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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林布录一蛊一蛊地喝着老酒,小圆眼瞅着努尔哈赤,竖起大拇指道:“老弟可谓女真人的奇才,可与先人阿骨打、金太宗、金熙宗比美,自兴兵之后,旗开得胜,开疆扩土,事事如意,之后,必定平复天下,做一代天子。”
纳林布录说到“天子”一字,马上站起来,行礼,对努尔哈赤表示尽忠。
努尔哈赤并不愿意听如此肉麻的吹捧。
但又要逢场作戏,只得敷衍应酬道:“老兄过奖,过奖!小弟只是从小挖参的凡人,哪比得了牛马万匹的叶赫河岸土默特族。”
纳林布录听了十分得意,就借机自吹自擂起来:“当年吾祖可谓蒙古强汗,灭纳喇部,占叶赫河,以后先祖曾受封于明朝,为朝叔众事,吾父与其兄清佳努,是叶赫城名门大户,号称不可战胜的‘二努努’……”
纳林布录还要再说,努尔哈赤趁敬酒的机会,问道:“老兄,你还记得你家祖宗褚孔格,你父亲杨吉努,你伯父清佳努,为谁所害吗?”
趾高气扬的纳林布录,一时象瘪了气的皮球,不再言语。
原来,万历八年褚孔格,由于明朝暗中支持,被哈达部所杀。
其父及其伯父,也在万历十三年,被李成梁密谋所害。
席间静了片刻,努尔哈赤异常动情地说道:“老兄岁比我长,见多识广,可千万不要忘掉你的仇人是李成梁。”
站在一旁待酒的叶赫那拉氏劝道:“大阿哥,人亲莫过骨肉,大丈夫应该记住世仇,且莫干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纳林布录自觉无理,他咂着嘴唇,把酒蛊往桌上一放,直眼瞅着叶赫那拉氏。
努尔哈赤见此情景,马上将妻子,待女劝走。
女人们走后,努尔哈赤就单刀直入地对纳林布录说道:“老兄多年不到山寨,见面本不应提过去的事,可是,为了女真的安全,后辈,我想还是把话说清楚好。”
纳林布录是有名的花狐狸,眼前他见众人求和心切,就满脸堆笑地说:“历来和为贵。其实,兄弟也没有跟建州仇杀的意思,只不过写封信,开开玩笑,看两位老弟是否对我有善意。”
“这个玩笑,可开得不小。”
努尔哈赤信以为真,哈哈笑道:“我想叶赫的后辈,不会是不仁不义的人。”
说着他举起酒蛊,提议道:“为建州与叶赫的世代友好,干。”
“等等。”
纳林布录霍地站起来,咬破自己的左手中指,鲜血滴在一个大蓝花瓷碗里,对天起誓:“为世代的友好,咱们今天在座的,对天喝血酒。”
舒尔哈赤第一个响应,也咬破左手中指,把血滴在蓝花瓷碗里。
其他人依次如此。
当轮到努尔哈赤时,忽然一个男阿哈闯进屋里,走近努尔哈赤的身边,伏在他耳边念叨了几句,努尔哈赤随着阿哈走出客厅,直奔鼓楼的楼下。
努尔哈赤刚迈进脚,妻子叶赫那拉氏就扑通向他跪下,道:“为妻有一事相告,不过您千万别伤害我的兄长。”
努尔哈赤一时莫名其妙,就绷着脸儿望着妻子。
经叶赫那拉氏一细讲,他才明白。
原来,纳林布录今天来拜贺使的是笑里藏刀之计。
三天前,他已与扈伦四部密谋好,今晚要劫建州北面的户布察寨,然后待机直取费阿拉。
“此话当真?”
