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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下权势红透半边天的盐政钦差,是副都御史鄢懋卿。天下六大盐场,他一个人兼管了四个:两淮、两浙、长芦、山东。
辖区从京师山东,南抵福建,西至河南,真的跨越了大半壁江山,红透半边天,决非过甚其词。
这位名列四大奸恶的狗官,巡视辖境带了妻妄同行,乘的大轿叫“云风大轿”,由十二名美女抬着走。每到一处州县,地方官送礼就得花大笔的金钱买珍宝。
管盐政的钦差,本来管不到地方官,但他是御史,而且是钦差,就能管各处的地方官了。
他养了许多查缉私盐的人,按获给酬。
这是说,每个人缉获多少人犯与私盐,按比例给酬。结果,这些人就拼命抓,也同时吞没,然后私贩,比真正的私盐贩子更猖獗,十分可恶。
这些缉私的人,单位称巡缉营,人称力士,或者干脆叫打手,最下级的人称巡丁。
他自己的保德,随行的将近二百名,全是身怀奇技异能的高手凶枭,先后多次受到大群忠义之士行刺,动不了他一根汗毛。
他有权立即将地方官撤职查办,立即处决人犯。浙江淳安知县海瑞、慈溪知县霍与瑕,就是件了这个狗钦差,被撤职查办从大堂揪下来的。巡缉营的人,有权搜查任何船只、房舍、仓库、甚至官绅大户的宅院私室。
在江上搜查船只,是职责范围内的事。闹海蚊当然知道巡缉营是怎么一回事,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可怕。今天、他把这些人误看成水贼,犯了最可怕的错误。
要命的是,吴姑娘一剑杀死了一个人!
杀水贼当然理直气壮,杀一个普通人,也不会有后患,杀了巡缉营的人,麻烦大了,虽则走狗人人皆曰可杀。但那将是天大的祸事,无可挽救的大灾难。
“你千万不要打灭口的烂主意!”四海功曹似乎在提警告,“你们虽然有十二个人,也许全是些无敌高手,不难把剩下的九个人杀掉,但也可能有一个人能跳水逃走。”
闹海蚊的确是动了灭口的念头,而且打算展开行动。
可是,四海功曹柏宏达,是侠义道朋友中,名震江湖的高于名宿,他当然不允许任意屠杀公人的事发生。
巡缉营的力士,名义上仍是公人。虽则本质上只是鄢钦差所豢养的鹰犬,并非真正的公人。
“而且……”另一个青衫客向江上一指,“看!那艘单桅快船,是策应的船只,他们正在监视这里的动静。你们即使能一举杀光这九个人,能逃得掉吗?能杀得光那艘策应船上的人吗?”
闹海蛟脸色泛灰,直流冷汗。
断魂刀客抱起已经断气的沈豪,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两里外江面上的策应船,也以长啸声应和。
“咱们走!”断魂刀客向同伴厉叫:“山长水远,后会有期。你们,将会为了今天的事,付出千百倍惨烈的代价。我们的人不能白死!”
九个人向江下移动,向所乘的船走去。
“杨兄请等一等!”闹海蚊跟在后面,只急得冷汗彻体,“这是一场误会,请……”
断魂刀客不理睬,脚下一紧,九个人飞跃登船,船上的六名船夫立即将船推入水。
“杨兄……”
闹海蚊仍不死心,跟到江边大叫。
“你可以到总理行辕申诉。”断魂刀客厉声说,“你知道总理行辕在什么地方。开船!”
顺水顺流下放南京,策应船也降帆转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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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个男女的脸色都不正常,吴姑娘更是粉脸泛青。
九华剑园地属池州府,是盐政总理管区。
九华剑园在江湖朋友心目中,是剑术宗师的山门圣地,声威远播。剑园的子弟,也是亦正亦邪令人害怕的人。
高手名宿或者是魔头凶枭,奈何不了剑园。但一旦由官府出动,剑园便注定了烟消火灭的厄运。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连绿林大盗的山寨,也禁不起官府进剿,一座位于城郊的庄院,怎禁得起官兵攻打?
