦得厉害。之前合体的衣服在他身上大了一圈,整个人风吹吹就倒似的。两眼茫然无神,额角正有个三角形状的疤痕。
秋夫人微微朝秋路隐抬起了下巴:“你看看,他如今这副模样,什么也做不了,更别说帮你赚钱养家。天底下,只有父母亲才能一辈子养着他。我怎能相信你会善待他。”
王慕翎快走两步到了秋路隐身边,牵住他的手,心中一酸,仔细的看了他一番,朝着秋夫人涩然一笑:“路隐若还有神智,知道秋夫人说出这番话,这样为他设想,必然十分开心。您看,他这腰上,始终还挂着您送的金算盘,先前还十分得意的对晚辈说,秋夫人面冷心热,实是十分疼他的。”
这话说得秋夫人自己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她对秋路隐一向苛刻,但凡对秋家有上两分了解的人都知道。如今被王慕翎一捧,她就气势软了三分。
王慕翎又道:“可是,请秋老夫人相信我,一定会善待令郎。我明白他对我的心意,也准备好好的回应他。秋老夫人尽管放心,若以后我有对不住他的地方,您只管拿我是问。”
蓝裴衣也笑眯眯的补上一句:“路隐即心中有慕翎,想必同慕翎在一起,对他的病情也有帮助,于情于理,秋夫人都该成全。”
秋夫人狐疑的看了他们半晌,突然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是想求娶了路隐,王慕翎成了我秋家的媳妇,以为我就不会再对她怎么样,她便可借机勾引水湛,是不是?!”
水正夫摇了摇头:“郁芝,怎能这般胡说?你说我不够世故,我却说你疑心太重。我看王小姐,确是十分真诚。”
王慕翎也是一笑:“晚辈家中已有三房夫侍,在晚辈眼中个个皆是无以伦比之人。”她说到此处,又回头望着蓝裴衣和苏顾然一笑,拍了个马屁。蓝裴衣同苏顾然都拿她没办法,只得受着。
“晚辈本已十分知足。但无奈同路隐有缘,实在放不下,这才来求娶,得了路隐之后,晚辈再没有心思另娶夫侍。秋老夫人只管放心,晚辈可以在此立誓。”
秋夫人半信半疑的打量着她。
正在这时,秋路隐却微微偏了偏头,状似无意的发出两个音节:“慕翎……”
王慕翎一喜:“路隐!你恢复了?!”
秋夫人心里也是一喜,快步走上前来,也扶住了秋路隐的手臂:“路隐,你认得人了?”
但秋路隐却又恢复了痴呆的神色,像是不曾开口说过话。
水正夫对秋夫人道:“你看,路隐心中必是掂记着王小姐,若日日同她在一起,说不定还有康复的希望,郁芝,你也别固执了,就成全了路隐罢。”
秋路隐如今在秋家,完全是废人,且他本身也不是嫡子,出身不高。王慕翎现在也算小富之家,家中又有人在朝为官,把秋路隐嫁给王慕翎也算使得。
秋夫人思忖半日,终是下了决心:“也罢,我便将路隐许给你。若他日你待他不好,又或是借着他接近水湛,休怪我无情!”
王慕翎大喜,喜笑颜开:“这个自然!多谢秋夫人!”
又面向水正夫行礼道:“晚辈多谢水正夫!”
水正夫也含笑点头,他向来对秋夫人十分宽容,是因为对她并无情爱。他没能嫁给所爱之人,幸得自身品性高洁,倒极喜欢成人之美。每每看到秋夫人做得过火的事情,他便会从中缓和,以至于秋家上下,都十分尊敬爱戴这位水正夫。这却不是他的本意,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第 86 章
秋路隐虽然不是嫡子,如今也是废人一个,但秋郁芝又怎么肯落了面子。
就算秋路隐只是嫁过去做小,秋夫人也要求王慕翎举办隆重的婚礼,双方父母均要到堂。王慕翎为了让秋夫人安心,也一一答应着。
但她现在已经有了将近四月的身孕,实在不能再奔波了,便要大七飞鸽传书到国都,使人到乡下请了娘和爹爹过来。这一往一返,估摸着最快也要一个半月。
他们便趁了这时间,另买了所大宅子,里里外外的木头上漆上红漆,又添置了些红木家俱。看上去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小郡王得知秋路隐要嫁给王慕翎,心中不由得左思右想。
一时想着凭什么他一直喜欢得这样辛苦,倒让秋路隐占了先。
一时又想秋路隐嫁了也好,娘总不会再对王慕翎下手,他日后也多了机会接近王慕翎。
这时也没有人告诉他王慕翎同秋夫人的谈话内容,便由得他自己在一边胡思乱想。
最后他终于是按捺住去搅了婚礼的冲动,只盼着能由秋路隐打开缺口,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过了一个半月后,王慕翎的娘亲王大娘同大爹爹赵大伯来了,其余人却留守在老家没有过来。他们均认为娶小不必这样隆重,到时候带着回乡斟个茶也就是了。就王大娘同赵大伯过来,还是王慕翎在信中反复要求的结果。
但秋夫人也算满意,毕竟是王慕翎的娘亲同嫡父到堂,也说得过去了。