努尔哈赤听完反问道。
叶赫那拉氏马上向纳林布录的待女打了手势,说道:“这都是她亲口对我所说。”
努尔哈赤回到客厅时,已不见纳林布录的踪影,他气得双手发抖,抓起瓷花蓝瓶摔个粉碎。
努尔哈赤应即召集部将议事,决定当即兵分两路,出征迎敌。
傍晚,费阿拉山城十分宁静。
参战的兵士分两队,一队由安费扬古率领,另一队由努尔哈赤亲自统领。
新月如钩,山路崎岖,努尔哈赤带着一路人马,翻过界藩山,下往北行。
忽见一路人马,正举着火把,由东向西而行,努尔哈赤马上派哨探前去查探。
不一会儿,哨探回来禀报:“前面是哈达部大贝勒孟格布录率领的人马。”
族拥在努尔哈赤前后的几员部将,一听前面有敌,一个个跃跃欲试,准备一战。
努尔哈赤见此情景,笑道:“众将莫急,有的是仗打,今天我们要打的是伏击,切莫心急,因小失大,破坏全局。”
黎明时分,努尔哈赤率领部分人马在哈达部的富儿家齐寨,放火烧了几堆柴火,以引哈达兵回身急救。
行在半路的孟格布录见富儿家齐寨方向火光冲天,赶忙拨马加鞭,急驰山寨口中不停地叫喊:“保住哈达!保住哈达!”
孟格布录是哈达部左都督王台的儿子。
哈达部原是女真族中最强大的部族,居住在松花江北岸呼兰河以杀的塔山左卫,其祖被封为都督企事,以后迁到开原靖安堡广顺关外小清河上游居住。
到了王台袭职为左都督时,他效忠大明朝,深得辽东总兵李成梁的清睐。王台死后,十九岁的孟格布灵承袭父职,但由于家族内讧,势力渐弱。
于是,他就靠拢叶赫,以图东山再起,所以这次劫掠建州部,户布家寨,他一马当先,可惜,昨天劫掠户布寨寨收益甚少,已十分后悔。
今天自己的寨堡,若被他人洗劫,岂不是赔本又折兵的事吗?
努尔哈赤骑着铁青马来到一座山口,锦见前面尘土飞扬,料定哈达兵已到,于是他立即叫部众后退,以单骑引敌到设伏处。
孟格布录跑到前边,一看只有一人殿军,心中暗喜。
他忙挥手,左右护卫马上冲过来,这时右边的那个护卫看清了前面那人就是努尔哈赤,连忙对孟格布录喊道:“都司大人,前面那个就是努尔哈赤。”
孟格布录回头问道:“你看清了吗?”
“没错,我敢拿脑袋担保。”
孟格布录眼看战机已到,马鞭挥得更有劲了。右护卫见主子求战心切,就立即冲上去,恨不得生擒努尔哈赤,在主子面前报头功。
努尔哈赤见冲上来的护卫离自己只有一丈多远,马上引弓搭箭,回身从马脖子一侧,连发二箭,正中护卫的马腹,那马惊叫着,调头后窜。
努尔哈赤骑的铁青马,跑着,跑着,失蹄了,把努尔哈赤甩下马来,幸亏右脚挂在马鞍上,身未受伤。
孟格布录见努尔哈赤摔下马来,马上疾驰而至。
努尔哈赤见势不妙,就忍着疼痛,折身下马,嗖的一声向孟格布录发出一箭,正中马的前胸,孟格布录从马上跌了下来。
盖格布录的左卫士手疾眼快,他见主子马伤有险,就赶忙跳下马,把自己的马让给孟格布录,把主子搀上马,往后逃窜。
努尔哈赤见孟格布录没进入伏击处就后撤了,连忙组织就近的少量兵士追赶逃窜之敌。
努尔哈赤追到哈达河边,歼敌十多人,获甲六副,掳马十八匹。他见哈达兵已多数过河,就勒马停蹄。
努尔哈赤刚想收兵,忽见身后飞来一队人马,杀声震天,声震峡谷。
努尔哈赤伫马横刀,朝远方看去。
只见烟尘滚滚,不一会儿,一队三十多人的叶赫巡逻哨探追来。
那为着的哨探远远看见绣金云龙的建州骁骑大意,立刻惊叫道:“努尔哈赤!”
叶赫兵耳听努尔哈赤的名字,一个个心惊肉跳,于是拨马而逃。
这时,行在半途的叶赫、乌拉、辉发三部人马,听说益格布录落马跌伤,大军溃逃,也就不战自溃了。
纳林布录率众回到叶赫城。心中怏怏不乐,他发现部将与兵士每当谈起努尔哈赤都如鼠见猫,望而生畏。
纳林布录忽生一计,叫阿哈把布寨找来,当日商定找一个石匠,刻一座小石碑,趁努尔哈赤修堂子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提前埋在堂子的地基下。
到了九月九日这天,旭日方升,努尔哈赤邀众部将登鸡鸣山。
在山上钦菊花酒,图鲁升最爱喝酒,他第一个来到早就选择好的松树林,与包衣阿哈们在草地上铺上毛毯,摆好坐垫,准备好八个酒碗,等着众人到来。
鸡鸣山松衫青青,红枫如火,山野里一片黄色的山菊花,放出扑鼻的幽香。
不一会儿,额亦都、叶克书、劳萨、博尔晋、安费扬古相继徒步登上岛来。
努尔哈赤今天心清特别好,一是结义兄弟相聚;二则大明朝封他为“龙虎将军”的敕书早晨已到,焉能不喜?
