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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这种射术,后世又加以发扬光大,才有了今天飞凤峰称雄天下的射日弓穿云箭。”
朱逢春“哦”了一声,心想飞凤峰的射术来源与凤凰不敢入巫女祠又有何关系呢?
姬瑶花似乎明白他心中的困惑,轻轻叹了一声:“朱大人饱读诗书,不知有否读过《山海经》这部上古奇书呢?巴人旧居之地有变,巴廪君务相率族人乘土船迁往他乡,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神女,爱慕巴廪君的英武,向他说道:‘此地广大,水中出盐,富饶远过于他处,廪君何不留居此地?’廪君虽然也欢喜盐水神女的美丽多情,毕竟别有心胸,留居十余日,便要离开。盐水神女能驭飞虫,于是化身为蠓,召来万千飞虫,遮蔽天地,巴人的土船无法启航。”
朱逢春少年时爱读兵书,此后志在科考,四书五经读得烂熟,《山海经》这样的书倒还真是只闻其名未睹其貌,听姬瑶花说起这段上古传闻,不觉心惊,问道:“那后来如何?”
姬瑶花神色黯然,过了一会才说道:“巴廪君无可奈何之下,送盐水神女一条红丝绦以作定情之物,却在第二天清晨神女化为飞蠓、隐身于万千飞虫之中阻拦巴人土船时,一箭射死了腰系红丝绦的那只飞蠓。飞虫无人驱使,就此散去,巴人的土船才得以启航。巴人找到新的家园,这一代廪君务相功劳至大,因此在他死后,巴人奉他为神,据说务相之魂魄化为白虎,世世代代护佑巴人。而盐水神女的部落,则世世代代见虎必杀。”
她抬头望向前方的正殿:“巫女祠中,也供奉着盐水神女呢,主持巫女祠的起云峰弟子,向来自认是盐水神女的传人。”
朱逢春心中一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任巴东县令两年有余,身在巫峡之中,对巫山十二弟子的情形也略有所闻。起云峰弟子,据传最擅长于驭使各类虫豸,指挥号令,无不如意,却原来远承传说中能化飞虫的盐水神女。
巴廪君以如此手段射杀对他一往情深的盐水神女,虽然是为巴人着想,但只怕他的魂魄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这样的负疚之感,以及对漫天飞虫的忌惮与畏惧,想必在他的传人之中一代代沉积下来,深深渗入了飞凤峰弟子的心神与武功之中。
难怪得凤凰不肯来巫女祠。
那些份属同门却世世为敌的巫山弟子之间,是不是每一段恩怨都有着这样诡秘迷离的传说?
姬瑶花如此耐心地对他讲解巫山弟子之间的恩怨,究竟又有何用意?
难道仅仅是为了借重他这个巫山兼巴东县令的势力、来达成她心中隐秘莫测的某个愿望?
主持巫女祠日常事务的师婆已经率领祠中诸道姑在正殿前迎候他们了。
五、
巫女祠的师婆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倒是诸道姑的眉宇之间颇有煞气,令得她们本来还算不俗的容貌大为减色。
师婆望向姬瑶花时,神色间就如药王庙的端公见了甘净儿一般,头痛却又无可奈何。
姬瑶花嘴角含笑,曼声说道:“师婆,别来无恙啊。韩师姐可在祠中?朱大人想与韩师姐面谈呢。”
师婆揖手为礼,答道:“小姐不在祠中。大人如有问话,还容老奴转告。”
朱逢春扫视着幽暗的正殿。窗外日光明朗,殿内却阴风阵阵、暗不见物,只有各位女神雕像前的香烛闪着点点红光。正座上的神像,因为正当大门,尚有一线日光透入,座前牌位上写的神名,约略可见,原来竟是上古时期炼石补天、抟泥造人、拟定婚姻大礼的女娲娘娘。
在诸女神之中,恐怕这也是地位最尊、神通最为广大、造福人世最为深厚的一位了。