到了婚礼那日,吹吹打打好生热闹,整个路州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赴宴,离得远了的,但凡与秋家有点交情,也有贺礼送到。
王慕翎收了个盆满钵满。秋夫人对秋路隐心存愧疚,大笔一挥,嫁妆单子足有一米高。
几个下人引导着秋路隐与王慕翎拜完堂,便正式礼成。秋路隐从此身为王家人。
待到婚宴开始,小郡王几杯下去,已经喝到满面通红。
水正夫怕他闹事,连忙使了人把他架回房去,又命人看守着他。
王慕翎不能喝酒,秋路隐呆着不知喝酒为何物。苏顾然不沾这等事物。只有蓝裴衣跟墨砚,倒陪着宾客敬了许多杯。虽然有些令人扫兴,但总算他二人生得好,尤其是蓝裴衣,叫人一看之下,忘了多说,直接就把酒饮下了。
最后王慕翎同秋路隐滴酒未沾的被送入了洞房。
王慕翎看得下人将秋路隐引到喜床边坐下,他还是一副痴痴呆呆,神色茫然的模样。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吩咐道:“都下去吧。”
诸人应了一声,便退出掩了门。
王慕翎这时肚子已经有些大了,站得时间长,就有些腰酸,便一手捶了腰,慢步走到秋路隐身边坐下,柔声道:“路隐,今天大家都忙过了头,也不知道你饿没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说罢自己又是一笑:“问你做什么,你又不会回答,定是饿了的。”
便又起身,到旁边桌上拿了一碟鸳鸯糕回来。掂了一块送到秋路隐嘴边:“尝尝。”
这些日子以来,秋夫人也没让她和秋路隐单独相处过。是以她也不知道秋路隐平时饿了渴了是个什么表现,只以为把吃的送到他嘴边,他还会有求食的本能,会去张嘴吃下。
这会子却见秋路隐呆呆的,一动不动,也不张嘴。
王慕翎也呆了:“这怎么办?这样都不吃,那要怎么样才吃?”
正在这时,她清楚的听到秋路隐肚中饿得咕咕一叫,就更着急了。
低头寻思着,他只怕是从早上就处于一片混乱中,怕是滴水未进了。
喃喃自语道:“可不能饿着你了。”说罢就起身往外走,突的觉得袖管一紧。
诧异的回头一看。就见着秋路隐一只手正抓着她的袖管。神色依然呆滞,只吐了一个字:“饿。”
王慕翎啊了一声:“我知道你饿,这就去想办法。我出去唤人,看你平时伺候在身边的小厮在不在外边,看他是怎么让你进食的。我不知道怎么喂你。”
秋路隐道:“用嘴喂。”
王慕翎一愣,疑惑道:“你的小厮,与你嘴对嘴,喂你?”
她越想越不对劲,使劲的盯着秋路隐看。
就见得他呆滞的眼中慢慢浮现几丝灵动,最后笑意越涌越多,终于唇边也浮现出一抹笑容。
王慕翎恍然大悟:“秋路隐!你……”话还未说完,就被秋路隐捂住了嘴。
他低声说道:“别大声,先陪我装一装,出了路州城再说。”
王慕翎忍不住在他肩上擂了一拳:“叫你装!”却被秋路隐含笑握住了她的手。
秋路隐笑盈盈的看着她,直看得她的厚脸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把糕点往他面前一递:“吃啦,肚子都饿得叫了!”
秋路隐依言吃下几块裹腹,又喝了一杯茶。最后同王慕翎吹了灯,相拥着上了床。
他这才附在她耳边细声说话。
“慕翎,谢谢你。”
王慕翎知道他说的什么,却故意装傻:“谢什么?”
秋路隐在她颊上轻触一下,柔声道:“我以为,你最多不过来看我一眼,却不敢相信,你会娶我。我今生,算是圆满了,就算此时死去,也是乐意的。”
王慕翎嗤之以鼻:“说什么死?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秋路隐笑:“你说的对,我知道,你能来娶我,必然费了不少心力,我一辈子,不敢忘。自此,我会好好的护着你,疼你,为你打造第二个秋家。”
王慕翎心疼他,太渴望爱的人,得到一点,就会想付出全部来回报。
“路隐,不必如此,我们赚点小钱,开开心心过日子就成。”
黑暗中,秋路隐没有回话,但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
王慕翎想起来又问:“你即是清醒的,怎么又装傻?”
秋路隐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一开始,我是真的头脑一片混乱空白,什么都没法反应。后来慢慢的恢复了一些,也比常人迟钝许多。那时候我想了许多。若我清醒过来,一切又会回到从前,母亲又会让我执掌生意,说不定还会对你下手。倒不如我顺势装得痴傻,她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