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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元闻言不禁大喜,叫道:“师父!你为什么不答我?”
说着他已然扑入洞中。
这是一座颇为宽大和净洁的石洞,洞内并无灯火,显得异常昏暗。
但是江元一眼就看见了花蝶梦,她坐靠在一张石床上,急促的喘息着。
江元大惊,扑到床前,颤声道:“师父!你……你怎么了?”
花蝶梦眨动着那一双失明的眼睛,气若游丝的说道:“江元……你要是再晚半个时辰……就……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江元悲痛万分,跪在床前哭道:“师父……你是怎么了?你……”
花蝶梦伸出了无力的手,扶着江元的肩膀道:“不许哭……听我说,我是中了仇人的暗算,已经支持了两天,为的是见你一面,交待一些未了之事……”
江元已然哭出了声,说道:“师父!你的仇人是谁?我要报仇!把他杀死!”
花蝶梦咳嗽一声,接道:“你别说话,听我告诉你……暗算我的人一共四人,已经被我杀了一个,我受伤之后,仍然可以把其余三个杀死,可是……我已经答应过不杀他们!”
江元忍不住又哭道:“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啊?”
当下花蝶梦便将自己中计之事,大略的告诉了江元,并且说明了红翎已然交出,永不许江元复仇。
江元知道师父必死,大哭,这个老婆婆虽然一向冷漠,可是她对江元爱如己出,十余年来,这种感情虽没有明显的露出,但却充塞在他的精神里。
花蝶梦没有说出仇人的姓名,也没有提到吉文瑶,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
你别哭……我很惭愧,由于我怪癖的性格,把你也弄得有些不正常了,我死之后,你一定要把这怪脾气改过来!
“我没有多久好活了,我死之后,你一定不许报仇,我在江湖上数十年,向来言出必从,你是我的徒弟,也要照我的意思去作!
“我的红翎已经交给一个女孩子,这是本门信物,你一定要取回,可是决不许动武,也不许你偷盗,你自己去想办法……这就是我的遗命!”
这个不可一世的老婆婆,白发拂乱,口鼻皆张,枯如鸟爪的双手,痛苦地交叉在胸前。
她提着最后的中气,说道:“江元……他们用的是十七层湿棉垫,可抵任何掌力……
你一定要练出破它之法,为我争口气……”
江元早已泣不成声,紧紧的拥着花蝶梦,哭叫道:“师父!师父……我答应你……”
这个老婆婆恐怖的脸庞上,带着了一丝安慰的笑容,渐渐地僵冷在江元的怀抱里。
一阵急风,吹落了片片枯叶,传过了江元断肠的哭声。
这个仁慈而又冷峻的老婆婆,像个母亲似的抚养了他一生,现在只是一具僵硬的尸体了!
江元紧抱着她的尸体不放,他泪水似已流尽,也再听不到哭声。
他只是来回的摇晃着,喃喃自语:“师父……我不报仇……我不报仇!”
第二天,就在这座石洞的左前方,有一座新坟。
墓前一块石碑,上面有用宝剑才刻成的几个大字:
“恩师花蝶梦之墓
弟子骆江元泣筑”
在墓头之上,有一个长衣青年,他双手轻扶着墓碑,虎目泛泪,默默地在追忆着。
江元确实伤心已极,从他晓人事起,便是在这个老婆婆的怀里,十余年来,她就是他的惟一亲人,现在,她已到另外一个世界了!
我以后还能与什么人相处呢?江湖上都是我的敌人,难道我要他们了解我、爱护我?
想到以后必需要去接近那些可恶的人,他倒毋宁死去。
我绝不离开这里!我要守着师父的墓,一直到我死了为止!
可是那枝红翎呢?师父最后的遗命,要我把它取回来,我一定要做到!
师父又说不准我报仇,不准偷盗,那我怎么取到手呢?
