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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表狂龙一直就无法给予九华剑园的人致命一击,在其他事务上浪费了许多光阴和精力。这次,他大举出动志在必得。
歇息处只留下几个人驻守,照顾三两个不幸患病的人,和照料坐骑、行囊,几乎成了不设防的城。
大队人马行动,迁延时日,人愈多麻烦也愈多、衣食住行产生各色各样问题;留守就是困难问题之一。
他们该在客店住宿的,但住客店行动不易守秘,而且九华剑园他人与所有的对头,不可能也躲在城里住宿,躲在郊区飘忽而动,从城里出发追捕,既不能守秘,也收不到时效,人马还没赶到,猎物已经闻风远扬了,因此必须躲在城外伺机而动。
需要大批人手出动,留守的人实力单薄,所以希望来不及召回的人以及眼线、能陆续赶回增加实力。
没有几个人赶回,丧门恶煞几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留守的人愈感到心焦。
留守的主事人,是南京营本部的名力士,铁笔银钩王允常,原是镇江府的水贼头头,使用一柄乌光闪亮的判官笔,和银光耀目的分水钩,交手时一长一短交互为用,水陆能耐皆超尘拔俗。
他对八表狂龙冒冒失失,在片刻间便决定倾巢而出的举措,心中不以为然,极感不满,认为这是鲁莽冲动的决定,绝不会有好结果。
他的忧虑不是没有理由的,重要的消息以往皆是柳思所供给,目下柳思已被逼走了,其他眼线所供给的消息,十之七八不可靠,大多数是一些捕风捉影难以证实的线索,贸然大举出动显然失策。
没有人能改变得了八表狂龙的决定,连位高辈尊的西岳炼气士也不能。
他不相信九华剑园的人,会浪费时间雇人制竹筏渡江。
飞天豹子和闹海蛟,都是大江两岸的地头蛇,巡缉营虽则大举出动封铰,绝难杜绝地头蛇活动的间隙。所以他认为八表狂龙有勇无谋,累及所有的人疲于奔命。
他监督两名手下替坐骑备料,四十余匹健马围在树林中,发出各种扰乱听觉的杂音,他愈看愈心烦。这些坐骑,本来该由旅店的伙计照料的,圈在野外,草料和水管需料理,不胜其烦,三两个人实在照料不过来。
“真是见了鬼罗!咱们在这里于什么?”他不胜烦恼地怨尤,往棚屋走:“捉强盗的散兵游勇?他娘的!真有出息啊!”
以往他们带了人拼命缉私盐,也顺便缉其他的私货假公济私,更自行包庇私盐或自行私运,拼命赚钱,弃东逐北没入敢反抗他们,碰上了一些有分量的人,不消三下两下就把人摆平了事。
现在,得丢下财路,奔东逐北与高手拼命,随时可能丢命丧身。所以,他在问自己,在这里干什么?既没有机会发财,也失去花天酒地的生活享受,而且随时可能送掉老命,这日子谁愿意过?
