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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巧呢。颜老太太讽刺一笑,说:“我累了,你也早些歇着吧。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要提。”
“是,母亲。”大夫人告退。
入夜,木斋院。
颜大小姐宁壁用冰凉的井水掺着药汁,给大夫人敷红肿的额头和膝盖,大夫人在佛堂把额头都快磕破了。
宁壁心疼母亲,道:“祖母真是狠心,就让您一直跪着说话。”
“你啊,莫要胡说,你祖母让我跪着,这表示她愿意听我说下去,若她对我客客气气的,那情况可就不妙了。”大夫人伸出中指往宁壁眉心一戳,靠在弹墨引枕上松了口气,“有了祖母庇护,你就不用去王府受委屈了。”
宁壁眼圈儿一红,“可是女儿让母亲受委屈了。”
“我委屈什么。”大夫人哑然失笑道:“你祖母是婆婆,我是媳妇,她教训几句,罚跪都很平常,何况我冷眼瞧着,婆婆这些年心境慢慢变了,以前有时候还喜欢无事生非,找媳妇们的麻烦。现在虽然依旧工于心计,但是也不愿意折腾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宁壁猜到:“或许祖母是迷上念佛经的缘故?”
“这世上念佛经的人多了,有几个能真正把经书里的话念道心里去?不过是追求心里平静,以求来生安乐而已。”大夫人话题一转,道:
“你要相信母亲的眼光,那王家确实是一户好人家,王老夫人和你祖母是旧相识,我又和王夫人交好,王二郎才学品行不错——你见过那个二郎不是?母亲没骗你吧。”
“娘——。”宁壁脸颊绯红,这时,门框闷闷响了两声,外头丫鬟低声道:“夫人,玫儿姑娘做了素粥,给夫人当夜宵。”
宁壁乘机将话题扯开,道:“女儿晚饭没好生吃,这会子有些饿了呢。”
大夫人却说:“你就说我睡下了。”
“是,夫人。”门外立刻无声无息。
宁壁有些不高兴,“玫儿她也是想尽尽孝道。”
大夫人正色道:“以后无论这个小蹄子送什么东西,绣品、鞋袜、吃食、胭脂水粉、首饰什么的,你一概给我扔掉,一件都不能留!”
宁壁一愣,“这是为何呀?”
大夫人眼里闪出一抹寒光,道:“你知道她的生母是怎么死的吗?”
宁壁看了看大夫人,默然不语:难道不是母亲您动的手么……?
“人不可貌相,你别看她一副弱风扶柳的模样,其实内心比石头还硬。”大夫人缓缓道:“那个外宅狐狸精屹立二十年不倒,谨慎小心,老爷又护着她,我那里能动她一根寒毛?”
“您是说——?”宁壁脑子里突然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是她最信任、最宝贝的亲闺女玫儿动的手。”大夫人笑的很阴森,说:“我给了玫儿一包药,说事成之后,我就可以帮她认祖归宗,给她颜姓,成为颜府小姐,将来才能嫁给好人家。”
“那个玫儿平时喜欢炼制香粉胭脂,专给狐狸精使用,她把毒药一点一点的掺进口脂里,狐狸精慢慢中了毒而不自知,一年之内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的口号是:没有最狠,只有更狠,长江后浪推前浪,将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颜府这些媳妇,大夫人心机不亚于七夫人柳氏。
明朝湖广布政司,是指现在湖南、湖北两省。我若不去查资料,还以为是湖南广州两省,汗,差点闹了大笑话。
有读者问兰舟加更的条件,其实我在第一章就说明了:长评对于我来说,就是刺激加更最好的春/药。
曾经有读者说,尾毛我要给女主取名为睡莲?其实很简单,因为兰舟是在看了图1之后,才定下女主名字的。夜色下的睡莲好美。
图1是夜色下的睡莲。
图2是睡莲的不同品种,中间那个墨西哥黄睡莲就是兰舟刚装修完房子,内墙刷的颜色,立邦的牌子,颜色名字就叫睡莲。
往事随乱红飞花去,入梦里不知身是客
宁壁大惊失色;双手一松,浸满井水和药汁的布巾砸落在地,溅了一地的水。
“怕什么?你一个快要出阁的嫡小姐;一心绣嫁妆是正经,别想那么多了。”大夫人仔细打开一个小包裹,拿出一个掐丝珐琅花卉纹胭脂盒来,一按机括,盖子弹开,里面还剩下一半酡红的胭脂!
