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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洞天之中,世人极难得见。
却说这小貔貅“朝歌”,它自幼与张然羽厮混长大,与他感情颇深,亲若父子。张然羽一向待它如同亲人,两人形影不离。
据《神异经》中所载,貔貅一族,本为天界仙兽,只因貔貅先祖私自下界,流连人间,故被贬为灵兽,更在升至仙兽之前,不可化身人形,也算是兽中异类了。
又因貔貅可食魔怪精血,转为财富宝物,故而受尽世人捕猎驯养。而这貔貅一族却又生性刚烈,实力在灵兽之中也属绝强,即便有修真高手侥幸捕到一只,也无法驯养成功。久而久之,貔貅一族数量锐减,残余者隐匿不出,天下间也几乎无人识得此灵兽了。
这朝歌吞食母亲内丹之后,已学得它貔貅一族多道本命法术。只因貔貅长相奇特,为防他人窥探,曾自创一种奇特法术,可将自身本来面目隐去,外人看来,就只是一只寻常白色小兽一般。
朝歌实力大涨之下,已习得这神妙障眼之术,张然羽师徒二人一路云游,也因此省了不少麻烦。
话说雍州城外,张然羽与义兄裴元一别之后,这师徒二人便开始四处游历,足迹遍布中原大江南北。那老道原本盘缠充盈,却有一大半送给那书生赶考,余钱却也着实不多。加之这老道一路下来,四处享乐玩耍,还美其名曰:“以奢入道,必成正果。”故而,不出三个月时间,这二人竟将随身钱财尽数用光,身无分文。
师徒二人本就计划游历尘世,也不愿再入山林。囊中羞涩之下,醉道人突发奇想,扮作游方郎中,又将张然羽扮作随身学徒,一路行医济世,也略赚些盘缠。这老道颇通医理,不止寻常病症难不倒他,又因他法力高强,修真灵力一出,疑难杂症也是不在话下。加之他专挑行善富户或是穷苦百姓医治,一路下来,竟得了个“妙手神医”的称号,着实揽了些名声。
师徒二人正在这漫天黄沙之中辛苦跋涉,却突地听到前方隐约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依稀可辨,竟是哭戚悲凄的哀嚎。醉道人长出一口气,叹道:“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可算听到个人声了。走,咱们看看去。”张然羽点点头,师徒二人加快脚步,直向前方疾赶。
没走多远,便看到前方宽阔官道之上,横着一辆平板牛车。一名大肚孕妇躺在车上,一动不动。两旁数名男女,大约是她的家人,正自哀号痛哭,场面悲凉之极。
醉道人师徒走上前去,那老道当先揖手一礼,道:“诸位乡亲,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啼哭不休啊?”那车旁一名青年擦了擦面上泪水,哽咽道:“我妻子难产,没钱医治,以致母子双亡。我们……这是要将她……安葬在城外乱石岗。”言罢,他心中悲伤涌起,又大哭起来。
醉道人长叹一口气,道:“实在可怜。嗯……贫道乃是游方郎中,略通医术,不知诸位,可否容贫道查探一番?”
那青年抬头道:“先生,您请过来吧。”他见妻子呼吸已止,面无血色,全身冰凉,早已心中绝望麻木。如今听这道士自称游方郎中,也确实一副医者打扮,也就任他施为。
醉道人上前抓起那女子腕脉,查探半晌,双目一亮,笑道:“诸位莫要着急,尊夫人还有救。”那男子惨笑一声,哭道:“人都死了,只怕神仙也救不活。”
醉道人哈哈大笑道:“非也,非也。小友,尊夫人只是动了胎气,因而阻塞经脉,乃是假死而已。你看……”
他随手注入一道灵力,打通那女子受阻经脉,又用灵力护住她腹中胎儿,这才道:“好了,把她抬回去吧,快要生了。”那一众人等止住哭声,心中将信将疑,不知如何是好。那女子丈夫扑上板车,眼见这少妇面色转为红润,伸手一探妻子鼻息,登时大喜过望,大喊道:“活了,活了,阿香又活了!”
