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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会的工夫,里面传出人声:“是小寿子回来了?”
江元咳嗽一声道:“管家,我是来访皮老爷的!”
屋里面的人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家老爷听曲子去了,还没回来,你明儿早再来吧!”
江元心头火起,可是他却忍了下来,接道:“我是远道来的,你快开门吧!”
又隔了一阵,门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他一开门,嘴中便抱怨道:“这么大寒天,天都黑成这样子,你是来干什么的呀?”
他说着用灯笼向江元照去,江元有些不悦,但他不愿打草惊蛇,强忍住怒气道:
“我已告诉你,我远道而来,你既然不乐意,我走就是,误了事可是你担!”
那人见江元品貌不凡,衣着华贵,早已不敢骄狂,闻言忙拉着江元袖子道:“晦!
您何必跟我一般见识?我跟您说着玩呢!您瞧,这么寒的天,您快里面请吧!”
江元哼了一声,随他走了进去。
只见这片庄院倒也不小,两旁厢房都是灯光明亮,不时传出阵阵吆喝声,正在赌着牙牌。
那汉子打着灯笼,引江元由一条雪径向后折去,边走边道:“少爷,您这是从哪儿来,怎么没带行李?”
江元随口答道:“嗯,我是河南来的,下午才到,已经落了店了。”
那人笑道:“哟,您既是老爷的朋友,干吗还落店呀?明儿个赶紧搬过来好了,我们老爷最好客的!”
说着二人已来到一列厢房之前,那汉子将江元让入了正厅,笑道:“您坐一会,我招呼他们送茶来,再给您通报一声。”
他说到这里,想了一下,说道:“哦!对了!我忘了问您贵姓!”
江元含笑回答道:“我姓骆,骆驼的骆!”
那人施了一礼,说道:“我叫二喜儿,您先坐一会儿!”
他说着躬身而退,江元心中想着:“这京城地方的人,嘴皮可真会说话!”
江元背着手,打量这间客厅的摆设。
这间房子并不十分大,可是摆设却非常华贵,座位上都铺了虎皮,墙上挂着几幅名人书画,房子的一角,还摆了一个大火缸,甚是温暖。
江元正在打量,有一小童送上了一杯香茶,笑道:“少爷,您用茶!”
江元含笑接过,才饮了一口,便见二喜儿走进来,笑道:“骆少爷,我们老爷还没回来,太太这就来!”
江元一怔,有心不见,可是又说不过去,只好含笑点头,说道:“好的!我有要紧的事,今晚非要见见你们老爷!”
二喜儿笑道:“您放心,老爷一准儿回来!”
正说之间,突听屏外传出一个妇人口音道:“小春子!倒茶没有?”
先前的小童,在外答道:“倒了!是毛尖儿!”
那妇人嗯了一声又道:“客人远道来,总要吃点东西,你去端些点心来!”
小春子又答应一声,二喜儿笑道:“我们太太来了!”
他说完向一旁退下,江元心中忖道:“这妇人倒会治家!”
江元正想之际,便见屏风之后,走出一个半老的妇人,她的年纪果然很大,可是态度温文,面容清秀,依稀可以看出她昔日的风韵。
她微微地欠了一下身,对江元道:“这位是骆少爷吧?”
江元迟疑地回了一礼,说道:“是的!我就是!”
落座之后,皮夫人含笑道:“骆少爷远道来访,鲁秋恰好出去,真是对不住得很。”
江元连忙说道:“哪里……晚生深夜造访,打扰过甚,实在很不应该,不过……有些重要的事,一定要面见皮先生。”
皮夫人点点头,这时小春子送上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皮夫人道:“骆少爷,您跟鲁秋……”
她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因为她见江元如此年轻,绝非皮鲁秋朋友之辈。
江元机灵地接口道:“我与皮先生并不相识,这次是受朋友之托而来。”
皮夫人点点头,笑道:“这就是了,叫您多辛苦。”
江元又谦让了几句,这时房间开处,由外走入了一对青年男女,都长得清秀俊逸,一进门便围着皮夫人,说长说短。
皮夫人笑骂道:“这两个东西,真没规矩,没瞧见这还有客吧?”