无怪乎巫女祠要以女娲为正神。
朱逢春回过目光,向师婆说道:“巫女既然不在,本官今日就不问话了,还请师婆领路,让本官礼敬各位女神,也算是为官此地的一点敬意。”
说是“请”,其实师婆也明白,由不得她回绝。
师婆迟疑了一下,说道:“还请大人稍候。”
她转入女娲神像背后,过一会用木盘托着一个小瓷盒出来,打开瓷盒,立时飘出一股淡淡药味。
盒中原来是一张暗黄的纸符,想必用药水浸过。
师婆道:“还请大人佩上这道符。以免祠中虫豸无知,惊扰了大人。这药性大约可以维持一个时辰。”她又转向姬瑶花,说道:“姬姑娘,实在抱歉得很,灵符炼制不易,一年时间,也不过炼得三张,现如今只余下这一张了。还请姬姑娘紧随在大人身边十步之内,以免被虫豸误伤。”
师婆此话,绵里藏针,虽然不敢强行阻拦县令大人礼敬诸神,只能奉上灵符,却又摆明了只有一个时辰留给他,要想再来,且等一年。对姬瑶花,则暗示她若擅自行动,后果自负。
姬瑶花微微一笑:“多谢师婆好意。”
随即又转向朱逢春说道:“大人,说起来祠中还供奉着神女峰奉为祖师的巫山神女瑶姬,但是一直以来,瑶花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神。若非托大人的福,瑶花又怎有机会在瑶姬像前敬一炷香?”
师婆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巫山顶上的圣女祠,才是供奉巫山神女的正祠。姬姑娘不去那儿拜祭,只在这儿拜又管什么用来着!”
姬瑶花笑而不语。
只要能从从容容地看遍巫女祠,就让师婆讽刺几句又有何妨。
师婆亲自掌着灯,领着他们一尊尊神像拜谒。
幽深昏暗的大殿中,灯光不及之处,隐隐可以听见嗡嗡振翅之声。
右首第一尊便是盐水神女的塑像。
师婆一一为他们指点。湘楚巴蜀之民所信奉的诸多女神,无不有像。
朱逢春暗自计数,连正神女祸在内,竟有三十六尊。
左首第一尊便是巫山神女瑶姬像。
慢慢地一圈礼敬下来,不过半个时辰。
回到女祸神像前,朱逢春解下腰间药符交还与师婆,微笑道:“这道符还有半个时辰的效力。就烦师婆替我好生保管着,春节大祭之前,本官还要再来查探一次,以确保大祭安全。”
师婆脸色微变,但一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得将药符重又放入瓷盒中。
也就在这一瞬间,姬瑶花忽地右手五指曲张,向师婆托着木盘的手肘弹去,师婆一惊之下,身子一侧,疾退数步,以左手托着木盘,右掌下切拦向姬瑶花的曲张五指。
她始终不敢用手直接去拿瓷盒,更不敢让瓷盒掉到地上。
四名道姑急扑过来。
朱逢春退往女祸神像一侧。
他不明白姬瑶花的用意,不过心想最好还是不要介入为好。
姬瑶花左手长袖一挥,冷香袭人,四名道姑不知这香气有何古怪,不约而同地滞了一滞。
姬瑶花要的也就是这一停滞。
她也不敢碰上师婆的右掌,疾收回右手,衣裙飘起,身形流转如风中行云,滑到了师婆的后侧,右手长袖飞卷,裹住瓷盒收回袖中。左袖中随即飞出一条淡红索影,曼妙如烟雾袅袅的长索在空中折转盘旋,隐约有淡淡药香弥漫开来。
师婆与四名道姑骇然后退。
姬瑶花的身影飞掠而出。
殿外远远传来她的阵阵轻笑之声。
师婆面色难看之极,转身向朱逢春说道:“朱大人,姬姑娘可是大人你带入祠中的。这件事情,还请大人你秉公明断!”
朱逢春叹了一声:“本官自会秉公处理此事。”
他早该想到,姬瑶花跟着他入祠,绝不只是看看而已。
他才刚踏出正殿,殿门已在他身后砰然关闭。
灯光摇曳,师婆与四名道姑静静听着朱逢春去远。
一名道姑这才迟疑着说道:“师婆,姬瑶花刚才从袖中和长上索洒出的,究竟是不是阎罗王配制的辟毒香?”
