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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是西南大姓,十个人至少有三个姓阮,子凤用颇为地道方言回道:“就是,今日鲜鱼都卖完了,您明日再来。”
小管事道:“跟说就是明天生意,明日们东家嫁女儿,送两框鲜鱼、两篓河虾,到时一起结账。”
大客户到访,子凤立刻狗腿站起身来,还拿衣袖擦了擦凳子,请小管事坐下,一副市侩面孔讨价还价起来。
定下价钱,小管事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子凤,说这是他东家地址,明日一清早就送过去。
子凤摸着头顶鸟巢般乱发笑道:“一草民,不识字,告诉那条街,那条巷,寻访过去便是,您放心,记性好着呢,不是第一次送货,绝对耽误不了您东家喜宴……”
次日清晨,城门大开,子凤拉着借用双轮车进城,车上装着四大框河鲜,朝着昨日小管事说地址走去,清瘦结实肩膀被拉车麻绳勒出道道血痕,汗珠从额头低落,滚进石板路尘土里。出来近一年了,伪娘少年变成了男子汉。
约半个时辰,子凤到达了目地,小管事验货给钱,指着左边一个临时搭建茅草棚说,“把货物搁在那。”
“好咧!”子凤拖着车往里走,卸货完毕折身往回走,蓦地脚下一空,整个人跌落进一个深坑,就当他要摔个狗啃泥时,铺在深坑底部渔网倏然收紧,将子凤捆绑悬挂在空中。
子凤犹如风干咸鱼般在空中摇晃着,被人拉出陷阱,刚才忙着办婚宴嘈杂小院突然一片死寂,一个中年男人负手居高临下看着被渔网紧缠子凤,子凤心中大骇,此人正是稳坐叛军第二把交椅大将黎利,仅次于自称皇室后裔首领陈季扩,他在沐国公帐下做小文书时,无数次见过黎利画像。
出乎意外,黎利用纯正燕京官话说道:“顺平侯府二公子,很冒昧用这种方式和见面,想和做笔交易。”
子凤抖抖索索,做惧骇装,为了加强表演效果,他还不惜尿湿裤子,用当地方言说道:“大老爷认错人了,是贩鱼为生流民,爹是屠夫、娘是渔女,——。”
黎利打断道:“二公子是贵客,来人,先好好招待二公子。”
“好好招待”么,子凤做好了严刑拷打准备,他被蒙上眼睛装进马车,带到了黎利府邸,在十个娇艳侍婢伺候(监视?)下洗浴换衣,塞进黎利书房。
“人秘密观察二公子很久了。”黎利说道:“们有画像,也有们,二公子流民扮演不错,几乎以假乱真,可惜还是露出马脚,刚来东都城时,有五个流民见相貌清秀,想猥亵,赤手空拳对付五个成年人,三个扭断了脖子,两个被生生挖去眼睛,血竭而亡,从那时候开始,斥候就开始注意了。将门虎子,果然出手不凡啊。”
这些往事都被他挖出来了?既然早就认出了,为何现在才捅破?子凤面上依旧做呆滞状,死活不承认二公子身份。
黎利轻轻一笑,说道:“就开门见山吧,此次请二公子来敝处一叙,是为请二公子回去给顺平侯捎个话,愿做内应,协助侯爷以最少代价铲除陈季扩叛军,救民众于水火,北越永远臣服大燕国。”
政治家最爱说那些冠冕堂皇话,才不信是因为“爱百姓”叛变陈季扩呢,子凤不以为然。
“陈季扩个性暴烈短视,只顾自己做皇帝美梦,根本不顾及原北越国百姓死活,他掌控战俘营惨状想必二公子也听闻了,如此虐待天朝俘虏,只会激怒天朝,将来战争更为残酷,等顺平侯补充兵源卷土重来,陈季扩笑不了多久了。”黎利说道:
“与陈季扩想法截然不同,主张和平,恢复以前北越国臣服大燕帝国规则,二公子这些天在东都,应该也知道善待滞留东都二万余名大燕朝官员和家属,还派兵保护他们,以防流民杀戮抢劫。陈季扩几次欲将这二万人驱赶至战俘营等死,意图谋霸他们家产,数次据理力争,才保得现状,这两万人,便是最大诚意。”