他回身抱住一名白发老者,又跳又笑,那老者也是老泪纵横,喜极而泣。一众亲人皆欢喜雀跃,张然羽也是满脸喜色,醉道人却只是在一旁静静站着,捻须微笑不语。
第二十六章 荒漠绿洲
突地,那白发老者叫住众人,“扑通”一声,跪在醉道人面前,满面恭敬之色,朗声道:“多谢仙长救活小女性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小老儿一拜!”他身后一众家人皆道:“多谢仙长,请受我等一拜!”
这十数乡民,竟在如此凛冽北风之中,跪拜言谢。
醉道人急忙扶起那老者,道:“老人家言重了,救死扶伤本就乃医者天职,何须言谢!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老者拗不过他,只得起身,道:“不知仙长尊号,我等定在家中长供仙长牌位,永世不忘仙长恩情。”
醉道人尴尬之极,结结巴巴道:“呃……这个……我……老道我无名无姓,你叫我醉老头就好了,这牌位我可担待不起。我又没死!”他这最后四字说得声音极小,只有张然羽听到,不禁掩嘴偷笑,气得老道对他怒视连连。
那老者躬身道:“小老儿姓陈,乃是这涿州城外陈家村村长。不知仙长可否赏光仙临寒舍,也好让我们一家报答些恩情。”
醉道人略想了想,颔首道:“也好,我师徒二人正无去处。如此一来,倒是我们叨扰了。”那老者听他应允,顿时笑逐颜开,连连道谢,招呼众人抬那孕妇先行回去,自己引着两人随后而行。
众人并未进城,只是向西而去。过不得一会,便远远看到一片低矮房舍,几处袅袅炊烟,想来就是那陈家村了。待得走进这村落,张然羽才发现,这里竟是农田成片,如同沙漠绿洲一般,生长在这涿州荒漠边缘。
正值初春,可见不少农人撒种耕田,辛勤劳作。老者面带自豪之色,介绍道:“这里农田,皆是我们村里乡亲的心血汗水。我们陈家村人用了几十年光阴,才在这荒漠戈壁中扎下根来,如今也该到收获的时候了。”
醉道人肃然起敬,道:“人力可胜天,老道我受教了!”张然羽深以为然,对于这些勤劳的村民也不禁又敬又佩。
醉道人随那老者边走边聊,沿田间小路进村。倐地,他猛然停下脚步,向身旁左侧田间看去。这一看之下,竟叫这道人登时瞠目结舌,呆愣当场!
张然羽顺他目光看去,却见一名年老农夫站在田间,倚着犁具,手上一支硕大烟袋,正忙里偷闲,歇息片刻。那老农见他们看向自己,憨憨一笑,也不言语。
村长见醉道人只是盯着那老头猛看,眼中竟隐隐现出激动之色,忙道:“道长,这是我们村里的木老头,在陈家村住了也有十几年了。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倒是身板还挺硬朗,能自己种地养活自己,我们这些乡亲也时不时接济他一下,村里人都认得。怎么,道长认得这木老头?”
醉道人一愣,连连摆手道:“不认得不认得,我……随便看看。”他不知又想到什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你刚才管他叫什么?木……木老头?”
村长讶道:“是啊,他自称姓木,我们村里人都叫他木老头。”
醉道人大笑道:“木老头?有趣,有趣!”他又看了那老农一眼,心不在焉,道:“我们走吧。”
于是,村长当先引路,一行人又向村内行去。张然羽落在后面,急忙传音问道:“师父,你认得那老人家?”
醉道人笑道:“何止认得!这糟老头子欠我赌债没还,今天可让我逮到他了!”
张然羽只听得莫名其妙,正想再问,那村长家却也到了,只得作罢。村长将他二人引入上座,端茶送水,恭敬之极,口中更是连连称谢。只是,醉道人却再无半分安逸淡然,只在椅上坐了一会,就再也按捺不住,低声问道:“老人家,不知……那木老头家住何处?”