接近棚屋,他突然止步闪在一株大树后,像发现猎物的豹,全身蓄劲待发。
悄悄地,他的银钩离匣。
他锐利的目光,搜寻四周的可疑征候,拉长耳朵倾听可疑的声息,警觉心提高至顶点。不远处马匹的声息,对听觉不利。而在树林中,听觉最为重要,人在林中走动,绝难不发出任何声息。
久久,毫无所见。
棚屋内应该还有两个人,大概在偷懒睡大头觉。
又久久,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是大名鼎鼎的铁笔银钩,不是胆小鬼。
“方兄弟,方日升!”他大叫,想叫出屋内的人。
没有回音,他警觉地将注意力放在圈坐骑的地方。树挡住了视线,他看不到照料坐骑的两个人。
他不能无缘无故发出警号,以免贻笑江湖。
“韩虎!宋永福。”他呼唤照料马匹的人。
照料马匹的人,应该不至于睡懒觉。可是,没有任何回音。
全身汗毛直竖,他心惊了。
“方日升,周杰!”他不死心,再次向棚屋大叫。
终于,有人出现在门口。
他大吃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
绝剑狂客吴世权,九华剑园的主人,也有人称为南剑,剑道的宗师级风云人物。
“不要叫了,你的人都无法回答你了。”踱出门外的绝剑狂客冷冷地:“他们走了。”
走的意思有多种,就凭个人的想象啦,有时意义是极端相反的。正如江湖朋友的口头禅:上路;有的意义指动身,有的意义却是去死。
他当然不会往好处想,只想到走字代表死。
“你……你怎么反而在这里?”他当然认识绝剑狂客,巡缉营的走狗,有一半高手认识绝剑狂客。
“呵呵!我该不在这里吗?”绝剑狂客怪笑。
“龙主事带了人……”
“我知道,到江边宰我去了。”绝剑狂客打断他的话,“他得到我吴家的人,正在准备竹筏渡江。到南京捣你们巡缉营山门的消息,意在一举埋葬我们。兵不厌诈,我玩诈术并没感到有愧。”
“吴兄,咱们也是奉命行事……”
“挺起你的脊梁来,姓王的。”绝剑狂客声色俱厉,一步步欺近,“你铁笔银钩曾经是玩命的悍寇,曾经是一代之雄,不是烂污的下三滥,没种的英雄。这几年来,死在你们巡缉营手中的人,没有一万也五千,你没有理由贪生怕死,在紧要关头摇尾乞怜。”
“你……”
“哪怕你跪在地上叫祖宗饶命,我也会毫不迟疑杀死你。”
一声怒吼,银光耀目电射而出。
“铮!”的一声,绝剑狂客拔剑、挥出、挺入、应变之神速令人目眩,封住了急袭而来的银钩。
钩可克刀剑,他的钓却克不了绝剑狂客的剑。
钩剑乍分,贴身了。
左手疾吐,判官笔行致命一击。
绝剑狂客敢随剑挺身切入,用意就是让他出笔。
他不假思索的发招,反应出乎本能,机会太好了,他却没想到,绝剑狂客应该随剑的反震而飘退的,根本不可能剑震开了,身形仍然向前冲,高手拼搏,这种致命错误,是不可能发生的。
笔快逾电闪.直通绝剑狂客的右胁。
“铮!”的一声,绝剑狂客的剑靶云头,奇准地下击,击中判官笔,笔尖猛然下沉。
剑光一闪,龙吟震耳,锋尖划开了他的咽喉。
人影急分,血泡一涌,他向后仰面便倒,开始猛烈地挣扎,鲜血染红了一丈方圆的草地。
***
天黑了,上房中的柳思大感困惑,怎么不再有人前来撒野?难道丧门恶煞受到重刨;八表狂龙就胆寒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依八表狂龙的性格,早该愤怒如狂带人打进店来。
第二一章
他在店中等候变化,并没外出打听消息,并不知道丧门恶煞那些人,并没返回凤凰山,更不知道八表狂龙正带了大批人手,在江边穷搜九华剑园的人。
他也不知道,九华剑园的人,毁了凤凰山的歇息处,赶散了所有的坐骑,也没收了所有的行囊。
晚膳毕,他在房中品若。
房中共有五盏菜油灯,光度明亮。
“这狂小子不发狂,性情改变不是好现象,他可能来玩阴的,我得留心些。”他心中暗忖,“我不能缚住手脚等他来,该主动去找他。”
心中一动,他开始进入内间洗漱。
这种高格调的上房相当雅致,本来就是招待生员仕子,或者达官贵人的精雅上房,这是高升老店的特色。每间上房都拥有一问放了盆栽的小院子,每间客房似乎都是独立的。
小院子外面是小走廊,通向公众活动的大院子,而大院子却看不到小院子的活动情形,因此有女眷的旅客,不至于受到其他旅客的干扰。
同时,这也表示上房里的人,也看不到其他旅客的活动,每问房都是隔绝了的空间。旅客如果想和其他旅客连络感情,必须到大院子去活动攀交或者将朋友请入房小叙,上房的外间可以当会客室使用。
通常每间上房有一个店伙照料,有女眷的则另加一个仆妇,随时听候差遣使唤,平时在不远处的值更堂歇息,一唤即至。
他并没招唤店伙,突然听到外间有异样的声息。
一个稍有经验的江湖朋友,安顿时一定会留意门窗,房门不论昼夜,随时都掩住上闩的。
他也不例外,并不认为自己武功超绝,功臻化境,不需要随时提防意外。相反地,他对防险的事十分注意,不敢有丝毫疏忽,任何一个超尘拔俗的高手,也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是水火刀兵不侵的不坏金刚。
门窗都是上闩上扣的,室内怎么可能有声响发出?