如果不是,她们方才可就上了姬瑶花虚张声势的疑兵之计了。
师婆恨恨地道:“当然是辟毒香,要不然我干吗不叫你们全力出手挡住姬瑶花?等小姐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阎罗王!竟然敢将辟毒香送给姬瑶花!”
她随即困惑地想到,姬瑶花既然已经有了辟毒香,还来抢这道药符干什么?
六、
掌灯时分,朱逢春坐在书房中坐下,正对着案上《巫山血祭图》的摹本出神时,姬瑶花挑帘而入。
朱逢春只一怔便叹息道:“姬姑娘,你强抢药符,巫女祠已经报案,我若不处理此事,巫女祠必定会报往归州府。”
姬瑶花也是一笑:“大人尽可以说这是巫山门内部纷争,官府不便插手。归州府若问起来——这么一件小事,相信朱大人怎么应付还用不着瑶花献策吧?”
朱逢春只好苦笑。
他终究明白,钱汝珍那小子,为什么坚决反对凤凰与姬瑶花走得太近。
姬瑶花根本就是个祸端。
而且每次倒霉的都是她身边的人。
但是现在他又不得不容忍这个祸端在县衙中出入自如……
姬瑶花冉冉坐下,说道:“我已经请人验过,那道药符,出自阎罗王之手。”
她没有说明,验符的是什么人,用的是什么方法。
朱逢春深信姬瑶花必定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如此肯定这道药符的来历,不由诧异地道:“阎罗王和巫女祠的巫女——这一任巫女叫什么名字来着?”
姬瑶花答道:“这一任巫女姓韩,名字就叫‘起云’。”
朱逢春“哦”了一声,继续说道:“阎罗王和韩起云,或者说药王庙与巫女祠,应该是死对头啊,阎罗王为什么会给她们这道能够克制毒虫的药符?这样的药符,对巫女祠来说,是她们至大的威胁,她们应该彻底毁掉才是,又为什么还是留在祠中?仅仅是为了留给入祠的贵客用?但是要知道像我这种敢于冒险进巫女祠查看的官员,万中无一,她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原因而留下这道药符备用。”
姬瑶花望着案上的《血祭图》,眉尖微蹙,沉吟着说道:“神宗年间,阎罗王和韩起云各自接掌药王庙与巫女祠之后,春节大祭的械斗才突然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重。”
朱逢春心念微动:“姬姑娘是想说什么?”
姬瑶花沉吟不语。
过了片刻她才说道:“今天是十二月初一,还有一个月,便是春节大祭之期,朱大人又有何想法呢?”
朱逢春略一思索,便说道:“在姬姑娘面前,朱某没有必要隐瞒。擒贼先擒王,要制止药王庙与巫女祠的信徒之间的械斗,唯一的办法,就是迫使阎罗王与韩起云公开露面,携手安抚信徒。”
姬瑶花一笑:“瑶光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要依我呀,还不如迫他们两人在大祭之前公开一战,一分高下,胜者为王败者寇,败者不许在城中举办春节大祭;来年再战,再定胜负。俗话说呀,一个巴掌拍不响,无论双方胜负如何,春节期间,总是只有一方信徒能够聚集巫山县城,自然也就斗不起来了。这也是擒贼先擒王啊。”
闻声而来的凤凰,正听到这番话,“哼”了一声说道:“这种阴损的法子,也只有你才想得出。还不快快将药符还给巫女祠!”
姬瑶花站起身扶着凤凰坐下,笑盈盈地说道:“凤姐姐,我这样做,自有用意,说到底也是在帮朱大人消弥那场械斗啊。你再仔细想想,这个法子可管不管用?”
凤凰勉强答道:“你想出来的法子,自然是管用的。”
姬瑶花又是一笑:“我抢走这道药符,为的也不过是将韩师姐引回巫山,好让朱大人未雨绸缪啊。”
凤凰无话以对。
朱逢春接过话头说道:“这一回你得罪了巫女祠,可要当心她们会去找你弟弟的