二人这才回过了头,那女孩脸上一红,立时回屏后,跑进房去。
皮夫人轻轻地笑了起来,说道:“这孩子,没见过世面,叫您笑话了。”
江元连忙谦让几句,这才知道是皮鲁秋的一双子女,心中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这时皮鲁秋之子,含笑向江元拱了一下手说道:“弟皮文星,仁兄高姓?”
江元见他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生得一表人才,当下连忙站起,还礼道:“我姓骆,是受人之托来访令尊的。”
他们落座之后,皮夫人笑道:“星儿,你爹怎么还不回来。”
皮文星笑道:“看完戏我们就走了,爹到莫大叔那儿聊天,八成儿就快回来了。”
皮夫人轻皱了一下眉头,说道:“瞧瞧,看完戏还不早点回来,叫人家客人久等……
骆少爷,你可别见怪呀!”
江元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时皮姑娘的声音,突然自屏后传了过来:“娘,您来,我有好些稀罕的事情要告诉您。”
皮夫人笑骂道:“傻丫头,我这儿有客,你没瞧见呀?”
皮姑娘却是不应,皮夫人无奈,笑着对江元道:“骆少爷,叫文星陪您坐会儿,我就来……唉,这丫头真是!”
她说着站了起来,江元忙道:“你请便吧!”
皮夫人含笑退出后,江元心中感慨万千,这种天伦间的温暖,他从来没有享受过。
他在心中叹了很长的一口气。忖道:他们的家庭,是如此的幸福,我却要把他们拆散……
想到这里,他心中很乱,几乎要起身告辞,可是转念一想,他复仇的决心又坚定了。
“他们一家人其乐无穷,可是我自幼孤苦,连惟一的一个师父,木朽之年,也被人陷害了!”
皮文星见江元沉思不语,面上表情时而变换,不禁有些奇怪,咳一声,说道:“骆兄,您还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吧?”
江元惊醒过来,忖道:这皮文星也很精灵,我可不能让他生疑!
江元想着,连忙含笑道:“啊……是的,我是第一次到大都来!”
皮文星点了点头,含笑道:“骆兄可在舍下多住几天,由小弟陪同,把附近这一带的名胜游览一下。”
江元含笑称谢,说道:“我的确正要打扰。”
二人正说之际,突听一个苍老的口音,远远传来,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客呢?”
江元一阵热血沸腾,谋害他师父的仇人,就要出现了,江元却变得紧张起来。
皮文星站起来,笑着道:“我爹回来了。”
皮文星说着迎了出去。
江元独坐房中,心中怒涛澎湃,怎么也抑制不住。
花蝶梦苍老的影子,又出现在他的周围。
那个性情古怪的花婆,在生时控制着江元的一切——包括他的思想,就是她死了,冥冥中仍左右着江元。
江元在极力的压着激动的心,身边皮鲁秋的声音由远而近。
“姓骆的?我不认识呀!”
说着已进入,江元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矮胖的老人,年约六旬,红通通的一张脸,双目如炬!
江元不禁站了起来,拱手道:“皮先生回来了。”
皮鲁秋惊异地打量着江元,心中忖道:姓骆的,莫非是骆江元?
他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可是他见江元态度文雅,加上江元已经将目神收敛,令人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
皮鲁秋忙道:“啊……你请坐呀!”
他们一同坐了下来,皮鲁秋用手摸着白须,说道:“骆小哥,你是从哪儿来的呀?”
江元强自忍着藏于心中的怒火,他不愿在这个地方动手,因为,他刚才所看到的,使他深深地受了感动。
他强装笑容,说道:“我是从河南来的!”