四海功曹三个人,神色不安地向他们接近。
闹海蚊本来就是大江水上的黑道之豪,曾经是私枭的头头,但并不走私盐,仅走私其他有价值的货物。
四海功曹却是侠义道的风云人物,与黑道人物是天生的对头,虽则也与一些有风骨的黑道人士有往来。
“你就是九华剑园绝剑狂客的女儿?”四海功曹苦笑,“巡缉营的快船,将会很快到达池州,务必要赶快赶回去应变,还来得及。”
“柏前辈,晚辈并无下毒手杀人的念头……”
“问题不在是否杀人。”四海功曹向闹海蚊说:“你们不知道这是定下的圈套,铲除大江附近豪强的阴谋吗?”
“柏兄的意思……”闹海蚊悚然而惊。
“大江两岸的仁义大爷你知道吧?”
“三眼功曹林柏森!”闹海较当然知道,他是领导大江两岸黑道好汉的大豪,“他的功曹绰号,与柏兄的功曹不一样,他只管江湖好汉的功过,而你老兄却是管……”
“不谈功过。老实说,谁也不配称功曹。”四海功曹感慨地说:“绰号是捧出来的,林柏森不敢管四大奸恶的事,所以与巡缉营维持相安局面。他在尚义小筑也躲得十分秘密,连袁州严家的一帮一会也奈何不了他。而你们,却经常暗中帮助大江的好汉,成了巡缉营的眼中钉。他们一直就在暗中布局,制造铲除你们的借口。这次事故,本来就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哎呀!”十二个人皆脸色大变。
“这一次他们如果失败,下一次或者更下一次,早晚你们会中计上当的。我敢保证,他们已经向尚义小筑施压力,不许三眼功曹的黑道群雄声援你们,要一举铲除九华剑园的潜在势力。赶快走吧!希望你们还来得及应变。”四海功曹叹了口气,“很抱歉,在下爱莫能助!”
三人沮丧地走了,闹海蚊立即登船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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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的人逃得快,打击也来得快。
计划早就订妥了的,打击真有如雷霆。
九华剑园并不在九华,而在池州附近。
率领巡缉营主力的人,来自南京总理盐政行辕,而且有的镇抚(南京的锦衣卫掌理刑案衙门)的将爷偕行。
池州府的官吏成了缩头乌龟。噤若寒蝉不敢出面干预。
一把火将剑园化为瓦砾场。并没发生拒捕情事,到底杀死了多少凶犯,官府从来没公布过。
江湖朋友知道的是:九华剑园的主人绝剑狂客吴世权一家老少,已在兵临别剑园的前一夜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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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期间.池州府对岸的白兔洲东岸,闹海蚊钱四海的好友,白兔湖孙家的主人孙星羽,也被巡缉营的人杀入,抄没了所有的财产。
孙星羽—家老少,也是大劫光临的前片刻失踪的。
孙家的宅院步了剑园的后尘。被一把火烧成白地。
任何一个江湖豪强,即使他名震天下,拥有惊世的潜势力,在江湖道上举足轻重,家大业大雄霸一方,但一旦得罪了官方权势人士,下场是相当悲惨的。
暗潮激荡,谁也不甘心。
孙家大院的主人孙星羽,在江湖来头甚大,绰号叫飞天豹子。他一度曾是大江水陆黑道群豪的仁义大爷,具有相当庞大的潜势力,声望比好朋友闹海蚊,高出甚多,武功也高得多。
那天的双桅快船,就是这位孙大爷的自用船只。
人都躲在暗处活动,各自调兵遣将候机报复。
巡缉营明里的活动更积极,暗中的活动加强了十倍,出了重赏收买眼线,发誓要找出那天行凶杀人的十二个凶手的下落。
其实这只是表面文章,骨子里的目标是剑园。
巡缉营的威望,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十万火急的讯息传抵仍在浙江巡视的鄢总理行馆,执事人员立即派出十余名得力保镖,星夜赶赴南京行辕主持缉凶大局。
风雨欲来,紧急迫缉令下达每一盐政分区。