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交织在江元的心中,使得他无所适从。
他恨不得立时找着仇人,把他们千刀万剐,可是却不能违背师父的遗命,再说他也不忍心离开这座坟墓。
失去了花蝶梦似乎失去了他的生活方式,他不知道他一个人,应该怎么生活下去。
他似乎觉得,只有永远不离开这座坟头——但即使这样,也无法稍减他孤独之感。
这时候,有一个女孩子的影子,慢慢地在向上面移动。
她穿一身玄黑的长衣,头上包着一块同色的丝绢,迎风飘摇,显得异常优美。
当旭日的红光,照到她的脸庞时,才看清了,她竟是在黑夜提灯探坟的铁蝶。
当她爬上了这一大片绝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江元的背影。
铁蝶犹豫了一下,轻声叫道:“喂!有人没有?”
江元正在悲痛沉思之际,闻声转过了头,见是铁蝶,当下点了点头,迟缓地说道:
“啊!原来是你……”
在花蝶梦未死之时,铁蝶曾奉师命来过一次,所以他们可以说已经认识了——虽然彼此还陌生得很。
这座新坟,却给铁蝶带来了莫大的疑惑,她轻轻地移动了一下身子,问道:“这……
这座坟是谁的?”
江元头也不回,失常地摇着手,用痛苦的声音说道:“你不要问……这与你没有关系!”
铁蝶慢慢的走近来,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当铁蝶第一次与他见面之后,就深深地被江元吸引住了。
由于江元一言不发,铁蝶也只好沉默下来。
她静静地站在江元身旁,好奇地注视他的背影和那座新坟。
她心中忖测道:“这到底是谁的墓呢?他为什么这么悲痛?”
她想不透这些问题,更想不透江元——他是一个如此难以了解的人物!
晨风习习,吹得人有些寒凉,江元双手扶着墓碑,把头埋在臂弯里,身体不住的来回摇晃,发出了喃喃的呼唤和祝祷,但却听不见他说些什么。
铁蝶也感到很悲哀,那是由于人类的感情是相通的,她虽然不敢断定里面的是什么人,但她已略略的可以猜出了。
她在一旁的石块上,静静地坐了下来。
江元缓缓地回过了头,他的双目中含着泪水,但却没有流出来。
他用冷峻的声音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铁蝶不自觉的笑了一下,说道:“我……我来这里有事!”
江元眨动了一下明亮的眼睛,问道:“你有什么事?”
他的话永远是那么简短和拒人千里,但是铁蝶不在意,她明媚的眼睛,向那座山洞望了一眼,说道:“我师父叫我带一封信,来见花婆婆……”
铁蝶话未说完,江元突然面色惨变,吓得铁蝶把话停下来了。
江元的脸色稍微恢复正常,缓缓道:“信呢?”
铁蝶闻言有些迟缓,说道:“我师父说信一定要面交花婆婆!”
江元心中一痛,说道:“啊!你要面交?”
铁蝶点头道:“是的!”
江元沉吟了一下,冷冷地说道:“还是交给我好了!”
铁蝶有些为难,说道:“这……”
江元把语气加重了一些,又说道:“把它交给我!”
江元的话,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力。
铁蝶犹豫了一下,终于由衣袖内取出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江元接过了书信,匆匆地看了一遍,塞在衣袖内,说道:“信上的事我知道,你回去吧!”
江元说得这么轻松,铁蝶睁大了眼睛,说道:“那怎么行?我还没见着花婆婆呢!”
江元闻言痛苦的笑了一下,说:“你已经见过了!”
铁蝶闻言有些不解,问道:“你说话真奇怪,我几曾见过了?”
江元闻言突然睁大眼睛,又道:“难道你一定要我告诉你?”
江元说着用手重重的拍着石碑道:“师父已经死了,难道你看不见石碑上的字么?”
铁蝶闻言大吃一惊,她这才注意到石碑上的字,惊得退后了好几步,说道:“啊……
花婆婆她已经……”
江元双目圆睁厉声道:“莫非我会骗你?”