皮鲁秋接着问道:“骆小哥,你一向往在河南一地么?”
江元知他已生疑,含笑道:“是的,我家世居河南!”
皮鲁秋这才稍稍放心,哈哈笑道:“真对不起,今晚上没事,带小孩子们去看戏,是‘三骑驴’也是你们宝地的玩意,没想您在这等着……到底是哪位托您来的呢?”
江元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说道:“是一位吉文瑶姑娘托我来的!”
江元此话一出,皮鲁秋脸上陡然变了色。
江元强忍住仇火,冷笑道:“皮先生可认识吉文瑶姑娘么?”
皮鲁秋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点点头,强笑儿声道:“啊,原来是她……吉文瑶之父是我数十年老友,焉有不识之理?”
这时皮文星在旁看出情形有些不对,插口道:“爹,可是吉文瑶姑娘?”
皮鲁秋点头,说道:“是的,正是她……”
他说到这里,又向皮文星挥挥手,说道:“孩子,你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皮文星却迟疑着道:“爹爹……”
他才叫了一声,皮鲁秋已怫然不悦,作色道:“星儿!你怎么不听话了?”
皮文星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用充满疑惑的目光,向江元望了好几眼,这才出房而去。
皮鲁秋站起身子,不停地搓着双手,显得异常不安。
室内的空气很紧张,彼此都没有一句话,良久,皮鲁秋转过了身子,用低哑的声音问道:“你是九天鹰骆江元?”
江元轻轻地点着头,说道:“不错,花蝶梦的徒弟!”
江元这么说,自己心中也充满了痛苦,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正要毁灭一个幸福的家庭。
皮鲁秋又问道:“吉文瑶父女俩如何了?”
江元了解他为何要问此话,摇头道:“他们与你无关,你不要问了!”
皮鲁秋点点头,自语道:“是的,一条路上的人!”
江元不太理解他的话,停了下来,接道:“这件事是否要马上解决呢?”
皮鲁秋长笑一声,说道:“当然,当然,不过……”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走到江元身前,把声音压得很低的说道:“不过这件事与我的家人无关。”
江元连连地点头,说道:“当然,我骆江元不是昧理之人!”
这时,皮鲁秋脸上才挂出了一丝笑容,沉声说道:“你等一下,我进去安置安置,咱们马上就走!”
江元倒也不怕他跑,闻言点头道:“你去安排吧!”
皮鲁秋在极度悲恐的情形之下,折转后房去了。
江元心中很难过,他知道皮鲁秋去作最坏的准备去了!
隔了很久的时间,江元一直不见皮鲁秋出来,心中正有些不耐,突听室后传出皮夫人的声音道:“鲁秋,你又忘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管闲事了?”
接着又传出了皮鲁秋的声音:“唉,这件事关系吉氏父女,我不能不管,没什么风险,你们放心好了……如果我天亮不回,可能就是到城外去几天,我有件事情,刚才已经交代下来,叫星几去办,我如不回来,星儿可拆信看看,不可把我的事误了!”
江元知道他必定在信中安排自己的后事,心中很是难过,他感到自己是来掳取这个老人生命的。
又经过一段时间,才见皮氏全家,把皮鲁秋送了出来。
他己换上了一身劲装,背上也插了一把厚背刀,见了江元强笑道:“好了,我们快走吧,别把事情耽误了。”
他说着昂然而去,江元怔了一下,向皮夫人及氏兄妹施一礼,说道:“打扰了!”
江元说完这句话,转身欲去,可是皮文星却叫道:“骆兄……”
江元不禁回过了身子,他几乎不敢把自己目光向他们投去,低声问道:“皮仁兄,什么事?”
皮文星向外望一下,见皮鲁秋已走出很远,这才微蹙着眉,用着很低的声音,关切地说道:“骆仁兄,我爹已经多年不动武,久仰骆兄武功高超,到时希望你多予照顾……”
他态度诚恳,言词委婉,江元心中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