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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游戏,也玩完了。这些事,大概都是大将军叫你做的?!你替我告诉他,案发了,他逃不了,也脱不了罪的。”
当崔各田惶然的把这些话转知大将军的时候,大将军却匕笆不惊草木不惊的说:“其实,这个把月来,他也根本没放弃过调查行动,只是在暗底里进行,并请得“五人帮”那几个家伙偷偷协助。”
“他不是个易对付的人,不过他还是有一个大缺点,仍捏在我手里。”
“大缺点?”崔各田战战兢兢的问:“他,还有吗?”
“他爱女人。”
“女——人?”崔各田似乎从未听说过这种“动物”似的。
“我女儿:小刀。”大将军肯定得像知道自己左手有五只手指一般的说:“他喜欢她。”
崔各田眼睛一亮:“那么,何不把仇家结成亲家?”
“办不到,”大将军决绝得像知道脚趾永远不会是手指一样,“因为——”
“他是冷悔善的儿子。”
“他是老盟主的儿子。”
“他是要来报仇的。”
“这个人一定要杀掉或者毁掉。”
“——而且,不能也不便由我们的人动手。”
“所以,要请一个来——”
“——一个高手。”
“只要这人来了,一定能杀掉他。”
“这人是谁?”
崔各田重逾千斤的问。
“冠盖满京华,杀手独憔悴。”
大将军力以万钧的答。
他用的武器亘常是一个问号
“铁手的手,追命的腿,冷血的剑,无情的暗器。”
“他们是四大捕快。”
“唐仇的毒、屠晚的椎、赵好的心、燕赵的歌舞。”
“你说的是四大凶徒。来的莫非是……”
“他的武器亘常是一个问号,一如他的人。”
“——屠晚?!”
“和他的推。”
“只有他才可以对付他?”
“不,更重要的是,只有他才是最方便对付他的。”
“——您要屠晚怎样对付冷血?”
大将军没有回答。
他只是说:“请杨奸。大笑姑婆和司徒拔道来。”
当杨奸、司徒拔道和大笑姑婆走入“八逆厅”的时候,都不大能够呼吸。
因为实在太臭了。
实在是太臭太臭太臭了。
连这三个向来杀人剐人不眨眼的武林高/老/好手,都有点想呕吐。
但他们不敢吐。
甚至连眉头都不敢皱。
(他们向来都知道大将军很“臭”,但却不知道为何臭得那么厉害!)
厅里有两口大瓮。
两口瓮上横置着一块木板。
大将军就支颐斜躺在板上。
他们不知道大将军最近又在修炼什么武功。
他们不敢问。
他们至多只用眼尾斜脱了桌底下的痰盂一眼。
“我要你们来是要告诉大家,”大将军开章明义的就说:“冷血必须要铲除。”
司徒拔道立刻说:“原为大将军效死。”
“我们盟里的、帐里的、庄里的人,都不适合这项任务——冷血毕竟是御封的捕头。”
杨奸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上次,我们不是从京城里请回了一个杀手——?”
“是。”
“听说他在京城里有替相爷狙杀政敌逾五十二人的纪录?”
“是的。”
“他一向都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杀手?”
“他一向是个寂寞的杀手。”
“那很好,我要的便是这种杀手,他是屠晚?”
“便是。”
“听说他的椎法很好?”
“天下第一。”
“而且他的椎法是一个问号,谁也不知道他的使椎之法,所以也无法逃过他的狙杀?”
“确是这样。”
“——那么,上回他为何没把冷血格杀於危城之外?”
“因为他不肯干。”
“不肯干?”
“是。”
“为什么?”
“他嫌钱太少。”
“我们不是给他一千两银子吗?这足够请十个杀手了。”
“但他发现要杀的比十个人还值钱,所以要求‘大出血’。”
“大出血?”
“大出血就是至少要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
“金子。”
“金子。”
“好,就给他。但我要用我的方式杀——我的方式,他的方法。”
“可是,他一向是用他的方式和方法杀人。”
“给他两千两。”
“金子?”
“另加一千两银子,我还要买一家人的性命。”
“一家人?哪一家人?”
“随便哪一家人。要杀像冷血这种人,一定要有“陪葬品”,要流血,就血流成河;要见血,就来个大出血!钱,我有;人,他杀。”
“我……试试跟他说说看。”
“这时候,丰富的菜肴又端上桌面,仆役们盛上热腾腾的白饭,大将军开始请大家喝汤。
他的三个属下都小心翼翼的喝着汤,仿佛生怕汤里会伸出一只捏着他们鼻子的怪手。
“汤好喝吗?”
“好。”
“好就多喝一些。”
“谢谢大将军。”
“汤还够热吗?”
“刚好。”
“那就趁热着喝。”
“多谢大将军。”
“真可惜。像冷血那么有用的年轻人,却喝不到我筵上的好汤。”
“那是他自己没有福气。大将军对他那么好,那么恩厚,那么器重,他还那么不识好歹,真是该一棒子打杀!”
“……不过话说回来,他虽然依然秉公办案,但的确己有些手软,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咄咄逼人了。”大将军一面咀嚼着汤里的肉骨头,发出仿似门栓子松了给风吹动的叽叽声响,“是人,就会有情;有情,便有给软化的时候。你们别以为他很坚定,其实他也开始动摇了,只是他够坚强罢了。如果他不是冷老鬼的儿子,我或许还会用其他的方式……现在—
—”
“卜”的一声,他咬碎了嘴里咀嚼的骨头,并开始嚼食里面的骨髓,嗤嗤有声,“他毕竟还是年轻人,不知道这年头害你的人通常都会以帮你的脸孔出现!大家学乖了、学精了,谁还会笨到以坏人和恶人的样貌出现!”