行走大江的私盐贩子叫苦连天,因为巡缉营大举出动,几乎行走大江的大小船只,都受到巡江船的强行拦截检查,运私盐的船只已经几乎绝迹,生计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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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荻湾,在东流县城北面十余里,地势幽僻被称为蔽地。江滨唯一的小渔村,居民仅四十余户,全村没有一栋像样的房屋,绝大多数房屋都是土墙茅顶的茅舍。
天将破晓.夜间打渔的渔舟纷纷回航泊岸,滩岸的几座简陋码头,渔民正在忙碌;突然有五艘八桨蜈蚣收船,箭似的冲搁上滩岸。
渔夫们大惊失色,看到三四十个佩刀带剑的人冲向百步外的村落,‘吓得乱成一团,却又不敢喊叫,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不可能是水贼了。
水贼绝不会抢劫江滨的穷渔村,而且其中一些人穿得十分光鲜,一看便知是有身分的人,不像是相当穷的水贼。
四十余名凶神恶煞,包围了两家相邻的茅屋。
他们并不急于破门而入,完成了包围。便各占有利位置相候,等候天亮光临。
天亮之后,不可能有人摸黑脱逃了。
右首一家屋后猪栏,传出轻微响声,隐约有物体悄然移动。
‘黑暗中,突然传出一声阴森森怪笑。
“天亮后可以从前门出去。”另一个刺耳的嗓音在夜空中震荡:“谁胆敢从这里扮鼠蛇溜走,我枭面人屠一定要掏出他的心肝来喂狗,不信可以试试。最好不要试,哼!”
“唯我天君在此恭候。”怪笑的人停止怪笑,嗓门阴森慑人:“恭候送死的人。人屠,你的刽刀太利了,刀起头落没得玩啦!有人出来,让给我消遣消遣好不好?”
把杀人当作消遗;想从这里逃走的人哪能不怕?
枭面人屠与唯我天君的绰号,也足以让一流高手丧胆,这两个家伙都是黑道大豪,是超拔的高于,足以震慑武功一流的高手名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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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亮了,渔民全被赶回住宅,不许任何人在外走动,家家闭户犹如死付、
两家茅舍的柴门同时开启,出来了,八个刀剑插在裤腰带上的人。
屋前的晒网场中,有五个人屹立相候。
“鱼鹰丘萍,上前回话。”中间那位穿了一袭宝蓝长衫,佩了一把古色斑斓长剑的中年人,背着手发话,声如洪钟,“要死或要活。你有充裕的时间选择。”
晨曦下视线良好。朝霞映射在这人身上,像一尊天神,宝蓝长衫反射绚斓的光彩。三十岁上下年纪,正是男人一生最成熟岁月,剑眉虎目,一表人才,朝霞映照下红光满面,气概非凡,高大雄健英气勃勃。唯一令人害怕的是,他流露在外的骠悍而冷森的气势.虎目中闪烁着令人寒栗的奇光,似乎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天神,随时都可能把坏人或者好人打入地狱。
左有一字排开的二男女,也都是气势慑人的英雄好汉,一看便知足在江湖甚有地位,武功与声望皆高人一等的江湖名人。
高高瘦瘦的鱼鹰丘萍,不得不沉着地上前打交道。
他是大江上下水上的豪霸,声誉比闹海饺高出甚多,必须有担当,对方既已知道底细,不出来必定难堪。
“颜老弟.你带大批人手包围我这处歇脚站,是不是找错了对象?”鱼鹰丘萍显得镇定从容,挪了挪腰间的分水钧,“丘某……”
“闭上你的嘴,别用这种狗屁话来敷衍我!”颜老弟威风凛凛、声震耳膜,“你鱼鹰丘萍不足下三滥的泼赖,你有你的声望地位。我无情剑颜士杰也是一代年轻之雄,我也有我的身分威望,你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有极重的份量。”
“在下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