宁壁后退半步,仿佛大夫人手里拿的是一条毒蛇,在朝她吐信。
“即使她能顺利认祖归宗,也不过是个庶女;越不过你去。没了生母,将来她嫁了人,也要依仗娘家,靠你哥哥们给她撑腰的。如果她有幸嫁与好人家,夫家得力,将来也能反过来帮衬你和哥哥们。”大夫人磨蹭着胭脂盒上精致的花卉纹,说道:
“这件东西,便是她一生的把柄,她不得不听从我的话,乖乖的,做你和哥哥们的垫脚石。”
啪!大夫人合上胭脂盖,收到小包袱里,对惊魂未定宁壁说:“东西先放在我这里,将来我再给你——说不定那天有用得着的时候。”
玫儿望了望天,今夜又是乌云遮月,她提着剔红牡丹食盒静静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
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秋葵回来传话,说:“大夫人已经歇下了,请玫儿姑娘先回去吧。”
其实就在意料之中,玫儿却故意装出失望的样子,提着食盒缓步回到她自己的卧房。
玫儿将食盒搁在黄花梨方桌上,两个丫鬟草草伺候了她梳洗,然后忙不迭的回到值夜的耳房里歇下了——在大船上晃了四日,又在马车上颠了半天,这些丫鬟们那里吃过这种苦头。
当丫鬟们的鼾声和梦中呓语声时不时传到玫儿耳边,玫儿拨开绡帐,只穿着玉白色交领中衣,摸着黑打开火镰,点燃了蜡烛。
烛光照得少女的肌肤似玉似瓷,就像镀了一层光似的,玫儿掏出随身带着的菱花小镜,揽镜自照,镜中的脸和生母越姬越来越相似。
“女儿啊,晚上的时候不要照镜子,这样不吉利,容易招来鬼魅。”
生母越姬在时,经常夺过玫儿的镜子教训她,而且每到入夜,无论是梳妆台上的小镜,亦或是墙角的穿衣大镜,越姬都会吩咐丫鬟们用布盖严实了,次日早上才会揭开。
玫儿默默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想:这样会不会把母亲的魂魄招来呢……?
一年前,她带着丫鬟和奶娘去寺庙上香,用罢斋饭歇息,丫鬟和奶娘不知何时被人下药,睡得人事不省,带着帏帽的大夫人却进来了!
她惊恐大叫,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大夫人以看脚下蝼蚁的眼神瞧着她,说:“我若是想害你,这会子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她不知所措的缩到墙角,大夫人却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将一个羊脂玉小瓶放在案几上,问:“想不想认祖归宗,正大光明的做颜府的小姐?”
当然想!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期望,一个外室的女儿,无论过着多么豪奢的生活,将来出嫁都是个大问题。书香门第想都不要想,商户人家勉强可以接纳她,可是她却心有不甘,明明自己身上流着高门贵族的血,却要嫁入沾满铜臭的商人?
大夫人还和她说了好些话,有一句话她记得最清楚,“一年之内给我结果,若事成了,我就厚葬你的生母,把你写入族谱,以颜氏女的身份发嫁。”
等丫鬟奶娘们醒过来时,大夫人早走了半个时辰,那个羊脂玉小瓶藏在她的荷包里。
回到家,一夜未眠,次日,她颤抖的将瓶子交给了越姬,说:“当时我没有直言拒绝,只是说要想想,母亲,大夫人心肠太狠毒了!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法子害您!”