十几年前北越国由独立王国纳入大燕国版图,成为交趾郡之后,当时皇帝承平帝派了大量文武官员进驻此地,取代以前北越国官员,可惜这些官员大多是只会压榨民脂民膏吸血鬼,如今被叛军圈禁在家不得出入。
原来黎利任在东都城做鱼贩,是为借眼睛去说服爹爹和他和谈。此人果然心思缜密,难怪爹爹和沐国公说,陈季扩不足为惧,黎利才是最可怕对手呢。心中虽暗生佩服,子凤却讥讽一笑,说道:
“正如所言,等顺平侯卷土重来之日,便是踏平交趾之时,爹爹有很多儿子,个个都比有出息,不缺一个,不如拿着人头祭旗,以振军心吧。”
“视死如归么?”黎利哈哈大笑道:“少年人,年纪小,还不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道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活着才有希望。”
“贵国皇帝会考虑与合作。贵国今年和鞑靼在西北大战,明明已经胜利,纵马驰骋草原指日可待,可是为何贵国还是决定和鞑靼议和,将皇室公主送去和亲呢?贵国泰正皇帝也是希望和平人啊!”
黎利肃然道:“们能够征服们国土,却无法征服们民心。从唐朝开始,们北越就是独立王国,尊中原帝国为宗主国,称臣纳贡,千年来无论中原帝国如何变迁,谁坐江山,都是遵守这个规则。”
“们亡国短短十几年,们军队数次踏平这里,们也数次召集义军反抗,们这一次打败陈季扩,将来还有无数个陈季扩起兵造反,们陷入战争泥潭,们原北越国百姓也永无宁日,两败俱伤。”
“陈季扩野心太大了,他妄想称帝,与贵国皇帝平起平坐,数次劝谏,他却一意孤行,不能坐视他因一己之力将子民葬送,故希望借着二公子传递和平之意,铲除陈季扩,释放战俘和两万官员家属。三日后,会派人送二公子回去。”
子凤笑道:“未免说太简单了,陈季扩号称原北越国皇室遗脉,他若身亡,何以管束军队,发号施令。”
黎利说道:“已查清陈季扩老底,他虽姓陈,但和皇室毫无关系。陈氏皇族早就被谋朝篡位胡氏父子屠戮干净了,不过准备了一个三岁孩童,指认那个孩子是陈氏皇族最后遗孤,陈季扩为逆贼,大燕国皇帝册封孩童为北越国王,封为丞相辅佐幼主,即可推行政令。”
冠冕堂皇说了这么多,这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吧,子凤说道:“原来是想学曹操。”
黎利笑道:“若不学曹操,如何换得安宁?戎马半生,只有一子,愿意将此子送到燕京,学习天朝文化。”
说是学习,其实就是人质,这黎利诚意挺足,不过子凤觉得,黎利如此急于表明心迹,恐怕是因陈季扩对他生了忌惮之心,两人离同室操戈不远了,凭实力,陈季扩远胜黎利,所以黎利另辟奇径寻求帮助,先下手为强除掉陈季扩吧……
作者有话要说:理智和情感过后,主题变成战争与和平了,家族命运随着国运而波动着,睡莲和许三郎即将走向他们人生最后的落脚点。
下一章就要全文完结了,给舟两天时间把结局写好,舟曾经说过,的有大结局,但没有大团圆,完美的人生是不存在的,人生都有缺憾。
配角命运会出现在番外里,比如添衣的结局,星河花落谁家(其实有一个读者猜出来了,真厉害啊),那时睡莲和三郎有时出来打个酱油。
历史上的越南之乱,黎利和陈季扩和本文描述的不同,历史上平定越南陈黎之乱的是英国公张辅。
图为古越南都城东都地图,大家可以看见里面有国子监,是模仿明朝,推行儒学的结果。