图鲁升见兄弟们相继坐好,就用自酿的菊花酒,咕咯咕略地倒满了各人面前的酒碗,将有各的山珍海味,扒能掌、烧鹿筋、山鸡炖猴头、蚂螂海、虾仁川笋、凉拦龙须菜、糖酥红鳞鱼等—一端上来。
大伙举起酒碗,叶克龙首先祝辞:“诸位兄长、兄弟,今天是重阳之日,首先为我们兄弟团聚干杯!”
“干!”
众人开怀举杯一饭而尽。
叶克书喝完,接着讲起汝南人拜师登山的故事。
传说在东汉时,有个汝南人曾拜一个道士为师。
一天道士对汝南人说:“九月九日这天,你家有大难。”汝南人听了大惊,就请道上帮他找个解救之法。
道上说:“明天你带些菊花酒登山畅饮,便可免灾。
到了九月九日这天,汝南人—一照办,傍晚回家一看,羊圈里士只绵羊全部暴死。他求见道士问明缘由。道上说,你若不登山饮酒,恐怕你也得暴死。“
所以,从此九月九日登高避灾的风俗传下来了。
图鲁什吃得满嘴冒油,他望着叶克书说:“我不信!我不信!”
努尔哈赤见此情形,就接过话茬说道:“老话讲,入乡随俗,风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
风俗中有民心,历史上凡成大副业者,都要顺乎民心,办事合民意。我们女真人要想重振大金伟业,一要靠咱们首领的精诚团结,二要顺乎民心。“
图鲁什兴奋地说道:“听都司这么说,今天修堂子的事,就要奠基破土喽!”
叶克书说道:“你们看,这是大明朝颁发的敕书,封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为‘龙虎将军’。”
大伙争抢着看金光烂烂的敕书。
图鲁什一时激动起来,他为兄弟们一一满上一碗酒,自己举过顶道:“为将军的荣升,干!”
兄弟们同时一钦而尽。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自豪地回顾了起兵以来,攻图伦、夺兆嘉、取玛尔墩、战界著、哲陈、连破安图瓜尔寒、贝欢寨、巴达尔城、章嘉城的历程。
最后努尔哈赤颇有感慨地说道:“要想打胜仗,一定靠将帅足智多谋,敢冲锋陷阵,二要靠能攻善守,敢打敢拼的兵土,打仗,打仗,敢打才能取胜。”
日至中天,忽然一探马跑上山来,向努尔哈赤打平道:“请将军下山破土!”
天过午时,在夹哈河岸虎兰哈达山脚下,工匠们拔去早钉的木桩,开始掘土奠基,修堂子。
锹镐齐舞,叮叮当当,十分热闹。
在地基正中,大约挖了三尺深的地方,一个工匠突然挖到一块石碑,他小心地铲去碑上的湿土。
只见石碑正同刻着弯弯曲曲的六个字。
工匠们铺纸拓片,送给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在城内小楼上接过碑文,仔细一看,不禁一惊。
他望着篆刻碑文,小声念道:“灭建州者叶赫。”
随之冷笑道:“哼!好个纳林布录!你打仗打不过,就施起诡计来!老子不是菩萨迷,想在我面前搞鬼把戏,妄想!”
想到这里,他把安费扬古叫到跟前,命令道:“快去叫工匠们把石碑砸碎,给老子当奠墓的碎石。”
石碑刚刚砸碎,努尔哈赤派到叶赫的密探气喘吁吁地闯进山城,奔向努尔哈赤的房间,打揖后,说道:“早晨纳林布录与布寨密商,叶赫出兵一万,哈大、乌拉、辉发三部合兵一万,蒙古科尔沁,锡伯、卦勒寨三部及长白山珠舍里,讷殷二部,也出兵一万,共三万人,将兵分三路向建州围剿。”
努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