江元的声音十分恐怖,吓得铁蝶花容变色。
她用手掩着胸口,轻声道:“江元!你……你太失常了!”
江元厌烦地说道:“不许你叫我的名字……你快走吧,你师父的事,我一定代办,到时我自然会去!”
铁蝶默默的站了好一阵,见江元一言不发,只是扶着石碑沉思,自己也无话可说,只好轻轻的说道:“那么……我……我回去了!”
江元只是点点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铁蝶慢慢地转过身子,这一霎那,她竟似有些不忍离开,这个人是如此的孤独和怪癖,铁蝶极欲把自己的热情传递给他,但她没有这个勇气。
她缓缓地走了几步,又回过了身子,关切的说道:“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我可以留下来。”
铁蝶的话说了半晌,江元连一个字也不回答她,他只是不停地挥手令去。
铁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而去。
等到铁蝶的身形整个消失之后,江元才回过身张望了一下。
他有些茫然,还有些孤寂的感觉,可是他却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急着叫铁蝶离去。
从昨夜开始,他就站在这里了,由于过度的悲哀,江元已经非常不适。
他忖道:“现在没有人来打扰师父,我可以进去休息一下!”
他把这个话,轻轻地告诉他长眠着的师父,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似的。
然后,他拖着疲乏的身子,慢慢地回到洞中去。
江元在他平日坐禅的石床下躺了下来,脑中一片混乱,他回忆过去,又想象未来,都给他带来烦恼和不安。
最后,他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元昏昏地醒了过来,耳边却听得一阵阵的女人哭声。
江元坐起了身子,仔细的听了一阵,果然有一个女人在洞外啼哭。
江元心中好不诧异,忖道:“这是怎么搞的?怎会有女人到这里来哭?”
江元想着下了石床,由洞后舀了一瓢清水,略为洗漱,然后踱出洞来。
当他才出到洞口时,就发觉了一件奇事。
原来有一个白衣的女孩子,正伏在花蝶梦的坟前痛哭,在花蝶梦的坟头上,放着一束盛开着的鲜花。
江元不禁大奇,也感到些微的愤怒,当下沉着声音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啼哭?”
那少女似乎受了极大的惊骇,连忙止住了哭声,很快的站起了身子。
当她回头向江元张望时,双方不禁同时一惊,江元脱口说道:“啊!是你!”
原来这个女孩子,正是吉文瑶。
在她遍访江元不得时,失望地折了回来,料不到,江元已为他的师父把坟造好了。
她回忆自己的罪恶,不禁跪在花蝶梦的坟前痛哭起来,乞求她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这时江元突然出现,不禁使她大为吃惊,问道:“你……怎么住在这里?
她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九天鹰骆江元。
江元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就住在这里。”
文瑶显得有些惊奇和不安,说道:“你……你是花婆婆的什么人?”
江元用手扶着洞口,说道:“这是我要问你的话,你与花婆婆是什么关系?”
文瑶迟疑一下,说道:“我……我只是慕名而来这里的。”
江元益发感到奇怪,可是在他的记忆里,花蝶梦从来不认识她,也从来没有提过她。
吉文瑶又问道:“你到底是花婆婆的什么人?”
江元傲然一笑,说道:“你既然知道花婆婆的大名,也必然会知道我的名字,我就是九天鹰骆江元。”
虽然文瑶已略略的猜到了,可是这句话仍像一把正义之刃,深深地刺入她的内心里。
她发出一阵急颤,双目含泪,花容大变!
她颤抖的说道:“啊……你……你是骆江元!”
文瑶的神态使江元大为疑惑,走上一步,说道:“怎么?姑娘你怎么了?”
文瑶深深地垂着头,她不敢接触江元那双明如火炬的眼睛,仿佛是可以看透她心中的罪恶似的。
江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