村长不敢怠慢,答道:“就在村里最南面的小屋,估计现在也该回家了。道长,您这是……”
醉道人笑道:“这老头很有趣,我去看看他,先告辞了。”起身就要离开。那陈村长见“仙长”要走,也不敢阻拦,加之女儿待产,心急如焚,故只把他师徒二人送到门口,千恩万谢,这才回家去看女儿。
醉道人带着张然羽一路向南,这村里居民早已从那孕妇亲友处得知消息,见了醉道人,纷纷行礼问好。也有村民身患顽疾病痛,求这“神医”为自己医治。
初时,醉道人还热心应答,洋洋自得,但那村民越聚越多,更隐隐有包围之势。老道这才慌了神,一路逃命似的左躲右闪,直用了半天时间,才勉强挤到那木老头家门口。
眼前那木屋简朴狭小,毫不起眼,房门紧闭,也不知那木老头是否已然回家。醉道人却并未直接推门而入,倒是一反常态,立于门外,先将自己衣衫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整理一遍,这才伸手轻敲那木门。
半晌,门内传来一个苍老声音:“醉老头吧?进来进来!”醉道人面色微变,略一踟蹰,却仍是推开木门,大步迈入。
张然羽紧随其后,直向门内看去,却见这屋内摆设颇为简单,一桌一床,另有一老者歪坐于躺椅之上,正是方才村口所见那老农。张然羽还未进门,他怀内貔貅朝歌却已是瑟瑟发抖,状似惊惧之极,大气也不敢出。张然羽愕然不知所措,却见那老农轻哼一声,口中似是嘟囔道:“不得无理!”
只听“喵”的一声轻叫,从那老者身后,缓缓踱出一只白色小猫。那小猫撇了张然羽一眼,面露不屑之色,小跑而出门去。
张然羽不由暗自吃惊,这小猫……怎么也有如此丰富表情?
醉道人却也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径直坐在那木床之上,拍了拍那老农肩膀,笑道:“朽木啊朽木,老道我找得你好苦呀!”
张然羽本还记挂貔貅,颇有些心不在焉,听那老道如此一言,竟是登时如雷贯耳,呆立当场。
竟然是他!
第二十七章 朽木道人
随师父游历三年,对这修真界中诸般奇闻事端,张然羽早已了解颇深。却说修真界中有一奇书,唤作《法宝名录》,记载天下间各类法宝,无论仙道魔道,皆无一纰漏,故而广为流传,引为经典。
在这《法宝名录》之中,更是另有四道榜单,自《法器榜》至《仙器榜》,将这天下所有法宝择其优劣,分级排名。这四道榜单,每五年重新排列一次,略有增删,乃是公认的真实无缺,完美无暇。天下修道之人,无不以自己所持法宝上榜为荣。
而这《法宝名录》编纂之人,便是在修真界中,也只知其人名曰“朽木道人”,至于此人面目如何,法力强弱,却又无人知晓。而此人见识之广博,眼光之毒辣,耳目之敏锐,却也令人钦佩不已。
每隔五年,诸般法宝排行必会同时送至各大派掌门手中,无论仙道魔道,皆无半分遗漏延迟。只是,纵然如此,却也从未有人得窥这“朽木道人”真实面目,只是据此猜测,此人必定功力超绝,至少已达天仙之境。
久而久之,这“朽木道人”的名号,也就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更是修真界中五大谜团之首。
只是,这神话般的人物,此刻正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对面,而且竟会是如此一个憨厚朴实的……老农,着实不得不让张然羽如此震惊!
却听这朽木道人摇头笑道:“我说你这个醉老头,在上面待不住,就真的逃下来了?你呀你呀,真是胆大包天!”
醉道人苦着个脸道:“你这老木头,说话真够难听的。我这分明就是……分明就是……甘冒奇险,普渡众生!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