越姬将羊脂玉小瓶紧紧攥在手心,似乎若有所思。
她狠狠了心,说道:“母亲,女儿认命了,商户人家也好、乡下地主也罢,女儿嫁就是了,只要好好过日子,不会比官宦人家差。”
越姬依旧沉默不语。
她说:“我们母女住在这里好端端的,父亲又时常来瞧,大夫人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母亲,别再想着要回颜府了,大夫人是个不能容人的,您若是去了,还不知会被她怎么折腾呢。”
越姬笑了笑,摸着她的头,说:“好孩子,你小小年纪,向来思虑周全,母亲很放心。”
她见母亲笑得古怪,心下惴惴不安,道:“若父亲来了,您就把这个小瓶子给他瞧,父亲若知大夫人的狠毒,必定会将咱们住的地方护得铁桶似的,叫她再也害不到您。”
姬则将她拉到罗汉床上坐下,说:“你啊,刚才我还夸你聪明,怎么眨眼又糊涂了呢?无凭无据,又没有人证,即便是你父亲相信我的话,他如何拿着一瓶没有任何标记的毒药去发作大夫人?”
“即使你父亲过去兴师问罪,大夫人也根本不会承认,说不定会反咬一口,说我们母子合谋算计嫡母,其心可诛!或者将此事捅到京城颜府颜老太太那里去,哭诉你父亲宠妾灭妻,将你父亲置于炭火上烤,若颜老太太大怒,逼你父亲在正室和外室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怎么办?”
她缓缓低下头——若真的非此即彼,父亲最后肯定会彻底抛弃她和母亲!
“如此一来,便更得了大夫人的意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我们母子,还赢得老太太的支持。”越姬叹了口气,说: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得千年防贼的,再严实的铁桶,也迟早会出漏洞的。更何况,人心难测,你疼惜母亲,敷衍大夫人,将这瓶毒药给了我,可若是其他人呢?缺钱的,大夫人给她几百两银子;缺房子的,大夫人给她一个院子;向往自由的,大夫人还给她卖身契。”
“孩子,每个人都有她毕生都达不成的**!当她突然知道不费多少力气,也不用等多久,就很快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时,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诱惑?”
“孩子,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抵抗住这种诱惑。”越姬的眼里满是疼爱,说:“我是你的母亲,你出生时,是我亲自剪断了脐带,但是血脉已然定下,紧紧相连,又有着十三年的母女情分,所以你能抵抗住这种诱惑,将这瓶毒药交给了我。”
“可若是其他人呢?她们与我能有什么情分?我一个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正室夫人打上门来的外室,自己都没有安全感,又如何给她们许诺前程富贵?甚至连片瓦遮身都不能保证啊!”
她强笑着,安慰母亲道:“瞧您,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这院子里的人都尊称您为夫人,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逍遥日子,管他春夏与秋冬。”
越姬见女儿不愿意听,也就住口不说了,却把那瓶毒药偷偷放进衣袖里。
她闲来无事,喜欢采了玫瑰花,放在石臼里捣成汁水,过滤熏蒸出粉末来,再调成擦脸的胭脂和涂唇的口脂,自己年纪尚小,很少用这些,基本都送给越姬梳妆打扮时使用。
小的时候,母亲教她读书写字,握着她的小手,在宣纸上写下“颜玫儿”三个字。
她胖胖的小手,指着中间那个“玫”字,奶声奶气的问母亲:“这是玫瑰花的意思吗?”
越姬猛地丢开她的手,大声道:“玫是美玉的意思!我好好的女儿,怎么会是任人攀折丢弃的玫瑰花!”
她吓得哇哇大哭,可母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慰她,还严厉的教训道:“你要记住,玫是美玉,是纯洁的、高贵的、只能与君子相配的美玉!”
等她慢慢懂事了,再回想幼时记忆最深的那一刻,她明白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