黎利再次建国后,他赢得了和平,挟天子以令天下,成为宰相,仿中国制度开科取士,推广儒学,并学习朱元璋的“垦荒令”“军屯制”,休养生息发展生产。明英宗正统元年,黎利病死,其子黎元龙被明英宗正式册封为“安南国王”,这就是历史上的越南黎氏王朝。其后,两国虽在嘉靖时代又发生摩擦,但和平相处终成主流。
255走西南相伴长依依,到白首不知岁月老
正当泰正帝和户部尚书王大人肉痛盘点国库;计算能够支撑西南战事多久时;西南战事却以雷霆之势结束:主帅顺平侯居然策反了叛军大将黎利;活捉叛军首领陈季扩及其家人,朝作为人质两万官员及其家属安全退回云南;军重新控制交趾全境,此时顺平侯已经押解着陈季扩全家进京,随行还有黎利独子黎元龙。
泰正帝大喜;对皇后说道:“三郎乃上天赐给朕一员福将啊!西南战事平息,国库总算有点余粮,明年不用增加赋税,给百姓添负担了。”
皇后暗想;许三郎是先帝爷千挑万选留给您,而非上天所赐。不过;皇后还是温婉笑道:“此次顺平侯父子得胜回京,皇上您这个媒人可要赶紧赐婚了——子龙少年将军,不知多少贵妇想要招回家做姑爷呢。”
半个月后,顺平侯一行人进城,黎元龙手捧着归降书,主管外交鸿胪寺卿亲自接待,以国公世子之礼盛情款待。
宁园,睡莲等人站在二门望眼欲穿,一个瘦高黝黑身影策马而来,在二门前翻身下马,由于太过激动,左脚被马蹬绊倒在地。
麒麟两兄弟乐得前仰后合,一起做着鬼脸道:“羞羞羞!二哥落马啦!”
子风脸皮厚,和两个弟弟胡闹惯了,他笑嘻嘻拍了拍屁股上浮灰,跑到二门,一左一右将麒麟两个小子抱起来,哈哈笑道:“敢取笑二哥,以后谁给们买蟹壳黄烧饼吃。”
麒麟兄弟嘴硬道:“大哥呢?有大哥给们买。”
一年了,子风长飞快,已经比睡莲还要高些,至于模样如何嘛,睡莲没看清楚,因为此时她已经泪流满面,目光模糊。
子风将麒麟兄弟原地放回,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头道:“不孝儿子回来了,让母亲牵挂了。”
睡莲忙要扶子风,子风却又磕了三个头,说道:“这是儿子替大哥磕,此次儿子随同父亲进京,大哥还镇守在西南,临行时托付儿子回家代为孝顺母亲。”
睡莲拖着子风起来,抱着儿子哭道:“好,都是好孩子。”
许三郎进京后直接入宫面圣,一时半会回不来,没有父亲约束,宁园家宴上子风谈笑风生,吃着十来道宁园招牌菜肴以及睡莲亲手做细巧点心,说着在西南见闻,听得麒麟兄弟艳羡不已,直叫着要跟着二哥去西南找大哥玩儿去。
子风暗道,臭小子们,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是故意报喜不报忧,专门往好处说,们当然喜欢,所以子风故意吓唬道:“西南有食人族,专门吃们这种粉嫩香软小孩子,见一个吃一个,有两个吃一双……”
睡莲看着眉飞色舞子风,心里疑云遍布:儿子都快晒成南洋贩卖过来昆仑奴了,这哪里是信中所说沐国公府养病情形?不过一年不见儿子,睡莲心里疼都来不及呢,那里舍得“严刑逼问”?暗道等丈夫回来了,得好好算一算总帐,问问这一年子风到底做了些什么,非要瞒着自己?还有子龙怎么不跟着回来呢?
睡莲满腹心事,泡了一壶浓茶秉烛等待,许三郎过了子夜放回,都说小别胜新婚,这对夫妻一年重见,却都没有觉得寂寞觉得冷,想在床上好好“沟通”一番意思,没等睡莲开口询问,许三郎就坦白从宽了:“子风这孩子,在西南着实吃了些苦头,阴差阳错又立下功劳,此次若无子风,们赢得也没这么轻松……”
许三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