吃完了骨头,他又津津有味的喝起汤来,一面像自己说给自己听的道:“大出血。大家平静久了,也该大大出血一番了。”
然后,忽然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们可有发觉一件事?”
三个人都连忙问道:“什么事?”
大将军愤慨的道:“味道。”
“味道?”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重复这两个字,都不敢多置一字。
“臭味。”然后大将军像一个兴奋的小孩子在出示自己心爱的秘密玩具似的,推开了那两个瓮盖着的木板,以致这三名部下都可以看清楚瓮里的情形:
他们看到了两个“人”,和一大堆虫。
其中一个,双手齐时剁去,双腿自膝切断,千万蛆虫,正在他的伤处进进出出,忙得像川流不息。
另一个人还好,四肢齐全,但蛆虫却是自他眼、耳、口、鼻穿进穿出,每一条都忙得像大酒楼在摆设大筵宴时的庖厨。
这些虫跟粪坑里的蛆虫无疑是同一种类,只不过更大、更肥、更粗、更臭,而且全身有倒钩和长毛,嘴里还伸着尖齿、硬须。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居然还没死。
还活着。
活着受罪。
他们一时都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人。
“你们不招呼吗?他们可跟你们是熟得朝见晚遇的人了,你们不认得了吗?他们是李阁下和唐大宗啊!”大将军既为这两人作故友重逢的引介,又大为惋惜的道:“十八年前,我请他们替我斩草除根,他们告诉我已赶尽杀绝;但十八年后,却给我留下了一个要让我大出血的孽种!”然后他又坐下来喝汤,每喝一羹,就啐一声,一面摇首摇脑的道:“每个人犯了错,都得付出他们的代价的,是不是?他们还有点用,我不会让他们立刻就死……对了,汤快要冷了,快坐下来喝汤吧!”
“呃”的一声,大笑姑婆终于呕吐出来了。
小乌鸦
人在得志时总不认为是幸运眷顾,但在失败时总却爱归咎目己的不幸;正如人在得意时总忘了朋友,失意时总会说受人所累。
阿里妈妈
阿里没有了爸爸。
阿里只有妈妈。
——这位何大婶,人皆称之为“阿里妈妈。”
“阿里妈妈”其实当然就是指“阿里的妈妈”。
阿里原姓何,是“下三滥”何家的旁门子弟。阿里妈妈的性子比儿子更烈,固守老渠乡与官兵对抗之际,她见军队杀百姓杀红了眼,她也杀官兵杀红了脸。阿里还有一个舅父,就住在危城郊西胜景“久必见亭”畔,叫拐子老何,是衙里的牌头,跟上上下下的人都混得厮熟,但他的一身硬骨头,却绝对没有混软。
在“屠村”一役中,阿里妈妈没有死,她护着好些村中妇孺,逃出生天;拐子老何也没有罹难,他因阿里力邀和冷血支持之故,光明正大的比阿里还先一步重返危城,加入冷血的“锄奸惩恶小集”里,搜集大将军的种种恶行罪证。
初时,正如天下一切母亲一样,她开始并不赞成自己的孩子与大将军作对。
——当她听说自己的儿子,在浪迹天涯之后,退回老渠,不再去冒风冒险,且不管他是为了自愿或被迫的理由,她都非常高兴。
直至她发现世间事不是不管事就不关你的事,而是你越是怕事就越多事——直至她发现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相继的、连续的、单人的、集体的,受到大将军和他同僚们的逼害和消灭,终於,阿里妈妈不再坐视。
她的孩子也起来反击。
——不再退缩。
——勇於面对。
奇怪的是,当你勇敢地去面对和克服难题的时候,这难题其实也并不似你想像中那么可怕、强大、艰难了。
而且,当你楔而不舍去解决困难的时候,跟“困难”同在的麻烦就会越来越少,而跟你站在同一阵线的助力就会越来越多。
只要一旦能孤立了“困难”也不成其为什么“困难”了。
阿里妈妈在老渠引领一干妇孺对抗杀人放火的官兵之时,还曾面对过杀入老渠的一名高手:
雷暴。
雷暴当然姓雷。
“雷”姓在当时武林中,只代表了一件事(也是一个可怕的事实)。
江南霹雳堂!
自从江南雷家的领导人自觉在刀在剑在十八般武器里,都不见得能在江湖上有独一无二出类拔萃的成就之后,他们就开始折断了他们的刀、挂起了他们的剑。
他们弃绝了暗器;因为若论暗器,天下雄豪,唐门第一。
他们放弃了轻功——“逃”起来,谁有“太平门”梁家那么快!
他们不屑于讹人——那是“千门”沙家的活儿;他们也不用毒——使毒是“老字号”温家的绝活。
他们不炼斧:斧是斑家的绝技;他们也不易容:乔装是慕容家的绝艺;他们更不走“金字招牌”方家的点穴奇功,亦不跟从“云南三司”的蛊术和王府谢家的阵法。
他们制造火药,号称“霹雳堂”,建立“雷家堡”。
另外,他们苦修指法。
指功。
——其中尤以雷家两名惊世人物:雷卷创出“失神指”、雷损创下“快慢九字诀法”,而名成天下。
雷暴当然比不上江南霹雳堂雷家高手中第一号难惹人物:雷卷,也及不上号令“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可是他仍是一个人物。
——就算他背后己捱了冷血一剑,他仍是个极出色的人物。
所谓出色,是指与众不同:与众不同不一定就是好的意思。
当阿里妈妈乍见雷暴的时候,确是见他“与众不同”。
那些比强盗还不如的官兵,一旦杀进了村,如狼似虎,杀人不眨眼,手起刀落,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