他不动声色,随口吹熄了内间的菜油灯,轻轻拉开内问的门帘,凝神留意外间的动静。
黑暗中,他整个人似乎与黑暗融合成一体,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他已不复存在这处空间里。形影消失无迹可寻。
这片刻,外间有了动静。
外间还有四盏菜油灯:两座台灯、壁灯、和内外间的走道照门灯。
首先,是微风飒然,气流的轻微流声,在他耳中依然清晰可闻。
天气炎热,门窗紧闭,不可能有风吹入,怎么可能听到气流轻拂的声音?
壁灯火焰一升一沉,转绿之后徐徐熄灭了。
台灯的火焰开始拉长,然后缩短,变绿。
暗光摇曳,室中多了一个人。
确是一个人,一个平空幻现出来的人,长发披肩,从前面分垂及腰,露出苍白的面孔,黑眼圈甚大,血盆大口,眼中似有隐约幽光射出,极为可怖。
一个传说中的女鬼,白衣白裙腰间缠有草绳的女鬼。
右手徐上抬,大袖中逸出一道青虹,沿走道蜿蜒飘掠,有如活物夭矫探索而进,飞入内间,环室绕了两圈,倏忽而没。
片刻,女鬼换抬左手,袖底飞起一团拳大的绿色光球,沿着青虹所飘走的路线,进入内间也绕飞两匝,再隐没在墙根下。
空间里,流动着须留心才能嗅出的异味。
“咦!怎么没有人?”女鬼突然自言自语:“他没有出去呀!”
终于,她拨门启门出房。
房外也有一个女鬼,但穿的却是黑衣黑裙。
“小春,你一定在某时刻疏忽了,没留意他外出。”白衣女鬼说:“人已不在房中了。”
“那怎么可能?”黑衣女鬼急急分辨:“小婢绝对不曾有刹那疏忽,不久前店伙还送茶来,他亲自闭上门在里面品茗,此后门窗皆不曾开启。”
“那就怪了,的确没有人在内。”
“小婢就不知其故了。”
“怪事。”’白衣女鬼重新推开房门。
两女鬼大吃一惊,房内灯火已经恢复原状,外间的圆桌旁,柳思大马金刀面向外落坐,正在泰然自若斟茶,茶注入杯的响声证明眼中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是真实的而非幻觉。
白衣女鬼轻灵地飘入,黑衣女鬼把守在房门外。
这瞬间,突变倏生。
狂风乍起,灯火摇摇,杯壶乱飞,桌凳满室急旋,室中怪影在狂风中舞动,各种声浪震耳欲聋,杂物碰撞所发出的。响声此起彼落,似乎全室已经成了一个大搅锅,所有的物品皆被无形的怪异力量所搅动,声势惊人。
所有的灯火,在同一刹那熄灭。
入室的白衣女鬼,也成了与各种物品中的一种.被狂风所带动旋舞,衣裙飞扬,长发散张如飞蓬,手舞足蹈不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门外的黑衣女鬼,仆伏在地像死尸。
砰一声响,白衣女鬼终于在黑沉沉的乌天黑地中,摔落在壁根下,嗯了一声便失去知觉。
鬼碰上了鬼,道行不高的鬼当然要遭殃。
***
房外的小院子小巧雅致,几盆花草盆栽玲珑可爱,夜色暗沉沉,但排窗泻出的灯光,可隐约分辨景物。
白黑两女鬼被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